回首看见地上衣衫凌乱的袁念箐,南宫晔只觉心口一阵剧烈的跳动,她狼狈不堪的样子竟让他无比心疼,忍不住想上前将她搂入怀里,好生呵护,但是思及她刚才和袁念昇并肩而坐谈笑风生的画面,他的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的醋意。
强压心中的不忍,南宫晔走到袁念箐的身边,冷声道:“怎么?才走几步就力竭了?在桃花树下谈笑两个时辰都不见你有一丝疲态呢!”
袁念箐虽被拖着在地上走,但只受了些许皮肉伤,此刻神识倒是清醒的,听得南宫晔的话,便不敢置信的抬头望了他一眼:他这是吃醋了?
南宫晔看她脸上横一道竖一道的狼狈模样,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下一刻,南宫晔却感受道地面一阵剧烈的震动。
唯恐有变,他迅速上前抱了袁念箐准备撤离,却发现与此同时另一只手从地下钻出,拉住了袁念箐的脚,和他对峙而立。
来人身上是一件破破烂烂的袈裟,头上戴了一顶歪歪扭扭的僧帽,袒露在外的胸口污垢能有一尺高,脸上亦是污秽不堪,只留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炯炯有神。
右手持了一把羽扇,那人左手状似随意的拉着袁念箐的脚腕,南宫晔却发现,他握住袁念箐就宛如捏住一只蚂蚁一般,身上的威压直逼得南宫晔心口如同压了一块巨石。
袁念箐双脚齐蹬,想要从他手里挣脱,没想到那人随手一点,她便全身没了力气,瘫软在僵持的两人中间,让她沮丧不已。南宫晔脸色不变,看向来人:“不知前辈如何称呼,抓了内子意欲何为?”
来人哈哈大笑,摇头晃脑的道:“好说!好说!本仙尊看上这小姑娘了,想要收她为徒,向你借用三五百年可好?”
南宫晔自是不会相信他的胡言乱语,淡淡一笑便回绝了他:“好生遗憾,在下和内子琴瑟和鸣,难分彼此,还望前辈成人之美,另寻她人。”
话罢,便驱动灵气,隔空朝来人弹出五道锐利的白光,只是白光尚未到来人身上,南宫晔便觉一股炽热的炙烤热浪往身上袭来,那热气如日中骄阳,又似天火肆虐,裹挟着瀑流直下之势、洪波直泄的之威,澎湃汹涌的炎炎炙热,排山倒海般直往他身上狠扑过来。
感受到这炙热中的妖力,南宫晔不由自主的白了脸:他乃大乘巅峰期修为,在此人的威压之下,竟不能移动分毫,此刻只觉全身僵硬,全凭一股意志力在支撑才能直视于他。
来人见南宫晔脸上的震惊,心情大好,哈哈大笑起来:“有趣!有趣!”
南宫晔见他松懈,顿时发动攻势,一手揉着袁念箐,欺身近前,展开攻势。
他雪白的衣袍迎风翻滚,猎猎作响,犹如湛蓝天空里的一朵白云,飘逸绝尘,清雅俊逸;又如泼墨而成的水墨画中,一点留白,空灵静穆,萧瑟苍凉。
此次攻击,南宫晔使出了全力,志在必得。
然后来人笑意大盛,转手竟带着强劲的妖力往袁念箐身上拍去,这一掌宛若来自洪荒世界的滔天怒意,气压山河,呼啸盘桓而来,铺天盖地的杀气让修为过低的袁念箐几乎要窒息。
下一刻,袁念箐只觉背上一震,身上全身的器官似乎都在移位,骨髓就像被捏碎了再复位;再下一刻,袁念箐脖颈一阵温热,便有粘稠的血液滴落下来,淙淙流动的血液让袁念箐蓦然沸腾,让她忘记了呼吸。
她难过得想哭,她后悔得想哭。
他竟硬生生的为她扛下了那一掌!他会死的!
此刻袁念箐只恨不得时间能倒转:如若不是自己和哥哥耽误太多时间,如若不是自己修为太低不能助他一臂之力,他必不会受这样的伤痛。
袁念箐只觉得身上的人心跳越来越微弱,双手仍保持着将她抱在怀里的姿势,只是他手上那软绵的感觉让她心中的不安如墨滴入水,慢慢在蔓延扩散。
悲伤如洪水猛兽,齐齐挤入袁念箐的心底,她只觉得心尖被一把尖刀不停的翻搅,鼻子酸楚得几乎无法呼吸,双眼酸涩无比,却怎么都哭不出来,她的心砰砰直跳,让她几乎感受不到背后原该强有力的心跳,她惶恐,她害怕。
袁念箐想要从他怀里挣脱,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这般无情,却发现,已经昏迷的南宫晔双手还是牢牢抱着她。
良久,袁念箐鼻端闻到了一阵奇特的清香,脑海生域里便自动的弹出了一株摇曳生姿的嫣红鲜花。
这是千里香,乃妖修密法培植绝品灵草,叶如桑葚,花似牡丹,其香弥久,经年不消;凉沁馥郁,浓淡得宜;这是妖修谷尊者方可熏的香味,在极度危险的时刻此香可传遍千里,让闻者前来施救。
南宫晔带着腥味的粘稠温热不停低落,如涓涓细流般,穿透袁念箐的脖颈,侵入她的衣领,她的左脚还在那人手里,上半身匍匐在地,忍不住嚎啕大哭:“相公!你千万不能有事啊!你说过要管吃管穿管住的……”
本是伉俪情深的戏码,被袁念箐最后一句话活生生的破坏了气氛,来人嘴角一抽,手一松便将袁念箐的脚松开:“逍遥仙子欺我矣!说什么绝情寡义,我看着重情重义得很哪!哈哈有趣!有趣!”
