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要死了吗?
袁念箐走马观花似的将自己这短暂的一生看了个遍,最放不下的还是哥哥和南宫晔。
很久很久没有见到哥哥了,不知道他是否还安好,还有相公,我走了,他可会伤心?绿仙可会高兴?他们可会再续前缘?……
轻轻的“呵”了一声,袁念箐的意识开始涣散,继而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善贤君看着她突然软下的脖子,快速的松开了手。
看着袁念箐软绵绵的倒下去,又连忙伸出手想要去接住她:“为什么总是这么乖巧?为什么从来不反抗?为什么?为什么?”
善贤君的双手刚触碰到袁念箐的裙裾,便有一股强大的力量,直接将袁念箐卷走:“因为她知道,我会来救她!”
听到这个声音,善贤君脸上顿时闪现出一丝凶狠:“哦?今时不同往日,我倒要看看,出了魔界,你是否还有通天的本领!”
手上骤然多了两杆长枪:“当年在魔界,我技不如人,甘拜下风,不过现在,你没了万年修行,想靠这区区数千年的修为赢我,做梦!”
善贤君双脚站定,脑海里浮现的是袁念箐前身晴莞飞的模样。
彼时,她眉峰隐隐颦蹙,如远山青黛不描而黑,脸上像蒙了一层蒙蒙雾霾,整个人顿时如梦如幻,不辨真假。
善贤君顿时心口一阵抽痛:“为何就是不肯跟我走呢?为什么要逼我亲手杀了你?”
南宫晔不理会他,手上绥云剑出鞘,剑身古朴,其上镂花,剑刃锋芒如彩虹滑过,无比锋利。
南宫晔长剑如蛇,灵活的在善贤君的双枪之下周全。
只不料,下一秒,便觉身形一转,一阵飓风席卷而来,快如闪电霹雳,将他的身子牢牢缠绕。
下一刻,他抬头,惊讶的发现自己已落入一个刻有精巧图案的瓷瓶之中。
环顾四周,南宫晔才发现,这瓶内刻满了饕餮、混沌、梼杌等异兽的图案,这些图案变化万千,栩栩如生,竟像是要腾空而出。颦眉寻思,南宫晔惊呼了一声:“封神蛊?”
善贤君懒洋洋的声音传了过来:“算你识相!还知道这封神蛊的存在。不过,迟了一步,日后,你便在这瓶里面壁思过吧!哈哈,至于晴莞飞,我会好生让她,生不如死,总归,你们今生就甭想再续前缘了!”
寻思间,南宫晔只觉一阵颠簸,饶是施了稳定身形的法术,也没法站稳。
忧心忡忡中,蓦然有一个巨大的颠簸,只震得南宫晔打了好几个滚。
仔细思考着可能的逃脱之道,南宫晔开始打坐冥思。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封神蛊瓶盖上露出了一丝缝隙,南宫晔眼见能重见天日,心下大喜。
正欲一举逃脱,不想善贤君竟往瓶盖上扔下一大重物,他连忙避开,那重物急速坠入这宽敞的瓶中,却在坠到底部的刹那停下,硬生生的悬在半空中。
竟是袁念箐从南宫笑笑那里承袭来的黑獠剑。
善贤君冷笑着对眼前来势汹汹的袁念箐道:“你便是重拾当年的功法也难以和我抗衡,更何况现在你不过区区十来年的修为?”
抬手撩起了额前散落的头发,善贤君冷笑着问道:“说吧,是要让我动手,还是自行了解?”
袁念箐脸上露出了惶恐的表情:“不!不!不!怎么可能,连天女散花都能一招拿下!”
冷冷的瞄了一眼瓶中的南宫晔,善贤君突然仰头大笑:“你也有今日?想当年魔界大乱,我眼睁睁的看着你将她救下,再眼睁睁的看着她对你从此死心塌地!你从来不知道这种爱莫能助的感觉有多凄凉吧?”
