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凉巴凉地往冰姨的小腹处躺了下去,抱住她平坦的小腹,将脸蹭了蹭,有几分小孩子的委屈的说:“冰姨,周晋珩是不是被老头子打走了?我明天,会沦为全省城的笑柄吗?老头儿会不会气出个好歹来,不对,他把人打走的,他会高兴得几晚睡不着觉吧……”声音渐低了下去。
冰姨感觉到了自己衣料下的温温的湿意,伸手将她的脸扳正一看,鄙视地哼了一声:“不过是个男人,走就走了?还怕自己找不到更好的?你又不是你母亲……”她的话适时的打住,没有说下去。
而辛然陷入了惶然的神情里,如有一个走不出的迷宫将她困住,其实她已经料到了最坏的结果。
不过就是一场毁婚,她也不是没有被男人毁过婚,苏子凡的戒指都在准备,房子都开始看了几处了,不也被于婉婉轻易就拿下了?
可是,为什么心里就是又酸又涩,让她控制不住地想要流泪呢?
“不是找不到更好的,而是……”辛然声音轻轻地,闭上了眼睛对冰姨说:“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一个人会像周晋珩了。”
那个打动了她一颗被包裹了多年的冷酷的心的周先生,这世界上,只有一个。
可是,老爷子不知说了什么,他走了。
手机都关机没有一个电话,顾悠然都每天躲着不敢见她了。
“我以为你会不一样。”冰姨的脸上露出了仿佛是欣慰的笑意,又仿佛是释然又仿佛是其他。
辛然没有说话,就那么枕着冰姨的腿,一直清醒着等到了天亮的时候。
冰姨就那么靠着床头坐了整整一个晚上,陪着她,伸手偶尔抚摸着她的散落在床上的乌黑柔顺的长发,面容从未有过的温柔,只辛然没有抬头去看。
天一亮的时候,各种人都开始在院子里走动了,外面有冰姨通过她姐妹找到的最好的外妆师轻轻敲门,喊了声:“阿冰,新娘起了吗?我带人进来了。”
冰姨坐了一整晚,竟然没事人一样的拍了拍辛然的肩头:“放心吧,是你的总是你的。起床,别耍小孩子脾气。”
辛然在床上翻滚了一下,就是枕着她的腿不离开,嘟着唇闷闷地说:“我想再睡一会儿。”
冰姨一巴掌就毫不客气地抽到了她的屁股上,“今天嫁出去之后,爱睡多久都是你的事儿!现在,给我起来!”
不发火的人,一旦生气起来,让人无法招架。
辛然都乖巧地跳下了床去,小孩子似的撅着嘴,翻着大大的白眼对外面的人说:“起了,进来吧!”
被化妆师打扮几个小时下来,辛然一直叫苦不迭地扭头去问和别人聊天热火朝天的冰姨:“真的就这样不行吗?冰姨……”最后的证据间都带上了小时候求饶时的娇软。
可惜了,冰姨这人向来是有仇必报型。
她把人好不容易才离家出走和好的一对儿夫妻又让闹了场不愉快,又离家出走几天,冰姨在姐妹们的提醒下就想通了件事:辛然在报复四叔,就把她这个长辈也捎带了进去。
今天再不报回这仇,以后?
冰姨可知道“失踪”、“逃婚”去的周晋珩是个什么样的男人,今天之后只要辛然嫁出这个门,以后就是无法无天了!
辛然就这么被冰姨有心请来的化妆师化了整整三个小时的妆,当然,再到后面老裁缝送来了她的手工汉服的时候,她就突然间觉得,其实——————-新郎,跑就跑了吧,她自己难得穿一回这种古董级别的汉服,也算——
放屁!只有新娘的婚礼,那叫婚礼吗?
