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部的一个郎中笑着问道,“不知陛下要如何用这些酒?”难道要拿到铺子里头卖?皇帝和大臣们酿的酒,值钱!
“稍安勿躁,朕先卖个关子,等这酒成了,咱们再细说。”
“桑叶可养蚕,桑木可制器具,枝条又可编箩筐,桑皮可造纸,桑椹可食用、酿酒,叶、果和根皮俱可入药。桑树全身都是宝贝啊!朕听闻有些人家以桑为丧不宜为由,宁愿地空着,也不去种桑树,朕不以为然,朕身上之绫罗,与众位臣工身上穿的绫罗一般无二俱是蚕食用了桑叶吐丝后制成……”
庆禾帝不久就听了满耳朵的流言,气得不行,“这是哪个王八蛋传出去的?”
郑大官也吓了一跳,“这样说太上皇的人着实可恶,薛礡云就在咱们眼皮子底下,每天也是好吃好喝的给他,并没有虐待他!”
高素叹气,“陛下说亲本来就难,这下子难上加难了。”
京中近日小青年成亲的人数日益增加……,到处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钱太傅偷偷看了眼郑大官,心道刚才说薛礡云就在眼皮下头,那意思分明是这话不是薛礡云传出去的,郑大官何时对薛礡云另眼相看了?
他试探道,“太上皇不如让薛礡云回京,他全须全尾的一出现,谣言必不攻自破……”
庆禾帝道,“嗯,这还算个主意,朕赏他点东西,嗯,他现在是千户,是几品?”
这个王太常知道,忙道,“那日老臣问了一句,仿佛是六品。”
庆禾帝心中好受了一点,薛礡云的战绩也有了,如意压着他的品级没升上去,算她识相,如此点头道,“就升为从五品罢!”小气吧啦的只升了一级。
薛礡云全然不知,还在酝酿着接下去如何说服太上皇。
郑大官怜悯的过来宣旨意,薛礡云恭敬的接待了,诚恳的说道,“来时陛下交代了,说大官服侍太上皇久了,一向伺候的好,让我多向大官请教,我平日里笨嘴拙舌,有话憋在心里,不过请太上皇明鉴,对太上皇跟陛下的忠心可鉴,并不是虚伪狡诈的小人。”
郑大官说了太上皇的意思,这才问道,“现下这种情况,你可想怎么办?”
薛礡云没料到太上皇这么快就想打发了他,看来耍赖赖在这里已经是不可能的了,沉声道,“末将愿意昼夜不歇的去京中,只是想走之前再面见一次太上皇。”
郑大官脸上带了笑,“如此你等着罢。”亲自回去回禀了。
太上皇的怒气还没消,“叫他来,朕要看看他想干什么?”
王太常不咸不淡的加了一句,“或许是想谢恩呢,求亲不成,太上皇补偿的升了他一个品级,这样的好事跟天上下馅饼也没区别了吧!”
这种嘲讽对太上皇来说,不痛不痒,不过他不想再在跟薛礡云说话的时候这些老家伙们出声刺他,又不能撵一个留下另外的人,便对郑大官使了眼色道,“去更衣。”
偷偷摸摸的单独去见薛礡云,“你有话快说。”
“是,陛下龙章凤姿,燕都青年才俊多如牛毛,末将自幼身体不好,为了养病在乡下住了不少时候,当时得遇大师批命说燕都东北方有凰,正阳气足,所以去了平县,在平县果然再未生病,又因父亲教导要好生向学,宅不等母亲安顿下来,便四处打听好学问的先生,侥幸拜在钱太傅名下……初闻卫昭出事,心痛几欲死去,无能之人,唯有一颗心,愿意剖白了给太上皇给陛下看……”说着想起当时苍凉的心境,眼泪上来,以头触地,“末将无能深受陛下皇恩,实足无以为报,愿意以一生忠诚誓死追随,假若太上皇不允臣的亲事,末将愿以终身向太上皇证明,请太上皇明鉴。”
庆禾帝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若是薛礡云再强势些,不等他说完,早就令人将他切成三瓣儿了。
可惜薛礡云处处的示弱,句句都说当时的卫昭对自己如何如何的好,又说陛下的知遇之恩,这人么,听到别人说对谁谁谁施恩的事情只会觉得那人挟恩自大,可换成说话的人嘴边说谁谁谁对自身恩重如山,又是不一样的感受。
薛礡云当然不会放声大哭,只是真的想着如果两人有缘无分,她从此成了别人怀中宝,便痛心不止,泪不停歇。
庆禾帝再看看眼前这个少年将军,不管怎么说都是臣服在如意裙下,生的也着实不错,砍了也觉得怪可惜的……将皇帝给这样的一个人,不对,是将这个人给了皇帝,似乎也不是什么大事,若是有不好,他这个太上皇说换了,也无人置喙。何况如意从小不是个受人挟制的性子,他这个当爹的都不容易左右她的意思,何况是这个处处马首是瞻的薛礡云。
庆禾帝觉得自己真是为女儿操碎了心,“朕看着呢,若是他日你有哪怕一点儿的不好,朕也诛你九族!”