就在下一秒,善贤君胸前多了一把碧绿的长剑,直接贯穿了善贤君的身子。
不可置信的低头,看着胸前的长剑,善贤君唇角滴下了鲜红的血滴:“这不可能!”
袁念箐直接对上他的眼镜:“我也不想伤你的,是你非得要逼我……只要你答应放我们走,我就不拔碧镯剑……”
只要不拔剑,善贤君可以先行服下仙丹,保得元神和肉身安然无恙。
唇角的血滴越来越多,善贤君却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好!好!好!当年连鸡都不敢杀的圣女,竟变成了今日如此心狠手辣的模样!”
说着眼里便开始有浑浊的泪水流下:“也好!死在你的手里,我已无憾!你拔剑吧!有魔尊给我陪葬,也算值了!”
不安的看着面前的善贤君,袁念箐六神无主:“你说什么?”
一旁的黑津见状,直接上前就要将碧镯剑拔走:“别听他胡说八道,这灵器只要没了主,就能被收复!”
善贤君却冷冷的睥睨着道:“你且试试?”
袁念箐不敢冒这个险,当下两边陷入了僵局之中。
突然,角落里传来白铃兰兴奋的欢呼声:“太棒了,我找到菩提树了!”
袁念箐回头一望,给善贤君一个极佳的下手机会。
欺身上前,善贤君一手夺了袁念箐的碧镯剑,一手再度捏住袁念箐的脖子,将她高高举了起来:“圣女大人,您还是太善良了,这样可不好呢!”
黑津刚上前一步,善贤君手上的当作便加重了三分:“想让她死就过来吧——告诉她们,放弃菩提树,先行到此汇合,否则我就杀了她!”
咬了咬牙,黑津不得不养生对白铃兰道:“先记录菩提树的位置,到我这里汇合,稍后再去摘取菩提树叶……”
白铃兰不解的高喊道:“你们过来吧!”
得不到回应,白铃兰只得怏怏的走了过来。因着暗夜幽魂一片漆黑,他们不过仗着彼此的灵气感应,是以此时众人完全不知晓面前是什么情况。
从乾坤袋里舀出仙丹服下,善贤君伸手将胸口的碧镯剑拔下,嘴里再次喷出一口鲜血,悉数落在了袁念箐的脸上身上,一点点的冰冷,让极度缺氧的袁念箐,此时也清醒了不少。
抚摸着剑身,善贤君吃吃的笑了起来:“想不到啊,想不到,圣女转世后竟来头如此大,这么多人要护着,南宫笑笑?东方曳?哈哈……啊……只可惜,不论谁护着,都没用,今天,你们都得死!”
下一秒,善贤君的笑容僵在了半空中。
封神蛊里的南宫晔此时站于他身后,手中的黑獠剑踏踏实实的搁在了他的脖颈之上:“到此为止吧!”
黑津见状,连忙高喊:“白铃兰,采些菩提树叶再过来!”
不明所以的白铃兰不得不重返原地,摘了一把菩提树叶再慢慢摸索着回来。
善贤君看了一眼手中提着的袁念箐,终是慢慢松开了手:“说了要和你同生共死,但我还是舍不得你死,尤其是死在我的手里……”
言罢,脖子一梗,就要往南宫晔手上的剑抹去。
南宫晔仿佛早料到了他的举动一般,在他松手放开袁念箐的一瞬间,便将长剑收了回来:“活着不易,不用急于求死!你若觉得愧疚,那么就当欠我们一条命好了!”
仰天长笑,善贤君直笑得眼泪直落。
口和唇角喷射的鲜血看不到,善贤君却感觉到了灵气的渐渐消失:“欠你们一条命?凭什么?你休想!今天算你走运!他日再见,我必不饶你!”
将晕过去的袁念箐包入怀里,南宫晔沉声道:“他日?你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过了这么多年,难道还不明白这个道理?你会生生世世永生永世困守于此,但几乎没有第二个逃脱的人,会重游第二次!你好自为之吧!”
