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
值守的宫人换了一拨,如今这守夜的宫人都不是什么太得力的干将,若问得力的去哪儿了。
都被皇太子调去打仗了。
此刻正是夜半时分,月亮发着昏黄的光亮还似遥遥晃在半空一般,四周皆被浓雾所罩,刚刚换上铠甲的士兵打了个呵欠,懒散的拿着长枪短矛,站在了置位上。
“嘶”
什么天儿啊,居然还有蚊子。
他抱怨了一声儿,啪的一下打在了自己后脑勺,蚊子没打着,人还被疼的不清。
这宫禁高地没事儿谁敢来乱闯啊,这么想着,那侍卫心安理得的竟然站着就打起了寐。
“睡睡睡!就知道睡!别敌人真的攻进来了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站他对面的同仁看不过眼,上来照着他脑袋就拍了一巴掌。
被打的迷迷糊糊的人四周望了一眼,城墙高楼,到处都是值夜的守卫,火把映天,将这北越皇宫大门照的像是中天之地。
“哎,哪儿来什么敌人啊,咱们太子爷都亲自出征了。不打的那西仑小儿哭爹喊娘才有怪呢!”他不以为然的摆摆手。
“诶,对啊,你说咱们太子爷这次是咋回事儿啊,怎么突然就要发兵西仑啊,上次和南照那一仗才过了多久啊。”另一个人叹了口气,显然对连冀攻打西仑的决定有些不满。
那打瞌睡的懒人又打了个呵欠,揉了揉眼睛,附和道:”谁说不是呢?哎,这太子爷啊本来就是个嗜杀的主,之前那些个在扶摇宫呆过的,能好好活下来的下人简直屈指可数。听说啊,还和三皇子吵了一会儿,最终三皇子拗不过太子,才让太子带着公子去了。”
“至于原因嘛……”他啧了两声儿,嘴角喷出几颗肉眼可见的唾沫星子,故作神秘的说道:“我听说啊,是因为太子妃被西仑人抓去了。”
“什么!太子妃?太子妃不是应该在宫里吗!”
后者显然平日里就不爱八卦,不然怎么还说出太子妃在宫里这种话呢?
其余士兵虽不说话应声,却都心照不宣的这般认为着。
“诶,你消息不灵通啊,早就有听说太子妃不在宫中,有说是回南照省亲了,还有说是太子派她回南照去与南照那皇帝谈联盟了,还有的说她是跑了,说法太多了,咱们这些下人又哪里知道真假呢!不过啊,太子妃确不在宫中已久是真的了。”
他透露着自己昨晚从茅厕里偷听几个征战士兵的对话而来的消息,显得有些沾沾自喜。
果不其然,其余值守兵卫都对他传来些许敬佩的眼神。
他受用的收下了,挤挤眉眼,打算继续心安理得的打瞌睡。
刚刚闭上眼,身边的那个却突然大喊一声,“谁!”
接着,火把一扬,往远处伸了些。
他被吓了一跳,还未开口,已有人高声问道:“来者何人!宫门禁地不得擅闯!”
漆黑深夜中,风尘仆仆的来人一步快过一步,径直走到了他们跟前,沉声道:“放我们进去!”
“笑话,这北越皇宫是你想进就进的。”
兵卫们只当是听了个笑话。
“你……”
话没说出,脑袋便被人推了一下,接着身后护着的那人旋步而出,一把揭开了头上的宽大袖帽。
露出一张冷艳清丽的脸在黑夜中显得却是有半分肃杀之感。
“是我。”
她冷冷的开口,美目一扫,却收回的都是些惊异,好奇,不解的目光。
这些人不是平日里的宫卫?
元惊鸿心咯噔一跳,生出了几分不好的感觉来。
还是最里面一个默不作声的小个子侍卫,之前曾在扶摇宫呆过几日,眼尖的认出了眼前的人,忙的跪地,匍匐高喊道:“参见太子妃!”
这一声喊可不得了,其余人等面面相觑一道,通通回过神来,跪地高呼道:“参见太子妃!”
一时间,整座门禁响彻呼号,火光一路照着元惊鸿携着李乔进了宫门。
元惊鸿走过那小个子侍卫身旁时也不做停留,却快速说道:“马上为本宫安排马车,送本宫回扶摇宫,另外派人去雅乐宫求见三皇子,就说本宫有要事,一定要见他!”
“是!”
小个子侍卫领命而去,火速去安排了。
宫墙红砖,青石指路,元惊鸿站在寂寥长道上,周围呼啸着聒噪的风声,闷热又裹人,像是要将人闷进炉子中一般。
她仰头,眯了眯眼睛,正前方是北越皇宫的第一道门耀天门。
五步一值守的宫卫还半跪在地,高举着火把,为元惊鸿照明前路,元惊鸿顺眼一望,那耀天门的景象,即使在这滔天火焰中,却仍是黑密的不好琢磨。
元惊鸿颤的吸了一口气,北越的温度要高于南照一些,这一刻,她却觉得吸进鼻中的味道有些刺鼻了。
她再睁开眼时,目光恢复了些精明。
但愿阿冀一切都好,还好好的在扶摇宫里等着自己回去。
“太子妃,马车已备好,请!”
车轱辘碾在青砖上,快要停在元惊鸿身边时,却不知是碾到了什么小动物,只听一声刺耳的吱呀,马车顿了一下,不过很快便又恢复原样。
“是什么东西?”
元惊鸿睫毛一颤,目光深远的问道。
那小侍卫有些奇怪,一边牵着马,一边答道:“好像是只偷油的老鼠,这个时节,总是灭不干净,扰了太子妃了。”
她点点头,没在言语。
听见那声音,元惊鸿心头莫名有些不舒服,按捺住心中越来越深的不安感,在小侍卫的搀扶下,她上了马车。
穹顶一阙,那月光在通天火把辉萦下似乎更昏黄了些,周遭的雾气被拨撩开了些许,洒下的月光也不见得清亮,反而在这般夜色中,显得孤寂诡异。
“什么!太子妃回来了!”
连明大吃一惊,向前一步的动作都莽撞的踩到了自己的鞋而差点咧咀。
来报信的人跪在地上,看见皇子差点把自己摔倒再是想笑也不敢动作,只好忍着答道:“是,刚刚才到,据守门宫卫说,太子妃情态忙慌,说有要事与您商量,请您一定要去。”
“好,本宫这就过去,你先退下吧。”
连明挥了挥手,扫退了下人。
人走后,他却无力的颓然退后,几步之后,又倒回坐在了床边上。
“我就说这个太子妃没那么羸弱,小六啊,小六,你真是……中了奸人的计了!”
连明咚的一声捶在绵软的被榻之上,摇了摇头,对连冀担心不已。
元惊鸿回宫的动静弄的很大,除了她点名要见的连明,其余人等也略略都得知了这个消息。
自然还包括连炽。
他气急败坏的将屋内的珍宝摔了个遍。
怒骂道:“好不容易将连冀诓骗走,等着我明日便要将父皇死讯公布天下,借由宸妃之口废太子换储君,他一走,剩一个连明我根本不惧他!可是这个元惊鸿又回来了……”
身边的下人个个静若寒蝉,都看着连炽发怒,也不敢问话,更不敢阻拦。
他发泄一通之后,舒了口气,理了理凌乱无章的头发,半吊着眼睛如苏醒的毒蛇,目光幽冷,冰凉凉的说着话:“宸妃还在扶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