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鸦雀无声。
站在门边的夜灵雨扫看了眼,她们惊讶的模样,唇畔处浮起一抹清浅的笑容,慢步走进屋内,轻声问道:“怎么突然不说话了?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说与我听的吗?”
沉默了片刻,才有一女子战战兢兢应了声:“没……没有……”
说来,这夜灵雨长得并不可怕,不,准确来说,与罗卿相较,只差了一分,只是精致的容颜有着夜氏与生俱来的清冷,尽管唇畔挂着笑容,也透着刻薄的清冽,让人不由得心生畏惧。
光凭“夜氏”二字,已经能让这些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望而却步,且她一袭紫色轻纱裙,给她增添了这年龄本不该有的成熟,看起来,更加遥不可亲。
场面颇为尴尬,段诗韵莞尔浅笑,站起来,缓和局面道:“听闻令兄出了点小意外,我们以为你不来,却没想到你还是过来了,所以才有点意外罢了。”
“对,对,对……”其他女子跟着点头应声,怪异的目光下意识在罗卿和夜灵雨之间流转。
夜灵雨直视罗卿,眸色透着犀利的冷色,别有意味道:“刚才在门外就听说,睿王,约你游船?”
闻言,两侍婢以防备之势,不由自主轻扶罗卿的玉肩。
屋内的气氛霎时变得更加的诡异。
诰命楼对岸,街上的百姓各自退到两旁,让出一条路来,纷纷仰头探看,不一会儿,便看见六位俊男骑着骏马踏蹄而来。
走在前边的睿王祁昇,后面则是段氏和龙腾山庄少主,再有楼氏兄弟,罗淮随其后。
大街上的欢呼声此起彼伏,如海浪翻腾,险些没把屋顶的瓦片给震下来了。
坐在屋檐处的夜千语往犹如红海泛滥的大街上瞧去,再侧头看向坐在旁边的北江,浅笑问道:“你要等的朋友,就在他们六人当中。”
“嗯。”北江微笑点头,紧接着说,“要不你猜猜哪一位是我要等人。”
“猜中了有奖?”夜千语随即问道。
北江煞有介事点头道:“你若猜中了,我送你一桌比月老船上更美味的佳肴。”
“一言为定。”夜千语欢喜点头,随后放眼往马背上的六人瞧去,最后把目光定格在与段氏并驾齐驱的龙腾山庄少主身上,微笑道,“就是那位白玉冠发的青衣男子。”
北江捎带不可思议看她,讶然问道:“你如何猜得是他?”
夜千语莞尔浅笑,别有意味道:“他与你身上都有着一股相似的气息。”
“相似的气息?”北江撅起眉头将信将疑问道,赶紧提起衣袖左右嗅了嗅,再把目光落到楼下的龙华身上,还是没品出个所以然来,好奇问道,“我与他有什么相似的气息?”
“天机……不可泄露。”夜千语诡秘笑道。
北江不爽瞪她,很快便稳住气息,轻笑道:“算你厉害,要不,我们再来一局,看他在云云女子当中,选中了哪一个当妾侍。”
夜千语侧头看他,北江勾起旋即一抹诡秘的笑意,她轻扯嘴角无奈笑道:“北公子,你是真的闲得无聊。”
闻言,北江唇畔诡秘的笑容僵了僵,并不觉尴尬,随后变为自嘲的笑容,点头道:“是,挺无聊的。”
虽然楼下欢呼声不断,但是,他总觉得太安静了,该说点什么,若是寻常吧,自己这张嘴随便也能唠叨点什么,可此刻不知道为什么愣是说不上有趣的好话来。
另一边,被选中的六位男子进入将军楼,他们往将军楼二楼露台一站,楼下女子再次掀起一阵疯狂的哇声。
随后侍女鱼贯般转上楼阁,依序跪地将盛有花球的托盘奉到他们跟前,待他们接过花球后,再恭敬退下。
祁昇看了眼楼下蠢蠢欲动的女子,转身走到旁边的桌子坐下,随手将花球搁在桌面上。
不一会儿,程筠转上来,来到他身边低声回禀:“王爷,帖子已经送到了罗千金手上。”
祁昇点头不语,端起茶杯喝了半口。
“谁先来呀?”楼家三公子楼长风随意轻抛手中的花球,率先发话。
楼邨凌下意识看了眼正在品茶的祁昇,再转向大将军段成功,浅笑道:“我们六人当中,唯段将军已有家室,且将军与夫人鹣鲽情深,在凌都是为佳话,要不,由段将军行个好彩头,也让我们沾沾光。”
闻言,段成功走上前来,稍带客套沉稳浅笑道:“无妨。”话音刚落,便不假思索,将手中的花球抛了出来。
铜锣还没响起,花球已经飞了出去,而且还是当朝大将军的花球,楼下女子刮起一阵激动尖叫,顷刻间扑成了一团。
“大将军就是大将军,出手豪迈呀!”楼长风赞叹了句,未等这番“风浪”停下,随即将自己手中的花球也扔了出去。
“长风!”楼邨凌疾呼了声,但已经阻止不了,眼看他抛下的花球淹没在人浪之下。
楼长风瞅了眼他责备的眼神,耸耸肩,不以为然道:“反正都是随便的一个,有什么关系。”
说着,他不顾楼邨凌犀利的眼色,嬉皮笑脸看向站在自己另一边的罗淮,戏谑问道:“罗公子,在盘算着挑选那一个美人儿吗?”
