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是把两人都给吓住了。凌长风不知道怎么的，心头涌起一股无名的火，像是一座火山，正要喷发。但他终究没有喷出这股火来，因为莫不知顿了顿，继续说道：“做我美人馆的下一位美人！”
于烟渺“哦”地一声，松下心来：“难道我也进得了你的美人馆？”
莫不知笑道：“姑娘是不信任我的眼光吗？”
于烟渺听了，满脸欣喜，自然是满口答应下来。
有人说，这世上的女子，最想进的地方，不是皇宫，而是莫家庄的美人馆；最想做的不是皇帝的枕边人，而是莫不知笔下的美人。
那只因为，只有一种人，能进那个地方。
那就是人间绝色。
美人馆。
莫家庄的美人馆里藏了数百卷的美人画卷。世间的男子做梦都想到这游历一回，只不过来这赏画要花费的代价实在太高，并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可以进来的。
于烟渺踏进这里，心情有些激动。只见馆内有许多架子，每个架子上挂着四卷画卷，画中人各个个国色天香，栩栩如生。
她左顾右盼，像是逛街一般，一个架子一个架子欣赏过来。莫不知并不嫌烦，一一为她介绍。对待美女，他一向很有耐心。
于烟渺来到最前排的架子前，停下了脚步。
“这是十五年前的四大美女，只怕如今又要重新排名了。”莫不知叹道，“真是岁月催人老啊！”
那第一副画上的女子，衣衫单薄，立于风中，十分娇柔可人，惹人怜爱。画卷上印着“楚怜之”三个字。
第二副画上的女子较楚怜之年长一些。她甩袖轻舞，眉目之间透露着妩媚。于烟渺见过她，也正是因为她，她才决定南行莫家庄。她就是紫云宫主醉梦先生。
第三副画上的女子，立于一株梅下，凝眸远望，慵懒却又迷人。此人正是神针堡主凌伶。
待走到第四副画前，于烟渺更是怔住了，那画是用淡墨所作，没有一丝颜色。画中女子只是微微抬首，凝眸望月，可那一望却已然令天下所有的颜色失去了意义。她的眸子里有几分娇气，几分媚意，也有几分慵懒，但是更多的是一股傲气。一股令她熟悉的傲气。她怔了怔，心头浮过他的身影。
“原来这才是绝色！”于烟渺喃喃道，“真是比雪落梅枝还动人，比夕阳晚照还美。”她转头问莫不知：“她就是‘绝色非烟，名动天下’的凌非烟吗？”
“是。我总觉得天底下找不出一种颜色能诠释好她，所以干脆选择淡墨。”
于烟渺点点头：“应该说她不需要任何多余的色彩，因为她本身就是……绝色！”
“说的真好。看来姑娘不仅仅是金玉其外而已，”莫不知玩味地看了一眼她，道，“怪不得赵王对你是一往情深，非你不可。”
“你怎么会知道？”于烟渺惊道。
莫不知笑了：“呵呵，你忘了，我叫莫不知啊！”
“也是。我怎么这么傻，问你这个。”一说起这门让她无处可逃的婚事，她连赏画的兴致都没了。
只听莫不知感喟道：“人生短暂，若能与喜欢的人携手看日出日落，就算穿的是麻衣，吃的是粗茶，那也是幸福。若是姑娘心中另有所爱，可千万别轻易放弃。”
于烟渺看了看他。那一刻，她相信这个不羁的莫家庄庄主，也有一段宁愿舍家弃业而去追寻的感情，纵使莫家庄日进斗金富可敌国，即使莫家庄有朝一日天下无敌。
莫不知见她陷入沉思，笑道：“我只是随便发发感慨而已，姑娘可别多想。姑娘不是想知道我是怎么知道你的身份的吗？”
于烟渺好奇地点点头。
莫不知神秘地说道：“因为你像一个人。”
“谁？”
只见莫不知缓缓踱到醉梦先生的画像前，道：“她！”
果不其然，自己想知道的，一直迷惑的，今日终于要揭开了。她有些激动，沉不住气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莫不知道：“因为她是你娘。”
“胡说，我娘早就死了。”面对这样的真相，她有些无措。她不是没有猜测过，只是当真的有人把这真相赤裸裸地展现在她面前时，她还是无法接受，“我娘明明是云梵郡主，怎么会是她呢？”
莫不知并不理会她，径自说去：“你爹于雪谦与醉梦先生原本是江湖上有名的一对佳偶，可是你爹一直心系官场，希望在官场上一展抱负。后来，他结识了微服出游的云梵郡主，为了在仕途上更加顺畅，她抛弃了醉梦，娶了云梵郡主。”
