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八珍阁中,远比梦璃想象的要宽敞许多,客流虽络绎不绝,倒也没有到人满为患的地步。几个精明矫健的小二将来往的客人安排得井井有条,各种菜品的名目和价格镶嵌在带着金边的匾额中,悬挂至墙上,既美观也方便客人就地点菜。若是有些客人不识字,小二便会亲自为他报一遍菜名,做详细的解说。
梦璃瞧了一眼菜单上的价格,不禁倒吸口凉气,这价格和聚仙楼有得一拼,普通人家要是吃上一顿,估计得扒层皮。
恍恍惚惚之间,慕少卿牵着她挑了个靠近窗口的位置,坐了下来。不等梦璃开口,便利索地唤着小二点了一些出名的菜品。
等梦璃回过神,眼前早已摆放了好了许多琳琅满目的菜肴,梦璃眼中闪着精光,不停地吞咽起口水。
“我知道你爱吃肉,便随意点了一些,猜想着这些你应该都爱吃!”慕少卿宠溺地看着满眼放光的梦璃,浅浅一笑,伸出手夹了块红烧肉到她的碗中。
梦璃感激得看了一眼慕少卿,也顾不得形象,开怀大吃了起来。
片刻后,八珍阁中突然涌入了一群来势汹汹的官兵,凶神恶煞地开始驱逐食客。有些人不想惹麻烦,赶紧落荒而逃,熙熙攘攘的大堂,顿时变得门可罗雀。
那些官兵赶紧给为首的什长让了道,那人宽口阔鼻,三角细眼,头戴的盔甲深深地嵌进了肉里,满脸的横肉似乎都要溢了出来。他挺着浑圆的肚子,大摇大摆地进入大堂,挑了中间位置,重重地落了座,随手的兵器砰得一声摔在了饭桌上。
小二见势不妙,赶忙跑过来笑脸相迎。
“我们齐爷饿了!还不赶紧将你们好酒好菜都端上来!要是敢怠慢,小心你们的狗命!”一身着卒衣,獐头鼠目,身材精瘦矮小犹如豆芽的小兵站在齐胖子身后,挥了挥手中的大刀,恶狠狠地对着小二说道。
小二连连低头哈腰,胆战心惊地应了一声,忙转身给这些官爷准备酒菜,丝毫不敢马虎。
“齐爷!您喝茶!”小豆芽赶紧给齐胖子满上了茶水,恭敬地递了过去,谄媚的嘴巴似乎都要咧到耳朵根。
齐胖子闷闷地嗯了一声,接过茶水,一饮而尽,啐了口茶叶,不满地将茶杯摔了出去。
小豆芽会意,连忙对小二吼道:“这八珍阁的人都死光了吗?没瞧见我们齐爷不喝茶的吗?还不赶紧将你们这的好酒都拿上来!”
“兄弟们也都累了!赶紧也找个地方坐下来,好酒好肉的吃着!这一天天的,真是累死他娘老子的!”齐胖子大声地吼了一句,那浑厚粗鄙的嗓音在整个八珍阁上空回响。
官兵们一听,连忙寻个地方坐了下来,神色嚣张地看着小二忙出忙进。
梦璃紧了紧眉头,狐疑地看了一眼慕少卿,轻声嘀咕道:“怎么多了那么多官兵……”
慕少卿不动声色,连忙做了个禁声的动作,轻轻地摇了摇头,又给梦璃碗中夹了一些肉。从那些官兵一进门,慕少卿便从旁偷偷地观察起他们,从这几人的穿着和言行举止判断,应该不是李瑾城的人!可是,他也想不明白,怎么无缘无故,龄州竟也多了那么多朝廷的官兵!
“还是齐爷您心疼咱们这些兄弟啊……这朝廷突然下的是什么令啊,我们每日东奔西走的,也没见个影!”小豆芽顺着齐胖子的话,跟着抱怨起来,说是抱怨更多的是好奇!
连日来,跟着齐胖子四处奔走,挨家挨户的搜查盘问,像是在找什么人!而齐胖子口风紧的很,半点也不透露。眼看,这大半龄州快搜完了,他们今日倒是清闲了些,趁着齐胖子多喝些酒水,又心情不错,小豆芽还是忍不住好奇心问了一句。
齐胖子一人迅速干了一坛子的美酒,肥肉横溢的脸上泛了少许红光,他挥了挥手示意小豆芽俯首贴耳过来,又谨慎地望了两眼旁人,轻声说道:“这朝廷啊……是在找人!”
“找人啊?贴个告示不就好了嘛,何必需要那么大费周折的!”
“你懂个屁!”齐胖子鄙夷爆了粗口,喷了豆芽一脸口水。
“你可知北冥国或将易主的事?”齐胖子微醉,用力将豆芽拉至身旁,神神叨叨地反问道。
豆芽震惊地瞪大了双眼,匪夷所思地看着齐胖子,重重地摇了摇头。
齐胖子鄙夷一笑,“猜你也不知!此等机密要事,怕也没几人知道!”
“齐爷威武!齐爷神通广大!我们哪能和齐爷比!”豆芽一边不停地巴结着齐胖子,一边又给他满上了酒,他眼睛贼溜溜一转,又试探性问道:“齐爷!难道我们这段时间一直在找的便是此人?”
