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珏忽然心口一痛,脑仁阵阵发疼,把着鼠标的手突然像是被电流给激了一下,他瞬时放开手,从心口间蔓延开的那抹疼痛却更清晰了。
接连几天的加班,终究还是熬不住了。
他松了手里的工作,仰头按揉晴明穴,眉心间皱成了川字,一双凌厉的双眉勾月一般卧在高挺的眉弓上。
靳深推门进来,手上拿着刚结束通话还没暗下去的手机,张口便说:“顾总,秋叶山突发山体塌方,广告组有一半人被埋了。”
男人忽然打开眼,一开口,声音像是在烟雾里泡过,透着深浓的沙哑:“救援队上山没?”
“去了,正在搜救,白茹儿小姐无恙。”
顾珏点头,“时刻关注着动向,务必确定所有人安全无恙。”
“已经派了车从侧路上去,山上还有游客,一并安全的转移下山。”
顾珏搭在桌沿的手指敲了敲,深沉双眸内不见丝毫波澜,“安排明早的车,我亲自去一趟秋叶山。”
靳深眉眼一跳:“您别去,塌方的规模较大,只要确定公司的员工和白茹儿的团队安全无恙就好,事后白茹儿那方可能会召开发布会证明自己的安全,到时候您只需要露个面就可以了。”
顾珏目光微澜,并没有反驳他的话,垂首继续工作。
靳深汇报完了,没有多留,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心里徒生愧疚,挺拔的身影立在原地,停了停,他忽然转身,眼色复杂的低下去。
“顾总,萧小姐,在山上……”
砰的一声,男人摔了鼠标。
欣长的身子从办公桌后走了出来,轮廓分明的深邃五官忽然笼罩了一层凝重,脚下步子凌厉生风,擦着靳深的肩膀出去,拐向走廊。
话已经说出口,靳深也没想挽回什么,但还是跟了上去,焦急的提醒道:“从这里开车到秋叶山,少说也要两个小时的时间,我已经让救援队寻萧小姐的行踪,一有消息马上就通知我,您已经连续工作了几天,开车若是出意外……”
顾珏忽然停下脚步。
靳深以为是自己的话说动了他。
却见男人冷寒着一张脸,额角的青筋条条绽开,情绪正处于崩溃的边缘,他双唇相碰,说出口的话带着寒霜雾气:“茵宝下落不明?”
靳深不自觉的吞咽了一口:“目前看来,是这样的。”
话一落音,他清晰的感觉到面前的男人脸色更重了几分。
下一秒,顾珏进了电梯。
靳深跟进去,却见顾总按了负一楼的停车场,他心里咯噔一沉,一半后悔的情绪涌了上来,刚才是一忍再忍,想要将萧小姐的事给瞒下去,到底还是躲不过良心的谴责。
顾珏上车,一轰油门将车开走。
靳深没赶上,迅速的坐进自己的车里,紧追上去。
开了一段路之后,靳深发现,这不是去秋叶山的方向,倒像是——
私人飞机场。
他心里不免得惊诧,私人飞机场并不是顾总所有,而是顾家,为了救茵宝,他甚至冒着被顾明申发现的危险……
半小时后,飞机起飞,顾珏不停的给茵宝打电话,回复他的通通是一道机械的女声。
信号不再服务区。
该死!
萧茵宝,你敢给我出事试试!
他摔了手机,手指轻微的蜷缩,指尖触在鬓角边缘,闭了双眸。
……
茵宝惊魂未定,心脏都在颤抖。
差一点,就差一点,她就要被倒下的廊柱砸中脚。
幸好齐安在最后一刻抱住她往前扑去,虽是幸免于难,但膝盖磕破了皮,血染红了半条裤子。
齐安将她膝盖周围的布料用力撕开,这才看清了,她的肉里嵌了一颗指甲盖大小的石头,忍不住倒嘶一口冷气,“我帮你拔出来,会很痛,你忍一忍。”
茵宝怯怯的往后缩脚,小脸儿煞白,“可以不拔么?”
“不可以,久了就会感染,这又没有医生,你只有将就一下了。”
说时迟那时快,齐安按住她的小腿肚,两根手指捻住露在外面一半的石子,用力一拔,血柱喷了出来。
茵宝疼得眼泪都冒出来了,含在眼眶里打着转,楚楚可怜的模样十分惹人心疼。
就连齐安这种从来不对女人动真情的男人都忍不住心口抽疼。
这个女人,真的对她有种别样的吸引力。
他二话不说脱下衬衫,绑在她的伤口上,没有止血的药,衬衫很快便被染红了。
深夜的山里,霜浓雾大,空气也是湿冷的,茵宝看他打赤膊的模样,心里很过意不去,自己却也没有多的衣服,只得关心一句:“你还好吧?”
齐安蓦的抬眸,他们坐着的位置,前面燃着一堆柴火,看她的目光内还跳跃着火光,他咧嘴一笑:“关心我呢?”
茵宝咬着下唇,犹豫的点了点头,“冷么?”
其实不太冷,他有冬泳的习惯,这点冷算什么。
不过既然她提了,齐安立马抱住自己的胳膊,“你这么一说,还真的感觉有点冷呢,你看我这鸡皮疙瘩,你看。”
“……”
“要不我们抱着取暖?”
茵宝惊了一惊,潋滟的双眸猝然抬起,齐安竟然认真的凝视了她两秒,忽而轻笑一声,“逗你玩呢,别当真。”
茵宝心里愧疚得要死。
好半响,她一点点的挪动着身子,往齐安靠去,冷的时候,抱一抱,相互暖暖体温,总比冻死在深山里的好。
齐安很诧异,低头看着靠向他肩膀的小脑袋,略怔了怔,而后伸出手臂接纳她,仰头时,嘴角的笑容怎么也压不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天上有了异动。
一架私人飞机,停在一百米开外的空地上。
顾珏冲出来,举着手电筒到处疯狂的找人,终于找到了旅馆前面。
一道白色的身影,忽然钻进他的怀里,压抑着的低低泣音在他胸膛处响起:“我就知道你会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