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禾帝拍拍她的背,“朕知道了,也不怪你了,嗯?”接过郑大官送上的蜜水,“喝点这个,嗓子会舒服的。”
看着她喝完,示意她躺下,“你先睡,等你睡醒了再说。”
如意还不死心,“父皇不要怪我留恋,她老的厉害,您派个御医去看看吧……”
庆禾帝见她一提杜苏氏就眼中有泪,只好温声说道,
“不哭了,钱太傅之前说了,他也是听了法式大师的话才以为的,其实法式大师说错了,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孝慧夫人好好的呢,嗯,等明日朕就命人上山去看看,给你个准信好不好?”
如意这才点头,“女儿让父皇忧心了。”
庆禾帝这会儿沉浸在脉脉温情里,“快睡吧,早点好起来。”
如意躺到枕头上,闭上眼很快呼吸就放缓了。
李净跟李重刚才出去了,在郑大官的示意下进来,跪在地上,庆禾帝缓声说道,“小心伺候,若太女再有不好,连这次的一块罚!”
二人连忙应了。
天色已经泛白,庆禾帝也是一夜没睡,李软等人终于赶回来了,也是脸色苍白,大家都是听说有事,却不知道是什么事,也不敢乱打听。
庆禾帝下了朝,看过了太女还在沉睡,便出来叫了李净跟李重问话,李净跟李重知道的也不多,昨夜他们是在太女下山后这才被山上的和尚劝下山的,回来的路上在太女后头。
问过了他们,庆禾帝又问周轩,周轩知道的多,却不敢说了,没说他都成副统领了,再说实话,说不得脑袋都要没了。
周轩就是连夜陪着太女上山,又连夜陪着太女入京。
如意竟是孤身一人见的杜苏氏,庆禾帝心中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来。法式是他的替身,不会做危害他的事情,可现在这事,明显的就是法式搞出来的,偏偏他拿法式还没办法。
幸亏太女此次无事。
也是时候给太女安排个贴身侍卫了,从前他怕她年纪小,轻易被那些人给勾了魂,但是有了姜六王子,再就是京里各大世家的公子们,如意也都见过不少,却并无异样,可见心志坚定,不为美色所惑。
贴身侍卫却不是从侍卫营出来的,而是皇家寺院的俗家弟子里头找了个天赋最高的,第一是忠心,第二是武功要高。皇家寺院的俗家弟子气度自是好的。
如意睡到傍晚才醒,感觉嗓子舒服了不少,绿竹一直守着,见她醒了,从一直温着的茶壶里倒了一杯清水,“殿下喝点水润润嗓子。”
如意正觉得眼睛难受,喉咙有些干,伸手接过喝了一杯,喝完摸了摸眼睛。
“殿下眼睛睡的肿了,奴婢准备了帕子帮您敷一敷吧?”
如意点点头,又躺下了。很快绿竹拿了温度湿度正好的帕子轻轻的覆在她的眼上。见如意不动,她才转身出去喊了李软,“殿下醒了……”
李软看了她一眼点点头,亲自禀报庆禾帝去了。
如意躺下后却再也睡不着了,闭着眼想事情。
娘亲虽然并非真的沉痼在身,可老得太快了,显然是心情不好,昨日她还惹了父皇生气……
父皇好哄,可哄一时哄不了一世,这次若是她妥协了,想来以后都无法见娘亲了。
说起来,她还要感谢一下法式大师,虽然之前将她吓了个半死,但好歹见到娘了,且娘也知道她还活着。
还有礡云,多年不见,长得十分的玉树临风,他小时候极其乖巧,也不知道现在肯不肯听她的话,万一要是怪了她……,生她的气不要紧,千万别犯傻,否则叫父皇知道了,不定怎么着呢。
如意翻了个身,眼上的帕子掉下来,她干脆放到一旁,吩咐绿竹,“我眼睛皱着疼,你去帮我拿点冰来敷敷。”
“用冰不行,”庆禾帝才进来就听太女胡闹,顿时止住,“这里有紫玉膏,专门消除浮肿的,给你们殿下涂上。”
绿竹连忙从郑大官手里接过来,按照他的指示,轻轻的涂在如意眼睛周围,如意只觉得冰冰的,有一点点竹子的香味,却不难闻,不一会儿就舒服多了,她干脆起身道谢,“谢谢父皇。”
庆禾帝扶起她,“睡饱了吧?”