辛然唇边一直扬着她母亲教条了多年的微笑,那样的笑,竟然让冰姨都觉得有些替姗姗来迟的周先生头皮发麻了。
一直妆扮好之后就透过那金色的珠帘看着门口的位置。
心里奇异般的平静,大脑里是有生以来最冷静的时刻。
……
时间缓缓而过,婚礼时间到了最关键的时候,大门外响起了鞭炮声,伴着那冗长的**,辛然仿佛听到自己心里有什么音符跳动了起来。
伴随着有人走进了她的小院,仿佛世界整个都静了下来。
辛然垂着目光,盯着门口处,一双黑色的皮鞋迈了进来,一道让她一辈子都无法原谅的声音就响在了她的屋里。
“小然,对不起,爸爸回来晚了……”
在他的身后,辛然能清晰的感觉到失踪了几天一直联系不上的周晋珩的视线,灼热而又充满了担忧地看着她。
辛然却在众人的视线下良久没有抬头,直到冰姨在她的身旁撞击了她一下肩头。
她才缓缓地抬起了那顶着几斤黄金饰品的头来,沉重不堪,仿佛是她整个人生一般的重量。
“周晋珩。”她绕过了那双有些不安和局促地伸到了她面前的手,忽略着那一张不过是五年多不见,可以已经苍老的程度让她心不由自主的酸涩起来脸。
周晋珩从外面走了进来,站在她的面前,声线清越而又温柔如帮地唤她:“然然,我请爸爸回来的。”
辛然抬头沉重的头,唇角边的那缕笑意不变,往他看了一眼,兀然笑了起来:“你现在毁婚,还来得及。”心跳声,一下又一下,提醒着她在说些什么言不由衷的话。
可是,太害怕了,太恐惧了,所以无法忍受一丝的不完美和后悔。
如果这是上天对他们感情的一场考验,她愿意顺其自然。
周晋珩被她这样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弄得有些着了慌,膝盖一软就单膝跪在她的面前,抓住了她的手,亲眼看着了那只绿色的钻戒不在无名指上的时候,整个人脸色都慌乱了起来,“然然?不要对我开这样的玩笑。”
他害怕。
辛然仔细地看着他每一分的表情,见他这样,脸上的笑淡淡浅浅的化了下去。
那边有人也误会了他们。
伊信衡被吓得不轻,急切地往辛然面前一迈脚步,对她说:“小然,如果你是不想看到我,爸爸……我走。你不要开这种玩笑,外面那么多的宾客……”
辛然蓦地抬起了眼睑,对上了那样苍老得都让她无法相信这是五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最最敬爱的爸爸了。
“伊教授,我没有开玩笑。而且,”她的声音比对一个陌生人更冷淡地对他道:“就算我是玩玩笑,也是我的事,与你有什么关系?伊教授还是回去,专研你的各种神经毒素去,搂着你的娇妻去吧,这里不欢迎你。”
她将脸偏了开,那头上的重量,让她的脖子发了酸,她抬起手,却覆上了另一只没有温度的大手,带着几分的小心翼翼地帮她揉了下脖子,又伸出手托着那些冗余贵重让她活受罪的金饰。
“麻烦大家给我们一点儿时间。”
周晋珩在辛然冰冷地盯着她爸爸的时候,对她屋子里的众人说,冰姨抬了下手将人全部都赶了出去。
司徒徐徐她们才进院子,就看到了屋子里呼啦一下涌出来一帮子的人,那已经被辛然显赫背景震得麻木的脸又露出了惊奇来。
她往前面的顾悠然走了过去,挽着他的胳膊小声又八卦地问:“阿辛怎么了?”
顾悠然刚才就是站在最门口的位置,屋子里的人要出来,当然要他先出来,所以里面是怎么回事,他再清楚不过。
可是瞥了一眼司徒徐徐后面那些咖啡店里已经都傻掉了的女孩儿们,他笑眯眯的有个笑容更浓,抬手扒拉开了她的手,一副我和你熟吗的表情看着她。
司徒徐徐气得那个磨牙,却奈何挤不到最前面的位置去。
门口一身旗袍的女人,那张脸让人看到了岁月沉淀后的沧桑,风韵犹存间气势间的冷然,让谁也不敢去扒到门口去听里面的对话。
里面。
大红的汉服的辛然头上一轻,周先生将那繁重又精致的不知多少斤重的黄金打造的饰品取了下来,他垂着眼睑单膝跪在她的双膝上,将脸在她的手背上讨好地蹭了蹭,将想好的话以他惯有的慢条斯理的调子讲了出来。
“然然,我知道你会生气,可是我不想将来让你觉得自己的人生有遗憾。所以我去找的他,你不能因为别人的行径就折磨自己一辈子。父女之间,没有无法解释的事。你,”他缓缓地抬起了脸来,深邃的眼眸里显着无法形容的深情:“然然,你爱的人不可以错过你一生最重要的事。”
辛然抿紧了唇,一双眼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看,仿佛觉得这个人突然间变得陌生起来。
抑或者,她从来就没有了解过他。
因为她太过自信自己这次选男人的眼光了,所以连黑子几次三番的打电话提醒她要不要他帮忙查一下周晋珩的底细,她都淡然相拒了。
“周晋珩,我在问你要不要反悔。我给你这样的机会。”半晌后,在他企盼如孩子似的的目光下,她淡淡地问出来。
心却由不住的一紧,仿佛身不由己。
“然然!”周晋珩的眼眸有些暗沉沉地让人害怕,他手一动将她的头一扣,脸往她凑过去,带着几分恶狠狠般的惩罚的意味狠狠地吻了她,却不得不在时间紧迫的时刻,在她毫无半点回应的时候放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