薛礡云真没料到太上皇会答应,闻言不知所措的看着他,庆禾帝嗤笑,半大的孩子,一腔的情热,想起自己当年……呃,不提也罢。
郑大官从旁说了句,“千户还不谢恩!”
薛礡云这才如同醍醐灌顶,喜极而泣,“末将今日所言,愿意发誓,末将多谢太上皇成全,必定不负太上皇此番信任。”
庆禾帝略有一点儿的后悔随着他这句话烟消云散了。
“罢了,你先回京,皇帝的亲事还是朕要一一操办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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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太常以及高素等人俱都被太上皇的神转折弄懵了,万分想知道其中隐情,几度抓耳挠腮,可惜当事人中最好突破的那位连夜赶回燕都去了,当事人中不好突破的那位这几日更加的不好突破。
皇帝的亲事,举国的大事。
那到底是高兴的多还是不高兴的多呢?京中观望此事的不止一家,可一旦定了下来,除了薛家外,仿佛其他人家都是失落的多。
庆禾帝很快收拾了行装从宿州回宫。
如意亲自带着人迎出城门五十里地。
“如了你的愿了!”庆禾帝愤愤不平,平日里也没见你如此谄媚。
“儿恭喜父皇得了一名好女婿,都说一个女婿半个儿,父皇等他孝敬了您。”人逢喜事精神爽,皇帝穿了一身新衣,看上去小精神儿绷绷得,不得了的利索。
庆禾帝看了一圈,不满意了,“薛礡云呢?”
如意笑着回了一句,“回来的第二日就被法式大师喊上了山去了,儿给大师送了信,估摸着等父皇回宫就能见到了。”殷勤的伺候着太上皇上车。
庆禾帝摇头,“你是骑马来的?朕也骑马。”
如意笑道,“天高气爽,骑马是十分舒心。”亲自查看了马匹马鞍。
“这许久不见,你这奉承的本事又上了一层啊!”
如意不见怒色,嬉笑道,“父皇可冤枉儿了,儿这是坐了皇帝,才知道皇帝的辛苦,从前总觉得皇帝就是个听奉承的差事,哪儿成想,处处步步皆是规矩,儿一有不对,言官大臣们的折子就能将儿淹没了,还有那当面毫不客气的指摘,唉,这都是父皇素日里头对臣工们宽容了,才给他们的胆子。”
庆禾帝决定不跟皇帝一般见识,难不成父女俩要在大街上比谁脸皮厚实?
知道薛礡云没机会跟闺女腻在一起,他放心了不少,十足的年轻人,若是弄出点事来就不好看了。
皇帝大婚自有礼部操心,薛家只管出人。
薛夫人跟薛端敬都被薛礡云带来的消息砸懵了,薛夫人心中从前做梦也想过,但是成了现实,还是有些晕,当下里头各种思虑还不敢跟人说。
薛礡云只匆匆留了一句,“有话等儿子从山上回来再说,宫中内卫神出鬼没,父母有事不要对外人讲。”如同惊弓之鸟的薛端敬干脆闭门谢客,当然礼部的人他谢不了,薛家的仆从这几日都集中到了门房,帖子太多,送礼的也太多,原来的门房忙不过来。
果然礼部送来章程,大婚的那日薛家只落了两个围观的名额,薛明瑞有幸参加宫中婚宴还是因为自己在翰林院任职。
薛礡云自从回了京,除却在山上的几日,余下的时间团团的转,本来就不胖的身躯又熬瘦了一圈,不过精神还好。
问过了如意之后,他便跟父亲母亲坦白了,说了如意就是卫昭的事情。
薛夫人虽然有许多地方不明白,但儿子的话她还是相信的,也知道这事事关重大,就是承恩侯府都不知情……
薛端敬担忧的是另一处,“这若是有了孩子,那他……”是自己的孙子孙女,也不知道能不能唤自己一声祖父。
“陛下说过先生的儿子肯定要姓祝,以后的又另说。”总算是给了薛端敬一点希望,儿子这算不算是入赘啊!
薛夫人担忧的是,“陛下会不会再有新人?”儿子这辈子是没希望纳妾了。
薛礡云这点自信还有,“当然不会。”如意不是那样的人,平时对其他男子是不假辞色滴。
两个虽然不曾见面,劳烦十六来回传信也十分方便,总是过了明路,倒不似先前那样亲密,规矩上一点也不叫人诟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