“我不要听我不要听，”于烟渺捂住双耳，“你胡说！”
“那时……醉梦已经怀了你，而郡主后来又一直无所出，于雪谦才派人将你掳劫走。”莫不知看着几近疯狂的她，一字一顿道：“这、就、是、真、相！”
这五个字像是一把利剑，直刺她的心口，又像一把巨锤，锤醒了她。她楞楞地看着他。
莫不知踱步到她面前，静静地说：“你长得很像她，就因为这样，我才能确定你就是于家小姐。于家小姐和赵王的婚事，别人也许不知道，可我干的是这行的，不能不知道。”
于烟渺抬起头，脸上依稀有着泪痕，她问他：“我爹真的那么做吗？事情真的是这样吗？”
莫不知点了点头。
事情原来是这样。她这才知道府里的下人为什么总背着她偷偷议论，见到她时又立即装做没有事；她这才明白，记忆里，小时侯那个她喊做娘的女人，为什么总是满怀恨意地望着她。
原来，事情是这样。
莫不知看她一直发愣，也不多说，只浅浅道：“其实是这样又如何？于你而言，能得知自己的亲生母亲还存活于世，不是极好的事吗？”
于烟渺回过神来，他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知道她还活着，还在呼吸，终有一日还能再见，不是很好吗？
她想起凌长风还在外面等着。那家伙最不喜欢等人了。于是，整理了一下思绪：“那我们开始作画吧！”
莫不知颔首，行至红木案前，铺开一张白玉羊皮纸，执了一管翡翠笔，开始染墨作画。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一副美人图便成了。莫不知放下笔，说道：“好了！”他交予于烟渺过目。哪知于烟渺看了，只是蹙眉不语。
莫不知的画技独步天下，有人对自己的丹青质疑，这倒是头一回。莫不知奇道：“怎么了，哪里画得不好？”
于烟渺叹气道：“画是画得很好，栩栩如生。只是……”
“只是什么？”
“纵使画得再好，也是比不上王若冰的美的。”
“王若冰？”莫不知眼睛眯起，显得狭长。这是商人嗅到商机时特有的表情。
于烟渺道：“是我一个萍水相逢的朋友，她的容貌可谓倾城。”
“那你快把她的样貌描绘于我。”
于烟渺看她着急的样子，嘴角浮过一丝狡黠的笑：“行，不过你要答应我三个条件！”
莫不知这才知道这丫头是在引自己上套，真是精明啊！“莫某一向都是商人，做生意最怕吃亏，你先说说你的条件。”
“一、如果有人来问我的下落，不许透露。”
莫不知呵呵一笑：“你是怕赵王派人来询问你的下落吧，这个容易，不过少赚五锭金子罢了。”
“二、如果有官府中人来问凌长风下落，也不许透露。”
“莫家家规，官府拿人的事一律不准参与。更何况，凌长风劫官银这件事，我也十分佩服。你放心，我不会透露的。”
“三……”于烟渺放低了声音，“能不能不要把我的事情告诉凌长风。”
莫不知叹了口气，道：“纸是包不住火的。不过既然你让我别说，那我就不说咯！”
于烟渺粲然笑道：“你总说自己是商人，可我看你却是个地地道道的大侠。”
他一向以普通的买卖人自居，就算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无非就是他卖的是别人不知道的消息秘密传奇逸事罢了。
大侠？有人称自己为大侠？这也是头一回。
“因为你有侠气，有所为有所不为。”
莫不知仰天大笑：“好个‘有所为有所不为’，想不到莫某今日又多了个红颜知己！”
“不敢当不敢当。”
莫不知在桌上摊开又一张白玉羊皮纸，道：“我笔下的王若冰还在等着姑娘呢！”
“只凭我口述，你也能将她画出吗？”
“那是当然，这点本事都没有，我还怎么混下去啊！”
于烟渺心中不由地幽幽一叹：莫家庄家大业大，要当这个庄主，该是极不容易的事吧！
此时，莫不知执笔正在看她，似在等她说下去。
美人馆内只剩下她清丽的声音：“她眉如远山，目若朗星，唇似点绛，玉面粉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