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晚上睡得不怎么踏实,总觉得离开时周先生那个落在她额头的吻有些异样,辛然打给他电话的时候他又问她怎么这么晚不睡。
“很晚了,你早些去睡。”
固执起来的周先生,能把一个思想一句话表达三遍以上。
绝对不会秉持着他惜字如金的品格的。
“老头子下午找你到底说了什么?”辛然生起气来的时候,也让周先生有些头疼。
“婚礼的事,我让他都交给顾悠然就好,剩下的……”他默了默,终于还是他先一步妥协了下来,“然然,你是在怀疑什么?”
辛然翻了个身,将被子往头上一蒙,有些闷闷地说:“我怕你被他揍。”
周先生的声音通过电话都传来了他愉悦不已的情绪,“怎么会?你不要总对爷爷抱有那么大的成见,其实他是个很好的长辈。”
辛然对他这种违心的话嗤之以鼻,“哼!哪里好了!你就当上次大门门的事没发生过就真的没有发生了吗?”她可对上次的事耿耿于怀着呢!
下那么重的手,要不是周先生体质过人,他那种上过阵打过仗杀过多少鬼子的力道……她都不想多去想上次的事儿了。
上回离家出走,又让周先生对四叔动手,不过也是气老头儿那件事。
是她辛然嫁人,老头儿那种仿佛她没长眼睛的没长心的看她是愚蠢至极的出发点,让她很不开心。
还是将话题转到了别处去。
周先生车子到了机场,手指放在唇上对前面的顾悠然示意不要发出声音来。
果然是只跟在他身边很长时间的狐狸一只,顾悠然下了车,去替他打开了车门。
周先生下车前感觉到电话另一边的小女人有些困意的声音,温柔地说:“早些睡,有事打电话。”
“嗯……”
终于还是辛然那边先挂了电话。
但并不如他所想,辛然是困意来袭,而是————————-她感觉到自己有一丝的心惊肉跳的感觉,总觉得有什么事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
且,这件事只有老头儿了周晋珩他们两人才知道的。
看一看时间,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如果这个时候去找老头问,会被打断腿的吧?
四叔和冰姨又闹了矛盾,冰姨大清早地就又离家出走去了。
辛然屋子门被从外面踹开的时候,她正站在那周先生给全部新换上的小叶紫檀的衣厨前选今天要穿什么衣服,陪着舅妈去选一些日用品。
舅妈大概是被舅舅劝了几次,昨晚晚饭后的时候终于打电话要带着她去见一些长辈,顺便把婚礼后家里的日用品添补起来。
辛然怎么会拒绝长辈的好意?
正在选衣服时,屋子门就被一脸黑如锅底的四叔给从外面踹了开来。
“然然!”四叔大步流星地冲到了她的跟前,那手垂在身体两侧,左忍右忍都考验着他最大的忍耐力限度。
辛然有些无辜又怯怯地缩着身子往衣柜上一靠,“四叔,我怎么了?”其实心底再清楚不过,冰姨昨晚连晚饭都没让他过去吃,可想而知两人之间又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
而这不愉快的事嘛……嘿嘿,非常不巧地与她对冰姨说的换婚床的事有点儿关系。
关系还大了去!
四叔的一双眼睛都要瞪出来了,咬牙切齿地瞪着她问:“你对她又说了什么?我不是特意交待过你,换床的事是我不想让她有一些不好的回忆吗!可你到底对她说了什么!”
一只拳头越说越生气,终于砸到了辛然身旁的衣柜上。
好好的紫叶檀木衣柜呀!
“四叔,你冤枉我不要紧,可是这是周先生给我换的衣柜,你砸坏了你赔吗?”辛然心里笑开了花,脸上却又是害怕又是无辜地眨着眼睛嘟哝着。
“你就告诉我,你到底对她说了些什么?”
辛然很无辜状,摊着双手,“我哪敢对冰姨说些什么啊?我就是问了一下,她对新床还满意不满意啊?那是四叔你求着我让我帮你按着她会喜欢的风格买得呀!就这个。”
“就这些?”四叔军人出身,脑子里没有辛然那么多的弯弯绕绕,尤其她这些年里几乎把剩下的时间都用在了这些东西上。
且不说,在周先生的面前一点点开始变得比以前更蔫坏了!
