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以后,我的孩子从保温箱里抱出来了。
他没有危险了。
我看着孩子,躺在我身边安详地睡着,就像一个缩小了多少倍的顾宇城。
我说不出的爱他,因为,我是那样爱他的父亲,只是上天,让我们阴差阳错的,终是不能在一起。
而今,顾宇城不在我身边,却有这样一个小小的人儿,在身边陪着我。
幸福地初为人母的感觉,满满地遍布了全身。
“如烟,这么漂亮的小儿子,如烟,你读的书多,快给孩子取个名字吧。”刘阿姨在一旁乐呵呵地说着。
我看着熟睡的儿子,想起了顾宇城给外甥女陶真取名字的情形。
“苏轼的《行香子。述怀》中写道‘且陶陶,乐尽天真’,就叫陶真好不好?!”顾宇城的话还在我的耳边回荡,可是他的人,却已不在身边。
“且陶陶,乐尽天真,几时归去,做个闲人。对一张琴,一壶酒,一溪云。”我情不自禁地背诵起顾宇城给陶真取名字时背诵的那首词。
“几时归去?几时归去……”我念叨着这句词,对刘阿姨说,“就叫时归吧。”
“孩子的爸爸姓什么?”刘阿姨似乎是鼓了鼓勇气,问了我这句话。
“就叫柳时归吧。时归,归儿……”我看着儿子,眼睛不觉得又湿了。
是啊,一转眼,我在H市已经七个月了,我来的时候还是春天,可是现在已经是婆娑满眼的秋天了。
我出院的那一天,正好赶上当初和我一起住在一个房间,和我一样低置位胎盘,见红的那个孕妇,她也马上就要生了。
她的老公陪着她一起来的。
她原本快生了,痛苦地皱着眉头,可是听见我生了,当时好像缓解了许多疼痛似的。
“如烟,你上次给我的那个电话号码,少写了一位数,我再给你打电话,却说什么也找不到你。”
我想起来了,她叫晓月,那个时候她老公经常叫她的名字,所以我有了印象。
“是吗,对不起啊。”可能是当时输入的时候,心情不好,不小心竟然少输了一位数字,“幸亏我们又见面了!”
我看着晓月,庆幸地说着。
“是啊,幸亏我们见面了,如果我们见不着,或许这辈子就失去联系了呢。”晓月看看我,又看看我的孩子,说了句,“真帅!对了,如烟有人打听你了!”
“打听我?!”我不仅吃了一惊,“不会吧,在H市,我人生地不熟的,谁会打听我啊?”
“是真的,我老公也看见了呢。有几个人拿着你的相片,四处打听,别的小区也去了,那几个人在这里很久了,要是没找到你,估计还没走呢。”晓月说着话,晓月的老公也跟着点头,“是啊,那几个人穿的很干净,看起来也文质彬彬的,不象坏人。”
“是不是你前夫啊?”晓月看着我,问着,“我不知道什么情况,也不敢告诉他们,给你打电话,又打不通。不过我把他们的电话留下来了,你要是想联系他们,可以打电话。”
“不必了。”我没有得罪过什么人,除了谢丽清和陈朵,但是她们把我的家都拆散了,估计也不会费那么大力气再报复我了。
顾宇城,你找我干什么呢?
晓月的肚子又痛起来了,她和我道别匆匆地去了。
我抱着儿子往回走着,刘阿姨叫了一辆出租,把我们送回了家。
晓月的话,又一次深深地刺痛了我。
顾宇城,既然我们都开始了新的生活,为什么你还念念不忘,还要追我到此地?
我并没有告诉任何人,我来了这里。
世界那么大,他怎么会知道我来了这里呢?
我抱着孩子的手开始颤抖起来……
知道我们回了家,我的心还像一只到处乱撞地小鹿般四处冲撞着。
“如烟,这样吧,我管晓月要过来他的电话,打一下电话,就知道了。”刘阿姨看出了我的不安,跟我说着。
“不必了。”我还没有想好,如果真的是顾宇城在找我,那么他是为什么找我呢?