齐胖子皱了皱眉,警觉得点点头,“前朝观星大师生前曾给贤帝留下过事关他帝运的预言!这几年,贤帝到处招揽奇人异士为得打开这些预言!而近日,他终于成功地打开了……但这预言的内容却让他大发雷霆,龙颜震怒!”
“哦?齐爷……那预言中究竟是……”豆芽惊诧望着他,更是凑近了齐胖子!
“凤从东来,女主天下!”齐胖子眼神微闪,重重得吐了出来,瞧着豆芽满脸疑惑的神情,齐胖子鄙夷地哼了一声,又补充道:“这也就是说,取代贤帝夺得帝位的,很可能是个女人!”
“女人?”豆芽惊诧得差点吼出了声,他赶忙捂住自己的嘴巴,眼睛一转,又狐疑地问道:“不对啊……齐爷……照这么说,这女人应该是在东边,而我们何顾往西边去?还有……这几日我们抓的那些人,也不光是女人啊……”
“哼!你懂什么!据说那偈语出现时,红光一片,不光出现了预言中人的生辰八字,更是浮现出一只凌空展翅的凤凰图腾!贤帝是什么人?他绝对不会放过一个可疑之人!只要身上有胎记,都要抓起来!还有……旦凡这个时辰出生的人,无论男女,也要一并抓获!贤帝宁可错杀,也不会放过一个!”齐胖子眯了眯豆大的双眼,打了个冷颤。
“那……抓过去的这些人……”豆芽忍不住问起来。
齐胖子脸露惊恐,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自顾又吃起饭菜来!
豆芽皱紧眉头,浑身颤抖不已,这贤帝乖戾凶残的手段让他为之一震,为了一人,竟宁可错杀百人而毫无怜悯,果然帝王无情,人命低贱!
豆芽叹了口气,赶忙又利索地给齐胖子倒酒布菜。
齐胖子又饮了一碗酒,打了个饱嗝,绯红的肥脸犹如一只熟透的螃蟹,他一把薅过豆芽,晕乎乎地吼道:“我和你说的这些……你可千万不能乱说出去!要是被贤帝发现了……那可是掉脑袋的事!还有……那人生辰八字也得保守好!否则……我们到哪里找人!怎么交差!”
梦璃噗嗤轻笑了一声,她暗自讥笑着齐胖子,醉酒嗓门那么大,生怕旁人听不见,还要故意叮嘱手下要保密!他还真是唯恐天下不乱!不过……齐胖子口中的凤凰图腾,倒是引起了她的注意,难道谁真的生来有异,伴以凤凰印吗?
齐胖子满身酒气熏烤着豆芽,让豆芽泛起一阵恶心。他陪着笑脸,唯唯诺诺点头,突然灵光一闪,和齐胖子讨论起这个生辰八字的特别之处,此八字四柱纯阳,预言皆是在一个女子身上,看来的确有阴阳颠倒之嫌!
砰——
一声清脆茶杯的掷地碎裂的声音引起了齐胖子和豆芽的注意,他们的谈话哑然而至,齐刷刷地向前方看去。
梦璃呆坐在原地,小脸惨白,她无意之间听到豆芽提及预言之人的八字,竟与自己的一模一样!
梦璃皱了皱眉头,这个八字当真是让她不得安生!因此嫁入楚府,又因此而遭朝廷诛杀!若是被这几人发现,那自己的小命……
慕少卿紧了紧眉头,瞧见她异常惊恐的神情,赶紧握住她的手。慕少卿只觉她手掌冰冷,手心微微渗出了汗,指尖却在不停地颤抖。
“梦璃……”慕少卿拉起她的手,担忧地唤了一声,冷静的眼眸直视着她。
“别怕!有我在……”慕少卿安抚道。
梦璃颤了颤,心间涌过一道暖流,她轻轻嗯了一声,心虚地低下头来。
齐胖子将梦璃的反应尽收眼底,又瞧见她是个绝色女子,两只绿豆大的眼睛立马闪起了精光。他借着酒力,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一把推开豆芽,朝着梦璃的坐处,东倒西歪地走了过去。
“哟!好标志的小娘子啊……比那翠波楼的娇娘还好看……”齐胖子色眯眯地盯着梦璃上下打量着,肥硕粗糙的手掌用去抹去嘴角留下的口水。
梦璃紧了紧眉梢,极度嫌弃地撇过脸去。
“怎么?小娘子刚刚偷听大爷说话,把你吓到了?”齐胖子目光猥琐地在梦璃身上游走,见梦璃浑身颤抖着,又鄙夷地瞥了一眼慕少卿。
“跟着个小白脸有什么好的!来来来……到大爷我怀里来……让大爷好好疼疼你!”齐胖子两眼淫光,污言秽语,忍不住地伸手便想去搂起梦璃。
还未等触及梦璃衣衫,齐胖子只觉手掌处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他定睛一看,那只肥硕的手掌不知何时已被一根筷子贯穿,鲜红的血液顺着胳膊缓缓地流了下来。
齐胖子酒醒大半,怒视着气定神闲的慕少卿,猜想此人武功深不可测,微眯了双眼,立马大声吼道:“你是什么人!”
“你不需要知道!”慕少卿轻蔑地说了一句,眼睛未看他半分。
齐胖子的一声怒吼,惊得豆芽等官兵立马警觉地站了起来,提起兵器,团团将他们二人围住,只等齐胖子一声令下,便将二人就地正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