看着他气呼呼的离开的背影,辛然笑得连眼睛都不见了,选了套**的衣服,然后一边换衣服一边想着给周先生打个电话。
结果,破天荒的,关机。
“唔,睡过头了?”想一想,又觉得不怎么可能,昨晚那个非常不怎么好的预感就又一次冒出来。
辛然换好了裙子,却拿着手机轻敲着下巴,眯着眼眸在想到底会是什么。
舅妈的电话打进来,告诉她她已经在老爷子的院子里了,让她自己出来,和老爷子打了招呼她们就得出去了。
辛然便没有更多的时间去猜测这个。
等打算去问一下老头儿的时候,进去他院子才发觉他屋子里今早来了客人。
是席老爷子,朗朗的不输于年轻人的笑声,让她一下子就将到了嘴边的问题咽了下去。进去行了晚辈礼,和席老打过了招呼的时候,舅妈就带着她离开了辛宅。
“你妈妈当年结婚虽然我们都不赞成,但她执意要嫁,我们也都没有办法。所以按照祖制,还是行了大礼,今天要去见得这位,是已经报给了他你的尺寸的老裁缝,你待会过去的时候,记得客气一些。”舅妈说到这位老人的时候,神情间全是满满的敬意。
让辛然不由好奇了下,“我以前怎么没有听过他的事?和我们家的关系很好吗?”
按理让舅妈这么敬重的人,应该是她知道的。
舅妈看着她竟然难得地对她笑了下,“交情是好。可是,老人家当年受过你爷爷恩,但他也说过,除非有女儿出嫁,否则让我们不要去打搅,所以这些年里,也只是你妈妈生你前过看过他两次。我也只见过他一次,他不喜欢别人。”
唔!性格还是蛮古怪的嘛!
辛然在心里对这个未见面的人下了定义。
只是,见到本人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的定义下得多么的狭隘而又冒失。
不过老人不喜欢舅妈是真的,才进门就扫了一眼后,就对辛然说:“小丫头,你跟我过来。”
是个古色古香的四合院。
舅妈推了她一把,示意她跟着去,不用管她。
出了客厅,连拐杖也没有撑的老人家是辛老爷子那种人截然相反的性格,温和的气息仿佛能让跟在他身后的辛然的心都得到了安宁般。
她犹豫了一霎,还是伸出了手臂去扶住他,老人回头看她的时候,她冲他发自内心的乖巧地笑了笑:“小心。”
进了东屋,里面的东西让辛然都由不住的瞠目结舌了。
太震惊。
仿佛写进了一处宫廷最精美的制衣坊,里面全是婚礼汉服,只是按着不同的时期又分出好多款式来,精美绝伦到无言可以形容。
“你的在这儿。”
老人的声音在辛然的身后响了起来,其中带着些许的慈祥。
辛然回头冲他不由娇俏而笑,“老爷子,您这儿的礼服都好漂亮,可以拿出去做汉服婚服展览了。”不由就想象着那样的画面。
“舍不得。”老人往她身旁走了过来,偏了头微微仰起目光看向她,“你和你母亲又像又不像。”
路上的时候就听过舅妈说起来母亲曾经探望过这位老人家两次,此时再听他这样提起来,心里还是有些忍不住地想问:“您觉得哪里像,哪里不像?”
那么想着,就那么问了出来。
老人伸出手指着她移不开目光的那套新娘子的汉服说:“你母亲心里喜欢着这套,但她选了另一套。而你……”他往刚才指给辛然说那是她的那套,“而你,其实你选图的时候就选了那个,说明你知道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
那话从一位老人家的嘴里说出来,多少有些意味深长的错觉。
辛然眸子里有光闪了闪,抿着唇没有说什么。
回去的时候,她在迈出大门的时候,回头往还站在东屋屋檐下的老人扬了声音问:“我以后还能过来吗?”
说不出为什么,有些喜欢这个老人。
或许是那一句舍不得,又或者是那说她与她母亲的不同之处的话,又或者,是他那一双苍老到满了茧子的手,做出来的能让她惊叹的汉礼服。
“我怕你没时间过来。”老人笑眯眯地冲她挥了挥手。
一路上跟着舅妈去见那些长辈的时候,总觉得有些说不清的心事。
比如,为什么母亲和她一样那么欣赏那套,可是却选择了不同的。
比如,周先生的电话为什么一直打不通,都是关机状态,这样的事从未发生过。
就算是医院里的时候老爷子打他,她生气地撵他出去,他也是等到了半夜的时候主动打了电话给她。
又打了一个,还是关机。
不由就想到了顾悠然,打了司徒徐徐的电话问顾悠然的,然后打给了他。
“少夫人!有何指教?”顾悠然最近从国外回来后就贫得什么似的。
辛然也不和他绕弯子,“周先生今天去了哪?为什么我打了他一天电话都是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