罗淮瞪了他一眼,不说话。
楼长风轻嗤低笑,瞧罗淮紧张兮兮的模样,估计是头次准备尝试女儿香,想必他那文绉绉的小心肝都快揉成团了,他忽地诡秘窃笑,用手肘撞到罗淮的胳膊处。
“哎!”神经绷紧的罗淮被他这么一撞,手中的花球猝尤不防飞了出去,抓也抓不去,他心脏无力怔了怔,眼看花球颠覆在人浪之中,定下神后,他气急败坏怒瞪楼长风。
“长风!”楼邨凌再次恨铁不成钢斥责,“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楼长风双手负后,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轻蔑的目光翘上天,无趣道:“能怎么办?谁先抛谁先选呗,或者,他们先选,我都没关系。”
心想,把他“楼长风”三个字抛出去,要什么美女没有,还需在乎楼下那群一心飞上枝头的女子其中之一吗?
罗淮指着下边抱打成团的女子,气急败坏责备:“下边都乱成一团糟了,万一出了人命怎么办?”
“设这个规矩,不就是让她们拼命吗?不过就是逢场作戏罢了,何必认真,书呆子。”楼长风冷哼了句,轻拂袖转身往屋内走去,很快便转下楼,消失在众人的视线范围。
楼邨凌恨铁不成钢咬咬牙,再转向段成功和罗淮,行礼抱歉道:“段将军,罗公子,幼弟顽劣,请多多包涵。”
夜千语坐在屋檐处,看着下边疯狂“厮杀”的场面,欢呼声、惨叫声在耳边交替响起,她唇畔处浮起薄冷的浅笑,轻声问道:“你们男子都喜欢看到女子为你们疯狂?”
北江旋即侧头看她,只见她眸子里闪着亮光,猜不出情绪,他摇摇头,不以为然道:“并非都是,在下比较喜欢有性格的女子。”
“像我吗?”夜千语偏头看他戏谑问道。
她忽然转过头来,正在凝视她的北江慌忙转过头去,做贼心虚一般,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他竭力稳住情绪,轻扯嘴角笑道:“嗯。”
夜千语轻蹙眉心看他似乎骤然涨红的脸,稍微凑近一点,好奇问道:“你,脸红了?”
闻言,北江心脏跳得飞快,尤其察觉到她像自己靠近,他的脖子一动也不敢动,生怕小心肝从喉咙蹦了出来,他故作淡定拿起搁在身旁的酒壶,不紧不慢灌了一口酒,掩饰道:“喝酒,脸红,不是正常之事?”
“是吗?”夜千语将信将疑应了声,并不戳穿他的谎话,继续把目光转到楼下去。
沉默了片刻,定了心神,北江再流转眼眸看看她,不知为何,总觉得她有几分熟悉,像是多年曾经见过,在……
七年前,一个大雨滂沱的日子,有一个小女孩在雨中站了许久许久,不吃不喝地站了三天。
他曾想过找她,问她为何久久不去,可她就像凭空出现在这世上,又凭空消失了一般,在无踪可循。
刚才第一眼看她的时候,竟莫名生出恍如隔世的熟悉感,心生疑惑,久想,才忆起那个如梦般却一直在脑海挥之不去的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