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是谁呢？
这么晚了，谁会这么没有眼色的打电话给自己打扰别人休息？
叶衣衣翻过手机一看，脸上的神情顿时僵了起来。
“赵西然”三个大字在屏幕上跳跃，在一片漆黑的夜色里，只有床头这一盏昏黄的台灯还散发着柔弱的光，苹果手机屏幕上的那三个字越跳越来劲，像是永远不知道疲惫一样。
过了半天也没有停下来，叶衣衣垂下眼眸沉默了一下。
最后手指一动，还是上滑接起了这个电话。
“喂。”
电话那边回应叶衣衣的却是一片寂静的沉默，久久没有人回答。
叶衣衣放下了手中的书，反扣在桌面上，呼吸平缓，电话放在耳边，耐心的等待着对方的回应。
盯着眼皮子底下那块被子上的花纹，叶衣衣像是突然间爱上了这种神秘的图腾一样，细细的钻研了起来，保持了沉默。
耳畔间只剩下两个人的呼吸声萦绕，像是某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终于还是赵西然没能忍住先一步开口问道。
“衣衣……最近你……过的还好吗？”
像是担心听到叶衣衣的回答，他又急急的追着问道，“不是我是问布丁恢复夫人怎么样，身体还好吗？”
不是他不担心叶衣衣过的好不好，而是无论叶衣衣回答好或者是不好，他都不会开心。
如果叶衣衣回答说过的很好，没有了他参与的生活里，叶衣衣过的更好，对于他来说像是一种嘲讽。
如果叶衣衣回答说的不好，在没有他参与的生活轨迹里一切像是乱了套，那么他一定会更加心疼，恨不得立刻回到叶衣衣的身边抱着她，从此以后都保护着叶衣衣。
但是叶衣衣呢……
衣衣她会选择原谅自己吗？
自己竟然还有这样的乞求和愿望，在做了那样的决定抛弃衣衣以后，这样的自己是不是有些太无耻了呢？
赵西然神情暗淡的看着脚下的一地烟头，忽然不知道自己冲动之下打的这一通电话究竟是错还是对。
叶衣衣迟迟没有回答问题，赵西然却也舍不得挂掉这通电话，哪怕是听听叶衣衣呼吸的声音，他也还能在这虚幻的夜色之中安慰自己。
至少此刻他离叶衣衣很近了。
“布丁很好，”叶衣衣却突然发声，淡定的回答道，摩挲着被子上看似螺旋但却平滑的花纹图案，叶衣衣继续张口说道。“我也很好。”
所以不要再打电话来，拜托。
可惜赵西然却没能听到叶衣衣这句在心里说出的话，沉默了一下，他又继续问道。
“那公司……最近怎么样？运行的还好吗？”
“公司暂时也倒闭不了，”叶衣衣自嘲的笑了一下，“庆幸我还算有点能力，还能带着公司走下去。”
“不要这样说，”赵西然的语气却忽然严肃起来，听的叶衣衣心头一颤，心中已经自动浮现出赵西然坐在自己眼前一本正经的训斥自己，鼓励自己的模样。
“衣衣你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你一个人带着公司打拼到这种地步，绝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成功的，眼前的困难都是暂时的，只要熬过去，就一定能再次大放异彩。”
叶衣衣恍惚的听着对面赵西然一贯的恩威并济，忽然觉得心头一股说不出的烦躁。
手指在被子上画了个圈，叶衣衣不想再听下去，张口打断了赵西然的长篇大论，礼貌又生疏的说道。
“好，谢谢你，这些话我都会记在心里的，也麻烦你了。”
“那……”被忽然打断的赵西然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几分钟之前那种脑袋空白的状态，完全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来打破现在的僵局。
叶衣衣这样个的姿态，让他忽然又意识到两人之间的距离，不，应该说是巨大的沟壑。
像是平原大地上一道赤裸裸的伤痕，避无可避，让人难受的想要窒息。
“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的话，我就要休息了，还有以后……”叶衣衣礼貌的开口，想要结束这段并不是令人很愉快的通话，也希望赵西然以后不要再这样突然的联系自己。
当然，最好永远也不要再联系自己。
然而叶衣衣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赵西然突如其来的道歉给打断了。
“对不起衣衣！那件事是我做错了，我不应该没有和你商量过之后就擅自做了决定，让你上伤心了，最近我也一直在后悔，甚至痛恨自己做了那样的举动。对不起……是我的错，对不起，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不会这样对待你让你伤心让你难过的。”
电话那头一片寂静，甚至连呼吸声都消失不见了。
赵西然耳边只剩自己砰砰直跳的剧烈心脏声，像是要挣脱出身体一样。
过了一会儿，像是意识到赵西然终于说完了想说的话，叶衣衣才张口平静的说道。
“不用，我不怪你，如果把我换在你的角度看，我理解你的做法。”
赵西然的心脏忽然“砰砰砰”跳的更快，像是脱缰的野马，一种他从不敢想的可能性在脑海里飞快的形成了。
以至于他握着手机的手都还在抖，不敢置信这种可能。
“衣衣……你……你原谅我了吗？”
“原谅？”叶衣衣疑惑的反问了一句，忽然又轻笑一声，赵西然的心脏也跟着紧缩了一下。
“不是，你误会了什么。”
“咚”的一声，赵西然的心脏从十八层楼彻底摔到了楼底，眉间的喜色丝丝缕缕的散开来，化作忧愁和痛苦。
叶衣衣自顾自的继续说道，“赵西然，你知道吗，其实我并不恨你做了那样的选择，我可以原谅你的做法。”
“那为什么……”赵西然的一颗心又提了起来，迫不及待的插嘴问道。
“但是我不能原谅一个放弃过我的男人，我没办法和这样的男人携手过一生，因为我需要时时刻刻担心着睡在我身边的这个男人是不是下一秒就会把我推到一个深渊里去。”
叶衣衣盯着地面上自己的那双拖鞋，语速平缓，一字一句的说道。
“你懂吗赵西然？我们之间的信任早在你决定放弃我的那一瞬间就被你亲手摧毁了，一干二净。”
那边瞬间沉默了下来，死一般的宁静，没有人再打破这份僵硬的空气。
“好，我懂了。”
“恩。”叶衣衣眉眼放松了下来，像是完成了一份放在心头已久的挂念。
“那么以后我们就尽量不要再联系了好吗？”
“好，”赵西然垂下了眼眸，脚尖碾压着地上的烟头，沉声应道。
叶衣衣松了一口气，正准备挂电话，又听见那头传来一句音量极低的话语。
“对不起衣衣……还有再见。”
叶衣衣手上没有迟疑，挂断了电话，然后才看着手机屏幕说了一句，“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