难道说他知道我生了孩子,想象姜桦一样给孩子做DNA去吗?然后呢,然后呢……
我一下子方寸大乱了。
刘阿姨并没有听我的,而是找到晓月的老公,要来了那个电话号码。她没有征求我的意见,用一个公用电话,把那个电话打了过去。
“他怎么说?!”刘阿姨跟我说这件事的时候,我的心又一次要跳出来了。
“他说他姓顾……我说你叫什么名字?他停顿了一会儿,突然问我‘你是和如烟在一起吗?’我吓了一跳,害怕说漏了什么,就把电话挂了。”刘阿姨说着,禁不住手捂胸口,“我没有想到,他一下子就猜出了我跟你在一起,他太聪明了,我不敢说了。”
我想了想,刘阿姨张嘴说话,一口J城的口音,可是确实H市的公用电话,顾宇城那么聪明,所以一猜就猜到了。
“刘阿姨,我不想见他。以后,你出门的时候,注意一下,如果有人打听我,你就说不认识好了。”我的孩子还小,我不想再有什么激烈的事情发生。
我也不想因为这孩子,再回到顾宇城的身边,就像他所说,“同样的事情,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去做。”
我回想着他和我激烈争吵时的话语,句句如针扎般,虽然过去了那么久,每想起那些话,我的胸口都如针扎般疼痛。
我让刘阿姨找人,偷偷卖了房子,然后我们搬到乡下去住了。
那里,依山傍水,也没有人打扰,伴随着时归一天天的长大,日子过得飞快。
一转眼,时归竟然已经两周半了。
我离开J市已经三年了。
“妈妈,我爸爸在哪里呀,还要,小斌,程程他们都有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为什么我没有呢?”时归这孩子特别聪明,说话也早,二周半的孩子说起话来像个四、五岁的孩子一般。
时归这话,让我的心一下子塞满了。
“你也有爷爷奶奶、爸爸、有外公外婆……”说到外公外婆的时候,我的心一下子酸的不行。
离开家三年多了,每年的清明、七月十五等祭祀的日子,我都是在十字路口给他们烧纸祭祀,我看看日历,再有几天就七月十五了。
一种浓浓的思乡的感情油然地包裹了我的全身。
这种感觉一出现,就再也挥不去了。
“时归,我带你回家乡,去看望你的外公外婆。”我抱着时归,说这句话的时候,眼泪溢满了眼睛。
“好啊!我想念外公外婆,我要去看他们——”时归特别的兴奋,张开手臂抱着我,亲吻了我一口,“妈妈,时归一定特别听话,让外公外婆夸我是个好宝宝!”
就这样,我定了回J市的机票,回到了阔别三年的J市。
一下飞机,我的眼泪就不知不觉地往外涌着。
我不知道,为什么三年的时间都过去了,我来到这片土地上,却仍然饱含着如此得深情?
这里,给了我生命,给了我无数的回忆,美好的,刻骨铭心的……
我安排好了酒店,恰好第二天就是七月十五,我带着时归去给父母上坟了。
原本以为父母的坟上会杂草丛生了,可是出人意料的,却是特别干净。
由于我母亲和继父在一起并没有生个一男半女,所以继父去世的时候,柳如月把她的父母葬在了一起,而我母亲去世的时候,我把母亲和生父葬在了一起。
当时,还是顾宇城陪着我一起给母亲下葬的。
往事不堪回首,回首时昨日已不在。
我跪在父母的坟前,喊了一声“爸……妈……”,跪在那里哭了起来……
时归看着那座被建成了小房子形状的坟墓,不解地问着我,“妈妈,为什么外公外婆的房子这么小啊?”
我让时归跪下来,给外公外婆磕头,告诉他外公外婆去了另一个世界,所以房子才会这么小,如果外公外婆活着,肯定会特别喜欢时归。
时归懂事的点点头,学着我的样子,跪在了坟墓前。
上完了坟,我领着时归往回走。
让我想不说到的是,我竟然碰见了柳如月。
“哎呀!”柳如月见到我,先吃了一惊,“你还活着呀!”
然后看见了时归,眼睛顿时瞪圆了。
她看看时归又看看我,“柳如烟,J市的人都传言你死了,说你做了对不起顾宇城的事,没脸活着,自杀了,还有的说你怀了孩子,不知道是顾宇城的还是姜桦的,所以没脸在这儿待着去了别的城市,看来,这后一种说法是真的……”
柳如月说着,蹲下身子看了看时归,“这孩子应该是顾宇城的,跟他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柳如烟,你运气还不错,这样,你可以带着孩子去找顾宇城要钱,正好,他给我那些钱也花完了,我们俩联手吧。”
“我没有想到,三年的时间过去了,你还这么不长进。”我看着柳如月,冷冷地说着,领着时归往回走。
“妈妈,这个人是谁啊,净惹妈妈生气?”时归感觉出不对劲儿来了,纳闷地问着我。
“不用理她。她什么也不是。”我看着时归,抚着他的小脸儿,“咱们走!”
“嗯!”时归点点头,回过头去,看见柳如月正插着腰的忿忿地看着我们。
时归一弯腰,抓起一把沙子,冲着柳如月扬了过去!
柳如月“哎呀”一声,随后追了过来,“小崽子,看我不打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