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庄严的顾家别墅零星的亮着几盏灯光，沿着小径旁铺设的路灯撒下晕黄的光晕，照着夜间晚归的人。
顾珏沉黑的眼眸平静的注视着前方，右手弯曲，手臂上搭着脱下来的西装外套，袖长的手指顿在衬衫纽扣边缘，冷风从领口灌进来，将他扎在西裤里的衬衫吹得鼓涨。
走进大厅，佣人迎上来，“二爷回来啦。”
顾珏将手里的西装递给了佣人，微笑颔首。
电视开着，声音适中，频道正播放着财经新闻。
顾衍坐在沙发上，双腿交叠，手上翻看着报纸，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撒下金黄色的光晕，将他犀利的脸部轮廓映照得十分清楚，就连紧皱着的眉心，也十分的清楚。
“爸。”顾珏淡声打了招呼，刀刻一般深邃平静无澜。
顾衍眉间皱得更深了，种哼一声：“你还知道回来？”
顾珏双手插兜，身姿挺拔的站立着。
顾衍简直恨透了他这种面无表情的模样，冷声问道：“为什么把白茹儿的代言取消了？”
“她不合适。”
“那你觉得谁合适？”
顾衍转过头来，锋利的一双眼睛直视着他，语气上听不出什么异常来，却隐隐的让人感觉到他已然动怒了的情绪。
“我好不容易才说动老白，让茹儿借着代言的事情，和你多培养培养感情，婚后不至于相处得冷冰冰的，你倒好，把整个白家都得罪了，知不知道我和老白……”
“那是您的事。”
顾珏冷声将他打断，薄壳的双唇扯开一抹讥诮的笑容，“您与白家如何接触，别带上我，我没兴趣。”
“你！”顾衍怒指着他。
稍稍顿了顿，他勉强收起了怒气，缓了缓后，调整了最平和的嗓音：“你既然已经在公众前公开过白茹儿是你的女朋友，起码面上要做做样子。”
顾珏眉梢扬了扬，“我什么时候公开了？”
“白茹儿回国，你去接机……”
“那不是您骗我去的吗，我以为是董总，毕竟他老人家和世勋合作过多年，这样身份的人才配我去接，你觉得白茹儿有那个面子？”
顾衍被堵得哑口无言，老脸有抹不自然的红，讪讪的垂了下眼睫，他咳了一声，忽然加重了语气：“现在我说话，你已经不听了是吧？”
顾珏眉目慵懒，黢黑的眼眸内敛尽了所有的神色，淡若清风的言语：“听，对的我都会听。”
顾衍眉头紧皱：“我让你和白家联姻，难道就是错了？”
顾珏深邃的瞳孔安然不变，似乎没有任何事情能让他在意，眉目五官间隐着一丝淡淡的清冷和倨傲。
忽而，他扯了扯嘴角，那抹讥诮的笑容被扩大开来。
他俊脸沉下，仿佛裹了一层寒霜，“爸，同样的事，别再算计我第二次。”
话一落音，他沉步往楼上走去。
顾衍盯着他的背影，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了了，“什么意思，你给我站住！”
顾珏刚上两级台阶，修长的双腿被白玉栏杆遮挡住了，他双手插兜，侧身站立的身子挺拔如松，回头看着面前这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
“联姻的事，我随您的愿，已经做过了一次，别再想摆布我第二次，白茹儿我不会娶，更不会和白家联姻，我的妻子，由我自己挑选。”
顾衍愣了愣。
而后，滔天的怒火再也压制不住，有种再也掌控不住这个儿子的感觉。
他有些慌，话没经过脑子，脱口而出：“你愿意也得娶，不愿意也得娶，由不得你！”
他声音不小，很确定顾珏听见了，但他居然连头都没回一下。
顾衍重重的冷哼一声，拂袖去了书房。
顾珏上楼，走过拐角，章之琳恰好从卧室里出来，手里端着透明杯，正要下楼去接水。
顾珏脚步顿在原地，恭敬的道：“母亲。”
章之琳略怔，回过头来，见到是他，眉目之间没有多少喜悦，但也没有排斥，只是淡声开口：“回来了？”
“嗯，回来处理点事情。”
章之琳手指搭在杯身上，指尖修长，和顾珏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吃过晚饭了？”
顾珏点头：“在应酬上吃了点。”
他身上那股戾气退去了，脸上带着温润的神色。
“应酬上的东西都吃不饱，我让人给你煮点东西吧，汤圆吃吗？”
“不了，我回房间拿个文件就走。”
“哦，这样……”
章之琳往旁边站了一步，把路让开。
顾珏对她点了点头，双腿就要从眼前迈过去。
章之琳忽然抬头，“既然回家了，就住下吧，今晚上风大。”
顾珏背脊一僵，动作很细微，很快又恢复如常，看在章之琳的眼里，以为他是在犹豫。
“好，我今晚住这里。”
章之琳点了点头，拿着杯子下楼，去吩咐厨房做点热的吃食。
顾珏站在楼上，眼神下望，很久才收回。
他的房间，连他自己也很久没有回来过了，推开门，并没有陈旧的气息，家具擦得很干净，没有落灰。
他躺进沙发里，头仰靠着，抬手揉着晴明穴，眉心间皱成了川字。
他在酒桌上喝了不少酒，身上有股淡淡的红酒气息，时刻的萦绕在鼻尖，淡化了这个家里陌生的气味。
墙上的时针指到了九点半，窗外夜色深浓。
他脑子里忽然浮现出某个小女人的脸儿，心里顿时像活过来了一样。
顾珏睁开眼，望着没有开灯的房间，然后果断的起身。
打开卧室门，章之琳站在门外，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是一碗刚煮好的面条。
看他的模样，章之琳一眼便明白了，“还是要走？”
顾珏牵了下唇角，“临时有点事。”
“那我就不留你了，事情做完了，早点休息。”
顾珏面上有点不自然，但脑子里茵宝的脸越来越清晰，像是在催促着他，然而在章之琳面前，他仍然保持了良好的礼貌和恭敬，答应了她的话，这才转身要走。
“有喜欢的女孩了？”忽然，章之琳开口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