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礡云摇了摇头,将自己的帐篷扎好了,天气太热,若是能找到水源还能下水洗洗,可万一要找不到,还是自己先烧水擦洗一下的好。
他这样的处变不惊,倒叫迟环佩服了一小下,对待他也恭敬了一分。
其余的人,原来也有对薛礡云不忿的,见其他人都无话,渐渐的也就没有多侧目他的了。薛礡云总算舒了一口气。
晚上躺在帐篷里,怎么也睡不着,想着白日里所见所闻,心里总是涌动着一些莫可名状的东西,他翻了一个身,坐起来掀开帐子到了外头。
如意脚下铺着一大张地毡,她盘腿坐在垫子上,面前支着一张简易的木头桌案,正伏在上面就着一旁的火光写信,这是庆禾帝的要求,一日一封,不得间断。
“过来坐。”她看见他,笑着冲他招了招手,从旁边拖了一个垫子放在自己左边。
薛礡云略一犹豫便抬步走到她身边,学着她的样子盘腿坐了下来,如意又在信上添了几个字才搁下笔,一旁的十五接过去封了起来,递给一旁的信使,他会送到最近的驿站去,那里有专人等着。
“怎么出来了,睡不着么?”一个姿势保持久了,脖子有点僵硬,她揉了揉脖子问道。
薛礡云没回答,反而低声说道,“我帮你捏捏吧。”
君如夜坐在一旁听见这话,不由看了薛礡云一眼,又看了眼十五。
薛礡云垂着眼帘没有理会,十五却不敢不理会,轻轻打了一个寒噤,忙道,“主子,属下帮您揉按一下吧?”
如意不甚在意的说道,“不用,你忙了大半日了,快去歇着吧。”扭过身子,往薛礡云那边又靠了一下,用手指着脖子左边的位置,“这里不太舒服。”
十五欲哭无泪,统领的目光像是刀子,可主子的意愿也不是她能违背的啊!
再说就算薛礡云是来争宠的,他也争不过她啊,不过是按摩一下脖子,又不是伺候主子沐浴……,但显然的,她的这些理由,君统领都不满意……他又在释放冷气了。
薛礡云的手劲不小,两人之间无话可讲,过了一刻钟,君如夜见如意打了个哈欠,起身道,“主子该休息了。”
如意点了点头,扭头对薛礡云说,“你也快去睡吧,明日一早赶路,说不准晚上能到宿州,到时候我们就能歇在客栈里头啦!”
薛礡云觉得如意语气比对着何显跟李专等人时要温和的多,眸光一闪,轻轻的点了点头,他不想同别人一样喊她主子,因此能不说话的时候便不去开口。
总是小时候照应他成了习惯,现在见了面,虽然他个头比她高了,可她还是习惯性的就想对他说道,
“咱们现在在外头,吃食简单,睡的地方也简陋了些,事急从权,有些规矩便先放一放,等到了甘州,安顿下来就好了。”
她的声音没有白日里的冷漠,像是宽慰,又像是解释,薛礡云终于确定她对他跟旁人是不同的,忍不住眼角缩动了一下,只是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不是个转移话题的高手,绞尽脑汁也只想出一句话,“你快去歇着。”
君如夜听见他二次直呼如意为“你”,这次却没再看他,而是盯着如意看了起来,见她似是一点都不在意,心中生疑,只不过现在在外头,只要薛礡云对如意没有恶意,他也不是不能放他一马,便压下疑惑,亲自替她掀开帐篷。
君如夜虽是佛门俗家弟子,却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何况来时庆禾帝单独叫了他嘱咐道,“务必保护太女安全无恙。”
一夜无梦,他早上刚叮嘱了暗卫十三多注意薛礡云,就听如意对众人说道,“出门在外一切从简,以后大家都喊我公子好了,嗯,不好用祝,对外人我就是苏公子吧!”
天还没黑,就进了宿州城,城外有接应的,如意进了马车,十五跟着进去,上了车麻溜的先帮如意换了身锦衣,打扮成了一个富贵人家的小公子,自己则换了身女装,只不过她脸黑,扮成丫头,也勉强只能算个黑里俏。
如意唇角一勾,不知道想起什么,按了按眼角,将笑意压了下去。
日头渐渐偏西,宿州城里一片热闹,如意靠着车壁,不一会儿就听到外头有人说话,“哎呀,你看那人,好俊!”
旁边又有人道,“那个年纪太大了,你再看看那个,你看他脸好白……”
如意捂着嘴偷笑,十五也咧着嘴,主仆俩对视一眼,像是有了共同的秘密一般,如意也有了八卦的心情,悄声问道,“你说,她们在说谁年纪大了?又指着谁说脸白?”
