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相顾来回,元惊鸿眼眶通红,竟有些庆幸自己劫后余生,还能再见到连冀。
元惊鸿薄唇微抿,目光柔和的像那林中被阳光照射下的一汪水,徐徐徜徉在连冀面上,连冀一会儿又摸摸她的眉,一会儿又拉拉她的手,好半天,终是有些忐忑的说道:“我原以为……原以为……”
左右两句原以为,却又说不出下文来了。连冀心下嘲笑自己,又转口说道:“我派了人去南照寻你,听说你出了事,一路探查你的消息,好不容易知道你回来了,却总不见人。连马英都……”
“见着你就好,你没事就好。再也不让你出去乱走了。”
连冀近乎语无伦次的说完话,又再度将人揽进了自己怀中。
那双一向冰冷沉寂的眸子此刻正颤着万分的后怕,总是凝绝成一副生人勿近的生冷面庞也蕴满了复杂的神色。
元惊鸿贴紧在连冀的胸膛,倾听着他有力却好似慌乱的心跳声。
有些感动,有些愧疚。
一会儿,她才缓缓将连冀推开了些,吸了吸鼻子,平复着腔调,柔柔笑道:“我这不是没事了吗。”
她擦了擦眼角,还想对连冀说些什么。帐篷内的士兵却又跑了出来,着急的对和大壮说道:“太医!您快去看看长公子!”
元叶,怎么了?
元惊鸿心头紧张,也跟着进了去。
却被眼前的景象惊的头皮发麻!
元叶赤裸着上身被五六个壮汉拼命的按在榻上,肩膀和身上腰腹有四五处洞大的伤口,正流着鲜血。
少年口里咬着白布条,另一名军医正颤颤巍巍的给他伤口上洒着药粉。
“唔!”
又是一阵凄厉的喊叫声,元叶躬直了半个身子,眼眶欲裂,额前和颈部青筋暴起,显然痛苦不堪!
“阿叶!”
元惊鸿痛呼一声,奔到了榻边。
连冀拉过和大壮,问道:“就几处伤口,怎么就这么难治!”
和大壮佝着身子,解释道:“太子,长公子年纪轻了些,承受力不大,那药粉进了血淋漓的生肉上,比盐水还疼啊,这么几个人按着他他也死命了的挣脱,上一次药就给抖落掉半成,所以臣才说不好治啊……”
“哎。”和大壮又叹了口气。
连冀皱了皱眉,刚要说话。
却见元惊鸿靠在榻前,瞬间便急的泪如雨下,而剧痛中挣扎的元叶头一偏也将眼前的人认了出来,只是口中捆着口条,啊呜两声,眼中也流出泪来。
元惊鸿去握住元叶的手,不想,半年未见,再见面时这孩子就成了这般模样。
“阿叶,你别急,别怕,我在这儿呢。”
她就着手背擦了擦脸上的泪,意识到元叶有话要说,忙叫和大壮,“和大壮,你将布条给他拿开!”
“太子妃,使不得,布条拿开怕长公子是要咬到自己舌头啊。”
“这……”元惊鸿犯了难,正逢军医又给伤口上洒了药,痛的元叶登时便冷汗大冒,难捱的翻滚起来,一用力竟要将那些人全数掀开。
这些人也不敢真使了大力气去捆住元叶,毕竟身份在那儿摆着呢。太子和太子妃都看着呢。
连冀上前,挥开按在元叶肩膀上的人,而亲自按了上去。他靠紧了元叶,目光严峻的说道:“阿叶,别怕。”
说完后,便对那军医使了个眼色,军医点点头,快速的将药粉全数洒在了元叶可怖的伤口上,接着又立即将绷带给他绕了上去。
“啊!”
元叶竟咬断了布条,惨叫出声,下一秒就快咬到自己舌尖上,元惊鸿猛然抬头,眼带清泪,唤了一声,“阿叶!别咬着自己!”
下一秒便做出一个举动让所有人瞠目结舌。
她将自己手臂递到了元叶嘴边,元叶痛苦难耐,根本没有再多余的心思,张口便咬住了元惊鸿的手臂。
“唔……”
元惊鸿低下头,脸瞬间煞白!
“阿叶!松口,咬着你母妃了!”连冀下意识的便要伸手去将元惊鸿的手挪开,却被元惊鸿轻轻摇头制止了。
连冀眼中闪过心痛,默认了这一切,按捺住元叶的手却用力了些。
时间慢的像蜗牛慢爬一般。元惊鸿痛的都快昏厥过去,帐篷内也是一片安静,漠然的,元惊鸿感觉手上一松,然后随之来的,是一阵酥麻。
她抬头,见元叶眼神涣散的盯着自己。
军医已将元叶腰腹上的伤口绷带缠绕好,又看了眼连冀,道:“太子,让臣给长公子把肩上伤口处理好。”
连冀让开了道,元叶恢复了些清明,此时又瞟见元惊鸿手上血淋淋的伤口,愧疚难当,眼一湿润,竟哭了出来,声音嘶哑的喊道:“母妃……”
元惊鸿又凑近了些,给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柔声安慰道:“不怕的,阿叶,母妃在这里。”
“长公子,忍着些。”
说完话,军医快速麻利的在元叶肩膀上的血窟窿抖了药,又拉开绷带使劲一套,三下五除二的系好了结。擦了擦额前冷汗,对连冀拱手说道:“太子殿下,没事了,好生修养两日,再按时换药便可。”
连冀点了点头,心下也松活了些。
榻边靠着的人这才深深的呼了口气,手上的伤口还在流着血,她却全然没注意到上头去,又就着另一边还算干净的袖口给元叶擦了擦汗,柔声安慰道:“好了,没事了,没事了。”
连冀递了个眼色给和大壮,和大壮提着药箱子又扑棱的踱步到了元惊鸿跟前,半跪道:“奴才给太子妃上点药。”
“有劳和大人。”元惊鸿点点头,看着元叶合上眼,才转过身来将手交给了和大壮。
和大壮啧了两声,然后一挑眉头,挤眉弄眼的说道:“太子爷好久没给长公子吃肉了吧,瞧这馋的,给太子妃咬成什么样了。”
此言一出,屋内紧张肃杀的气氛倒是活跃了不少,和大壮两片嘴唇子像是乱飞的蛾子,扑棱棱的打着翅膀,滔滔不绝的吐槽起来。
惹的屋内人哈哈大笑,因为刚才一场埋伏所受的打击,众人心里都窝了一团火,这回子那股阴郁倒也算是消散了些。
一旁目不转睛盯着上药的李乔突然拍了拍脑袋,大声说道:“元惊鸿,你那药要不要让人给你煎了?”说着就解下身上的包裹,准备拿药。
这人是谁?敢直呼太子妃大名。
帐篷内刚才好转的气氛直转急下,或戒备或警惕的看着眼前的少年。
“你是何人?”
问话的是连冀,他直直的盯着李乔看,说话间已将人从头到尾打量了个遍。
瞧着,倒不像坏人。
“还好意思问我是谁?你还不如问问你那好太子妃是怎么坑蒙拐骗,强抢民家良人,拐我上了她的贼船,莫名其妙来了你这地界儿,又是打仗又是被追杀的,好不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