伸手点了南宫晔身上的几处穴位,那人松开了袁念箐,跑到袁念箐的跟前蹲了下来,摇头晃脑的观察袁念箐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模样,蹲着看还嫌不够,又单手撑着脑袋一边扇着扇子看袁念箐嚎啕大哭。
那人斜躺在地,对面的南宫晔抱着袁念箐当肉垫已是昏死过去,袁念箐则哭得惊天地泣鬼神,这画面怎么看怎么违和。
老头看了一会便意兴阑珊,起身拍拍屁股:“竟是得了传承,不若便收个女徒弟?不行不行,这样有损我的仙威,哎哟,惆怅呀!”
袁念箐见他作势要走,急急忙忙的就双手撑地,想要从地上爬起来,那人却又重新躺倒下来:“小丫头,你拜我为师可好?拜我为师我便救他!”
袁念箐脸上鼻涕眼泪横流,两眼模糊的看向他,不假思索的就答道:“好!”
那人闻言便高兴的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深口圆碗,从乾坤袋里舀出无数灵药,他手上握了一个小磨棍,便开始在圆碗内捣鼓。
一柱香的时间后,他手上蹭的燃起紫色的本命灵火,瞬间就筑了一颗还元丹,两指夹住还元丹,那人笑嘻嘻的对袁念箐道:“我喂他咯!以后你就是我的乖徒儿咯!”
灵根未存,修为全无,以前在袁府她膝盖都跪肿了也没人愿意教她,如今来了个大能要教她,何乐不为?
拜他为师既能救了南宫晔,以后还多了一个大能罩着,岂非一举两得?所以袁念箐忙不迭的就答应了。
还元丹,顾名思义,乃是起死回生的灵药,单其提炼的药草便世间稀有,其提炼难度更是十分强大。服用之后不仅可以生肌回魂,而且还可以增进修为。服用完还元丹后,南宫晔不出十息便幽幽转醒。
感受到背上南宫晔的苏醒,袁念箐破涕为笑:“相公,你醒了?”
南宫晔睁开眼睛,看见的便是满是泥垢的一张大脸,他警戒的往后一跃,顺带抱了袁念箐站立起来。
袁念箐被他压了良久,先前一直挂念他的伤势,倒也没有感觉,如今一站直,便觉全身血液都僵住,一个站立不稳就往下软去,南宫晔冷不丁被她一带,两人又重新扑倒在地上。
那人看得心情大好,哈哈大笑起来:“好了,乖徒儿,你这相公似乎并不太乐意让你救他呢——师父赶着去参加仙界的寻宝大会,就先不和你们玩了,改日为师再来传授你独门秘诀。”
说着从乾坤袋里舀出一本破破烂烂的古籍:“此乃入门心诀,于你炼那功法亦有助益,你且收着,好生修炼!”
语毕,未待袁念箐和南宫晔反应,便如一道旋风一般,钻入地底,消失在两人眼前。
来如风去如雷,此人修为深不可测。南宫晔望着仿佛从未有人出现过的地面,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直到袁念箐嗫嚅的一声:“相公……”传入耳中。
袁念箐紧紧的挽住他的手看向他的眼中全是焦虑的担忧:“相公,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南宫晔眼里没有一丝波澜,起身捏了净身诀,便迈步往屋里而去。袁念箐没有得到回应,固执的扯着他的袖子:“相公,你还好吗?”
南宫晔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嗯”了一下,反手握住她的手,放慢了脚下的步伐,徐徐前行。
袁念箐听到这一声答,只觉得心口千斤重的巨石落了地,脸上绽放出最灿烂的笑容:“相公没事便好!”
听着她话里由衷的喜悦,南宫晔又陷入了让他彷徨的困惑之中。
两人刚回屋,五位长老便脚下生风疾行而来:“少主,少主,好消息,好消息!”
南宫晔冷冷的扫了一圈:“什么好消息,也值得五位长老这般高兴?”
木长老激动得满脸通红:“千年难遇的极地寻宝开启了!只要最终能在擂台上待到最后,便有通往极地寻宝的资格……”
当年南宫晔的娘亲逍遥仙子便是凭借在极地寻宝中的天外机缘,一跃飞升,自此跻身上位仙班。
逍遥仙子修行的功法极为特殊,不可再行双修,需断情绝义,妖修成仙,亦多是修习此法,是以南宫晔自小便被她纸符传音,需以此法为终极目标。
南宫晔一听木长老的话,身子便不易察觉的抖动了一下,眼色负责的看向袁念箐:若是追随娘亲的步伐,寻得此功法,便可快速飞仙,只是这般便要斩断一切情缘。
不知为何,原本了无牵挂的他此刻心头竟有隐约的不舍。
火长老见他面露犹豫之色,顿时就跳了出来:“少主,我妖修谷自被下了禁制之后,便无一人能飞仙,便是修为也大受限制,极地寻宝是我们改变命运的大好时机,少主还犹豫什么?”
改变命运么?南宫晔一双狭长的桃花眼明媚不明,良久,终是松了口:“既如此,便去看看各人的机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