车外的君如夜耳聪目明,听见如意的问话,脸色不由肃了肃,眼神儿更是又冷了两分。
薛礡云根本没意识到众人指点的是他,直到发现身边的人都不由的退到旁边,单将他空了出来,才回过神来。
街上行人已经开始八卦他有没有定亲了……
如意在车里笑的一抖一抖的,谁料到小时候孱弱的礡云,才十二岁就个头猛窜,长成了一个翩翩美少年。
她又悄悄问十五,“你知道你们统领今年多大岁不?”
十五捂着嘴摇了摇头,我只知道俺们统领不是人。
如意也不勉强,出了宫门,她的好奇心似乎也冒了出来。
这次出行,却并不是因为有了战事,而是想近距离看姜国的热闹,故此她的心情放松恣意了些,不过也就能说这么多了,再说就是过了。
早有人为他们一行包下了整间客栈。
他们这一行,虽然穿的不显眼,可个个都极其精神,每人都有马,这就不简单了,因此引了不少人来围观,“你看这些家下人都长得这么精神,说不定那车里的更俊美……”
“你懂什么,越是丑人才越爱美人,要是真是美人,那得多么的美啊!能越过咱们宿州第一美人去?”
十五耳尖听见这话,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忙到,“属,奴婢失礼了。”
如意的马车直接赶到客栈后院,其他人则在门前便下了马。
十五先下了车,四周查看了一下,掀起车帘道,“公子,这客栈太简陋了。”
一旁伺候的小二撇嘴,他们的客栈在宿州城不说数一数二,也是中高档,绝对四星级以上了,不过客人财大气粗,也不好出言将人得罪了就是,免得掌柜的揍自己。
“总比住在山林里强。”如意不在意的下了车,歪头对着十五一笑,正巧那小二在十五身侧,才偷偷抬头,便被她的笑容给恍惚了眼睛……
直到十五充当了小二的角色引着如意上了楼,他才猛的醒神,抬腿就要往上追,“客官,公子,小的带您去最好的上房!”
不防斜刺里伸出一只手,“不必了。”
声音冷冷得,吓得小二不由自主的退后了两步,“是,是,小人知道了。”君如夜对他的识相表示满意,扔了一块碎银子给他,紧接着转身上了楼。
如意沐浴完了,披散着长发坐在窗前,十五帮着用白色的干棉布绞干了头发。
太阳又偏斜了两分,街上突然起了喧哗,人群开始往一个方向涌动。
如意看了两眼,见民众多是兴奋,不似出了坏事,想了一下,仍旧说道,“去问问。”
十五闻言极快的退了出去,不一会儿回来,面上放松的回道,“是宿州的一个富户嫁女儿,请了戏班连唱三日堂会,昨日……”她的话被楼下的熙熙攘攘声淹没了。
如意往下一看,就听有人道,“快走,快走,今日刘云唐唱小香山,去的晚了,该听不清了……”
如意微微一笑,她此次出来,随行的人倒是一个比一个紧张,手指点了点,“传我的话,侍卫们分成两班,一班值守,另一班今晚放假,准他们出去玩耍,只不要惹事即可。”
十五出去,不一会儿君如夜跟侍卫中另一个叫周至的一起求见。
君如夜面无表情,不过周至就带着焦急,抬头微微着急的看着她,如意认得他,是周轩的隔着房头的从兄弟,不过本事并不输周轩,因为周轩算是自己人,所以也给了周至两分薄面,现在外头除了暗卫之外的那些侍卫就隐隐以周至为首。
“公子恕罪,公子的安危重于一切,属下实在不能擅离。”
如意默然不语,看着周至跪在面前,良久说道,“此罪不恕,你若是觉得担不得此任,那你就回去,重新换了他人过来。”
周至浑身一颤,伏身不语。
君如夜却突然说道,“属下已经分好了,今晚就让十五他们一起去见识见识宿州的夜景。”意思是原本的暗卫人马今天放假,让侍卫们过来值班。
周至一听猛地仰起头,想要说什么,又硬生生的忍住了。
见他还没有转过弯来,如意不免有点觉得他冥顽不灵,不过她没有义务去指点他,挥了挥手,“下去吧。”
周至恍惚着出了门,抬头看着君如夜。君如夜的脸是一如既往的冷,不过话好歹说了一句,“你下去安排值守,我守着公子。”
周至松了一口气,就算没了身手矫健的暗卫们,可总算有个暗卫头子留下了,不管怎样,也算是一种安慰吧,这就如同出去讨饭,本来想讨盘子红烧狮子头,结果却讨到了一块肥肉一样,比上不足比下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