说罢,就大踏步的往菩提树下行去,招呼了其他人一道汇合,准备离开暗夜幽魂。
呆呆的注视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善贤君环顾了这个别人看起来黑乎乎的世界,喃喃自语道:“是呀?我为何要如此作践自己?我为何要如此做困兽之斗?”
想当年,他也是意气风发、玉树临风的青年才俊,在魔界亦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善贤君只道自己是沾了晴莞飞的光,才得到了魔尊的重用,但魔尊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让他证明自己的能耐。
是的,他该知足,可是,他却为情所困,放不下。
从看到晴莞飞的第一眼起,他就知道,她是他的劫!
直到三界大乱,天下动荡,他听闻她竟和魔尊有九世之约,生生世世永生永世相依,顿时走火入魔。
他从未向何人袒露过他的心声,是以普天之下只知,善贤君修炼不成,走火入魔,无人知晓,她才是他心中永远无法跨越的魔!
这么多年了,善贤君以为他已经遗忘,不想仇恨却如同一颗种子,慢慢长成了一棵参天大树。
此刻见到南宫晔和袁念箐,善贤君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杀了他!杀了她!是他们让自己如此痛苦,如此不堪!
但仔细想想,他们待自己不薄,晴莞飞也从未给过他任何不该有的幻想,一切都是自己的心魔!
一切都是自己内心自作的恶!
“哈哈哈!可笑至极!可恨之极!可恶至极!”
仰天长笑的善贤君被袁念琴重创之后,竟意外的得以摆脱心魔。
将身上披着的黑色长袍撇开,善贤君一步一步的循着南宫晔袁念箐一行的步伐,竟是离了往生地暗夜幽魂而去……
就在他身上长袍落地之际,有八个黑色的影子迅速的飞行,竟往南宫晔胸口疾飞而去。
南宫晔胸口一震,伸手一摸,竟密密麻麻的已经排列了六行。
蹙眉寻思未果,南宫晔便放弃了琢磨。
不提善贤君幡然顿悟,了解了万年的心结,却说南宫晔袁念箐一行,出了暗夜幽魂,只觉得眼前豁然开朗,虽无阳光耀眼,却还是勉力才能睁开双眼。
看着眼前仍旧是暗无天日,但已然有能见度的地府,众人都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南宫晔牵着袁念箐,指了指一旁弯曲不平的碎石路:“这边过去,便是通往人界和来处的小道,此时你们还有选择的机会。”
“哎哟喂,我妹子还在小箐姑娘身上,选什么选?我跟定你们了!”白铃兰说罢就叉着腰看着袁念箐和南宫晔,脸上倒是不自觉的多了几分庆幸。
凌天华和木拐子董利两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不知是我们运气太好,还是沾了南宫少主和小箐姑娘的光,这一路都有惊无险,我们自愿再跟随南宫少主,一路向前!”
回眸定定的看了凌天华一眼,南宫晔沉声道:“你可想好了?出了极地,我可能就成了千夫所指的魔尊,届时,要和我划清界限可是来不及了!”
木拐子董利此时却义愤填膺的道:“都说仙魔人三界善恶迥异,可一路走来方知晓,善恶自在人心,三界既是相通,人性又岂能一概而论?”
凌天华抚掌哈哈大笑:“说得有理!老夫真是此意!”
到了分叉口,南宫晔望着通往人界和通往破天阵势的两个路口,低头看了看袁念箐:“你若是觉得累了,咱们便回妖修谷,好生休息……”
轻轻摇了摇头,袁念箐抬头笑道:“不是说要治好我,只能等回归魔界,找到域外天魔的解毒高手吗?我可不想一直顶着这张丑脸行走!”
她自嘲的话让大家都哈哈大笑了起来,凌天华第一个竖起了大拇指:“说得好!正所谓,富贵险中求,这破天阵势,我们可是什么宝物都没寻找就落荒而逃了,得回去讨点好处才是!”
当下众人没了异议,一行便往破天阵势所在的南疆小道直行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