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然间，元惊鸿回过神来，她脑内的一根弦绷紧了。
她缓缓开口，道：“你怎么，突然这么叫我？”
连冀脸色一白，嘴唇抖了抖，故作镇定的看了眼元惊鸿，“你不喜欢我这么叫你？还是说……南宫朱雀起的名字，别的男人不能叫？”
元惊鸿身形一颤，别过头，坐了下去，佯装淡然道：“没有，你要这么叫就叫吧。卫王爷也是这么唤的，名字而已。”
她突然笑了一声。
“笑什么？”
元惊鸿认真的看了眼连冀，说：“突然觉得你长大了。”
“也可以说，你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来你这儿这些日子，我一直在与自己，与你置气。多亏荣秀县主开解，我顿悟过后，才觉得自己实在可笑。那般小家子女人的做气，实在是骄矜了些。“元惊鸿抿唇一笑，淡淡说道：“给你添麻烦了吧。阿冀。”
连冀直直的看了元惊鸿好久，终于答道：“我以为，你心底已经恨极我了。”
“说不上恨，”元惊鸿摇头，“埋怨总是有的。好了，我不是要和你谈这个的。我想说的是，你能不能带我去看看南宫清清的尸体？”
“看她的尸体做什么？”
“想弄明白她的死因。”心里才有底，如果是死在了自己人手里，那此刻，说不定南照已经在起兵而来的路上了。
后面的话，元惊鸿自然没有说出来。
“呵呵。”连冀似乎心情大好，爽朗一笑，这是在他向来冷漠的脸上少有的生动。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也知道你想做什么。不过，你大可不必这么麻烦。”连冀心里隐隐快要按捺不住了。
“你只要有个合适的身份，能够在这北越皇宫里自由出入，无人敢拦的时候。你想做什么事儿那不是轻松很多吗？”
元惊鸿心一紧，她幽幽转回头，看着连冀，一字一句问道：“什么叫合适的身份？”
“换种问法，若我有了合适的身份，你才会帮我，对吗？”
她眼神闪烁着，目光颤抖着拂在连冀的脸上。
怎么明明不到一月的光景，面前的这个人，自己都快不认识了一般。
元惊鸿心底压着狂跳，她缓缓的吐着气。
眼睁睁的看着连冀点头，幽幽说道：“对。”
脑内的那根紧绷的弦砰的断掉，元惊鸿的瞳孔明显的缩紧，在涣散……
“你逼我……”
连冀眉头一皱，否认道：“不，我没有逼你，选择权完全在你手里。你大可不管南宫凌和莫语嫣，也不管两国的战事，安安心心的呆在扶摇宫里。”
他理了理胸前的扣结，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盯着元惊鸿有些苍白的脸，悄然的伸出手去，抬起了她的下颌，一张写满了惊慌失措，交杂着不敢置信的脸就这么呈现在了自己眼底。
“你可以选择的，玉儿。”
再度强调了这话，连冀起了身，笑了笑。
“今日雪大，你就不要出屋了，哪日回温了，我再带你去看莫语嫣。”
……
距离垂土外两千公里的距离。
万州地界，山上扎营而息的士兵们不敢有半点放松，个个都十分警惕，生怕在快要到了目的地这关头出岔子，尤其，主帅还是一朝太子。
“太子，据探子回报，垂土的守城将军已经换了人，城关也挂上了北越的麒麟旗，看来，这莫永怀没料到咱们来势汹汹，竟然堂而皇之的公然投敌了。”
霍起分析着敌情。
一直闭眼假寐的南宫朱雀摇了摇头，焕然间，泄出精光来，道：“对他来说，咱们来不来都无所谓了。乱臣贼子，杀了便是了。”
赵晋在一旁默不作声的丢着柴火，红通通的焰光映在众人的脸上，也照着这孤寂的异地夜晚，多了几分温暖。
“既然已经决定要开战，不管北越那边是什么反应，他们有无准备，对本宫而言，都无所谓。”他特意补充了句。
霍起会意了然，垂手道：“属下愚钝了，太子的目的在于慎亲王？”
南宫朱雀阴冷的撇了他一眼，嘴角噙起一抹并不好看的笑。
“属下能不能多嘴问句，殿下准备如何处置……处置慎亲王？”
霍起突然跪倒在南宫朱雀面前，虽然作为南宫朱雀的密探，但是他真切的待在南宫凌身边过，感受过那个男人的带兵之道，也体会过他的一身傲骨，见识过他的种种英迹。
虽然霍起很清楚的知道，皇室间的斗争，不是他一个只会武斗的下属可以琢磨透的。但是，下意识的，霍起很明白，南宫朱雀是不会让南宫凌活着回到南照的。
外界对于这个太子的猜测是一回事，他作为跟了南宫朱雀这么久，又是被他安排在暗处的人，他比外人更清楚这位太子的残忍和不择手段。
“你想知道？”南宫朱雀挑眉一笑。
霍起低下头，意味不言自明。
南宫朱雀冷笑一声，站起身来，俯视着低跪的霍起，冷冷说道：“本宫会杀了他，不会让他活着回京都。”
“不管他是投敌，还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甘愿被俘，对本宫而言，都无所谓。”
霍起胸口一阵钝痛。
当初南宫凌放他走，就是想赌一把南宫朱雀会如何对待自己。
很显然，答案出来了。南宫凌赌输了。
“满意了吗？是不是你心中理想的答案？”南宫朱雀伸出手，一把捏住霍起的下巴，将他强硬的拖到了自己眼下。
眼里的阴冷和杀气不留余地的扫在霍起面上。
只那如刀锋凌厉的眼神就足够让人胆颤，南宫朱雀擒着霍起，道：“看在你跟了本宫这么久，霍大人又为了南照辛劳半生的份上，这次不与你计较。”
“是。”霍起闭了闭眼，“属下知罪。”
赵晋拼命的添着柴火，唯恐这寒冷的天气冻着了他的太子殿下。
倒是惹来了南宫朱雀的不满。
“你丢这么多进去，是想把本宫烤熟吗？”
南宫朱雀挥退了霍起，转过脸来，十分的不满的对赵晋说道。
赵晋挠了挠脑袋，右手的柴火松开了，他呐呐的答道：“属下该死……”
“罢了，本宫有事要你办。”
“殿下吩咐。”赵晋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你去北越皇宫探探路。”南宫朱雀随手捡起一根树枝枝桠，撺掇着火焰，红光耀在他脸上，高强的温度熏的他眯了眯眼。
“搞清楚连冀的宫殿位置，如果可能的话，再弄清楚皇叔在北越皇宫里，还是在别的什么地方，还有莫语嫣现下又是什么个情况。”
南宫朱雀堆砌好了成型的火焰圈，丢开了枝桠。拍了拍手，淡淡问道：“听清楚了吗？”
“是！”赵晋抱拳，眼里透着坚定和必胜的决心，转身便要走。
“等等。”南宫朱雀又喊道。
“殿下还有何吩咐？”
南宫朱雀默默的站起身来，负手而立，背对赵晋，仰视着漆黑穹顶，声音竟然有几分怆然。
“照军队现在的速度，到达垂土大概还有六日。你要赶在我们之前从北越皇宫回到垂土等本宫。”
“是。”赵晋咬牙应道。
他再度转身，却听见南宫朱雀的声音悠然飘进耳内。
“赵晋，不要死。”
赵晋浑身一震，脚步陡然变的沉重。
南宫朱雀却似乎没注意他的变化，自顾自的沉声说道：“如今这世上，真心待我的人，恐怕只有你一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