如意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个惭愧的表情来,“昨夜是儿臣鲁莽了,惹了父皇伤心,儿臣愿意领罚。”说着又跪了下去。
“朕养你这么大,可罚过你什么?你说说,叫朕如何罚你?”庆禾帝这次没有阻止她,声音淡淡的说道。
郑大官连忙挥了挥手,将无关紧要的人都遣了下去。庆禾帝赞赏的看了他一眼,他生气归生气,太女不能在奴才们面前没了面子。
如意虽然并没有多少害怕,可仍旧要小心翼翼,忍住喉咙里的痒意,
“儿臣当时糊涂了,父皇一向疼爱,儿臣不该那样惹父皇生气,只要父皇能消气,怎么罚儿臣,儿臣都不会有怨言。”
她的脸色还有些苍白,长发披散在身后,一张原本有些婴儿肥的俏脸成了鹅蛋脸,庆禾帝不仅埋怨法式这个秃驴,做什么多管闲事,他们父女这几年好不容易相得,这就被那秃驴给破坏殆尽了,一想到这里,庆禾帝的脸色便有些不好。
“朕可不敢罚你,不罚还要去你皇祖父皇祖母面前告朕的状,若是罚了,你皇祖父不得从坟里爬出来找朕麻烦!”
如意忍不住咧嘴一笑,看到庆禾帝的黑脸,才险险的将嘴角扯平了,
“儿臣说错了,儿臣是去皇祖父皇祖母那里忏悔,儿臣惹得父皇不开心,皇祖父一定是心疼父皇,要生儿臣的气的。”
垂眸正好看见庆禾帝的袜子露在外头,便讨好道,“儿臣正跟着许琳学做袜子,父皇若不嫌弃,儿臣给父皇做两双吧?”
庆禾帝撇撇嘴,如意见状黑泠泠的眼珠儿转了两下,笑着说道,“父皇若是觉得儿臣做的好,以后的袜子不如都由儿臣来做吧?”
早年跟着杜苏氏的时候,她也学着拿过针线,可杜苏氏心疼她挨针扎,原本打算让她八岁以后学着做些女红的,结果后来进宫,她就更没机会学了。
伴读们跟着她行事,也没有学这个的,还是许琳见绿竹给自己做袜子,便也要学着做,如意看了几回觉得简单,就想拿来讨好父皇。
庆禾帝早就不生气了,不过是想抻一抻她,现在见她服软了,也就顺势扶了她起来,还帮她拍了拍膝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行了,你既是好了,今日歇一晚,明日还去行宫吧。”
“左右无事,父皇不如跟儿臣一块儿过去,正好也让大臣们跟着沾沾光松散松散……”
庆禾帝满意的点了点头,“嗯,那就一起走。”
郑大官问了传膳,不一会儿御膳房便将晚膳送了过来,如意陪着用了,又去了御书房,帮着念折子,庆禾帝到底心疼她嗓子,只准她看,到了亥时便打发她去睡了。
如意睡了一夜,眼睛好了,脸色也恢复了正常,只是嗓子还略带了一点沙哑,昨日御医开的药,她并没有喝,庆禾帝也不强迫,不喝就不喝,存的是让她记住教训的心,看以后还要不要这样哭了。
如意却想着能见一见周轩,父皇找底下人问话她想到了,可周轩究竟有没有说呢,还有那些侍卫,他能不能管好?
“降为副统领?有安排谁为新统领了吗?”从李软那里得到确切消息,吃了一惊,降了容易,升上去却难了,尤其是万一父皇真的安排一个新统领给东宫的话。
“孤要见父皇。”想了就去做,她下床找鞋。
李软跪下俯身低声道,“殿下三思。”
如意看着地下的李软,李软说了这句就不再说了,然而他的意思,她却明白了七八分,找父皇求情,只会让父皇更加厌恶周轩……
闭了闭眼,那种无力感又从心里升了起来,“安排周轩来见孤,别让人知道了。”
李软想了想道,“陛下今日召见严仆射及六部尚书,殿下可要去东宫?”见她闭着眼点头,遂低声说道,“奴才去安排,周统领自当护卫殿下去东宫。”
东宫里的人走了泰半,和泰殿里更是冷清,可是她此时心口像是有了一团火,李软凑过来低声说,“周统领到了。”
如意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做声。
周轩嘴里何尝没有苦涩,可雷霆雨露俱是君恩,他已经瞒了陛下,不能再背叛殿下,虽然太女没问,他还是一五一十的将庆禾帝的问话,他又怎么回答的说了。
如意点了点头,“底下的人,你可有把握?”
周轩一听顿时精神恢复了两分,不过仍旧沉默的点点头。
“如此便好,你且回去,新统领的事孤自有安排。”
周轩行了礼退下,李软正好进来,“殿下,陛下召见。”接着声音低了三分,“听说是侍卫的事情。”
如意转头看了他一眼,这一场变故,她心头难受,底下人也跟着小心谨慎了几分,这一谨慎,灵动便少了许多。
可是她不能给他们担保,莫说现在她还只是个太女,就是真的有朝一日……,她也不会在今日许诺,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而这,却是不必告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