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然在浴室里放好了水之后躺下去,手里玩着手机,不是曾经的愤怒和窝火,这让她自己有些琢磨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对他的容忍变成了无限。
唐渊求婚时说的那些话,周晋珩和他一比知道的绝对是只多不少,现在又弄出了什么三月底就回国,四月中旬开始监视她……头皮都发麻了,一想到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就被人监视了这么久,生气当然是毋庸置疑的。可没有预料中的愤怒,这让她觉得自己陌生得有些惶惶。
辛然再清楚不过,如果今天换成了另一个人,或者是唐渊之类,她无法容忍。
立马滚蛋和立马断绝一切关系的事她都能做得出来,只是——————-这个人是周先生啊!
无声的滑进了池底,生生憋着一口气到了极限的时候才浮出了水面来,抬头看着那刺眼的灯光,忽然间就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以后这样一个陌生的自己了。
……
天才一亮就收到了来自毒舌三哥的电话。
“老爷子已经让席宝宝从医院里把那个孩子接到了省城,蠢成这样,说你智商被狗吃了都是侮辱狗。”
辛然抬起手臂手指按压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睡意惺忪地说:“三哥,你一大早打电话就是为了过一通嘴瘾啊?”这男人,真的还有救吗?
怜香惜玉爱护妹妹绅士风度什么的半分没有。
不期然的闭着眼睛翻了个身,想到了他在宴会上提前离开,和那一抹美得销魂的背影来,正打算问及他私事,就听他说:“机票我已经让人去送了,五分钟后你确定下人再开门,半小时后机场见。”
“去哪儿……”话才问出一半,对方就没有什么耐心的挂掉了她的电话。
知道她这三哥生来就是干大事的人,没事不会扯这么些话,辛然快速地从床上跳下地,去衣柜里扯出一条黑色长裙和红色的长针织衫,就匆匆去了浴室洗漱,不多不少刚好五分钟把自己搞定,碧玉簪边挽长发边去门口的时候,门铃响了。
从猫眼里瞄了一眼,确实是见过的三哥身边的人,这才打开门。
“小姐,三少让我来接您去机场。”顺便双手奉上了一张机票。
辛然虽然不是个宜室宜家的贤妻类型,但她存放东西自有自己的一套,接过机票看一眼飞往的目的地时,已经回卧室将自己的护照和简单的衣物已经收拾妥当。
不到五分钟收拾了出门前,回头看了一眼整个干净明亮的家,摇了下头,也不知道三哥这次要带她又出去多久了。
店里的事……只能等她忙完回来再说了。
一路上车里的时候也有些纠结,到底要不要给周先生打个电话告诉他一声,以免他对自己产生些什么不必要的误解。
可是一思及自己竟然在为一个男人耗费心神的时候,辛然就有些开心不起来了。
有一种深陷泥潭的无力感恍然爬上心头,手指轻轻一摁,索性关机。
她需要冷静一段时间,她需要工作一段时间来理清这样一个陌生的自己了。
……
也不知她三哥是什么时候来的A城,还是转机在A城专门等她,辛然往他走过去的时候见他向来精神熠熠的脸上有几分疲惫。
一个词不期然的就出现在了脑海里:纵欲过度。
“昨晚和大美背过的呀?”辛然脸不红气不喘地坐到他的身边,欣赏着她三哥难得一见的另一面。
换来她三哥轻飘飘地撩了她一眼,话也不说一眼扫过她的衣着打扮就又阖起了双眼,直到开始安检,他才起身淡淡地说:“走吧。”
辛然对政治和国家大事半点兴趣没有,她只有对医学方面的天分,她也只爱那个。
在所有人的眼里,她放弃了多年的苦学,只有辛克寒知道她并没有如外人眼里那样放弃过。
去的是美国某州,某个私人化的设备极先进的医学研究院。
外交和所有的事由辛克寒处理,辛然只负责手术,不问出身,不问其他,只有一条原则五年来不可打破:绝对不做二十岁以下的手术。
那个孩子终于还是她心头的一根无法疤除的刺。
这回是个年轻得不到三十岁的男人,一张英俊的脸哪怕是已经打了麻醉陷入了昏迷,也不可忽视地有一种魅力让人怔然片刻。
除了辛然之外的医生和全部都是男人都不例外地对那张脸失神了几秒,然后在辛然:“可以开始了。”
一句话将众人拉回了眼前的现实。
唯有的手术,在接触医学的时候,她的心能得到真正的宁静与喜悦。
整整十一个小时的手术让外面在等着的人都焦头烂额,就连那些递手术刀的男医生们都不断的抬手擦着额头上的汗,只辛然自己,仿佛回归到了那个真实的最让她熟悉的自己。
手术有条不紊中进行着,缝合的时候辛然将剩下的工作交给了一个手术中唯一和她一般投入的男医生,然后她转身下了手术台,从后门脱掉了被喷了血液又凝固的手术服。才打开门,辛克寒的手臂伸了过来,虽然一脸的嫌恶还是扶住了她有些疲惫的身子。
“成功了。”这话是他说的。
辛然抬眼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声音有些虚弱地说:“三哥你不觉得自己太高估我了吗?”
他扶着她离开那家医学研究院,上了车,她和任何人都没有交集,又一次从这样的不可能里功成身退,悄然离开。
车上很久之后,她都有些昏昏欲睡了,才听见他说:“我只是相信自己。”
辛然将他这句话在心里琢磨了好久,他们是偷出国的,辛克寒瞒着很多人自己的行踪,自然不敢去开酒店,去了一处郊区几乎没有人烟的别墅里,已经有佣人放好了水。辛然也不客气,自己回了房间去泡澡,又在心里将三哥的那句话想了想。
才得出了个结果来,他只是相信自己。
没有看错她?这只大腹黑,也不知道将来要栽在什么样的女人手里。
……
而另一边的A城。
周先生知道辛然在生自己的气,早上七点不到就自己开车去了她公寓楼下,等着她起床的时间,快八点的时候才上去,也不敢自己进去,怕惹得她更加不高兴。
于是就一直安静地拎着今天早餐的食材,就那么伫立在门外等着。
两个小时度时如年里,保安从电梯里出来,有些惊诧地问:“咦,辛小姐出国了,你是她男朋友难道不知道吗?”
简直是当头一盆冰水浇下,将周先生浇得发了好一会儿的懵,才慢条斯理又礼貌地问对方:“她什么时候走的?”
保安想了想,“七点不到吧,天才亮,就有个很久不过来的男人开车接她走了。”
然后那保安又想了想说:“辛小姐以前如果被他接的话,一般要出国好一段日子的。”说完了这话,还有些古怪的打量了周先生一眼,然后又去了安全通道,检查什么可疑人啊什么的去了。
周晋珩安静中又站了很久,手指僵硬的输入了密码,然后进去里面扫了一圈。
脚步缓缓地进了卧室,衣柜里衣服少了几件,就连她放着护照等物的抽屉里他也不忘记打开看看,没有。
她走了。
新闻里A城头条还是关于盛家父子相斗之下那些最无辜的人的困难,敬老院的事上了头条,某旧小区的新闻上了第二版面,豪华的别墅区里一个从法国某小镇回来的老太太手续不全的事、煤气管道爆炸事故里几死几伤已经被立案调查的事……而她的咖啡店那个帖子,反而是小事中的小事,连新闻都没有上去。
周晋珩从她小书房里关掉了电脑,把自己的那只U盘放在了最显眼的位置,然后锁好门,拎着那些无用的食材离开了公寓。
去了医院,才被人告知席医生已经将那个监护权在辛然名下的颜嘉和办了转院手续。
而那个后来照顾着他的护工,也一起离开。
周先生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开着车一路连一个红灯也没有闯,安全到了琛阅地下负三层的,车子停在昏暗里,他轻轻地闭上了眼睛,只觉得整个人生仿佛又一次的失去了光明。
……
术后观察期是四十八小时,辛然只去过一次,而且是病人昏迷中的时候。
确定了没有什么危险的时候,已经是她出国第四天。
手机一直没有开机过。
她几乎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每天将所有的心思都高度集中在了病人的术后观察上,会在别墅里翻看一整天的书。
辛克寒自从那晚送她回来之后,就再没有出现过,辛然猜测,他有很多事要处理。
外交部史上最年轻的部长,哪里是那么好当的?
夜深人静的时候,才是她去梳理自己已经泛滥成灾的感情问题和对周先生的那种——————-让她觉得陌生又有些惶惶的情愫的时候。
可是,理不清,如一团乱麻一样让她理到头疼失眠的时候也没有理出头绪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