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四目相对,鹌鹑短暂一愣,随后跟着钻了出来。
“怎么了?”
“老板娘,我把人撞了。”不耐烦秋小美的数落,于大庙直接叫鹌鹑。
“来了来了。等我一下。”
“哎呀老板娘,都什么时候了还玩手机,要出人命了。”
安富裕在一旁听不下去,冷哼一声:“那么容易就出人命?当是生孩子呢?”
这时,鹌鹑已经拎着急救箱出来,“我帮你弄啊?”
“人是我撞的,还是我来吧。”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别忘了你答应我什么了。”安富裕又阴阳怪气道。
就是在这种很诡异的气氛里,蒋晴被大庙哥带去了一旁。
大庙哥毕竟是男的,动作总是粗手粗脚,蒋晴强忍着让他摆布,边问着心里的疑问:“那个老爷子是谁啊?说话挺不客气的。”
“他啊……”反正没天可聊,大庙就把鹌鹑和安富裕复杂的父女关系解释了一遍。
“这样啊……他刚才说的你答应他的是什么事啊?”
“没什么。”大庙哥抿着嘴,难得娇羞。
“要保密呀,哎呦!”蒋晴又叫了声疼。于大庙顿时手忙脚乱起来:“我弄疼你了?对不起啊。”
蒋晴不做声,只是摇摇头。
见她默不作声,于大庙手上的动作也慢了下来:“算了算了,就告诉你吧,安老头嫌鹌鹑坏他财神爷的风水,让我把她从四张手里撬走。不过我可没有撬哦!”
“为什么呢?觉得鹌鹑不好吗?”
“那倒没有,除了傻点没别的毛病。”
傻?她才不傻呢。蒋晴心里撇嘴,嘴上却说:“那又是为什么,你这么好,和她蛮配的,我倒想不出来四张为什么会和她在一起……”
蒋晴说了很多,可大庙记得的却只有那句“你这么好”了。
虽然已经是冬天,仍不能阻碍某种情愫复苏。
蒋晴离开了,安富裕在拼命打扫着柜台,大庙哥坐在椅子上,看着对面的鹌鹑发手机。
“你觉不觉得她特好看?”
“嗯。”
“性格也好,特别温柔。是吧?”
“嗯嗯。”
“你发啥呢?都不和我好好说话?”大庙哥一气,抢过手机:“给我看看!”
“没什么……”
看着大庙哥黑下来的脸,鹌鹑缩了缩手:“四张说她不是好人,让我和他汇报的。”
“那你们也不能这样啊?”大庙哥举着手机,手机上是鹌鹑和四张的微信对话。
鹌鹑:蒋晴来店里了。
四张:赶出去。
鹌鹑:她受伤了。
四张:哦,你让别人帮忙处理。
鹌鹑:大庙在弄。
鹌鹑:她走了。
“他说不是好人你就信啊,你还有没有点主见了!”大庙哥大叫。
鹌鹑挠挠头,嘿嘿笑着:“本来也没有嘛。”
“自甘堕落的傻货,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家伙。”安富裕狠狠地甩了下抹布,狠话还没放全,身后就是一阵门声,老索那富有独特语音魅力的声音便随之而来:“哎呦我去,安老头,是不是上次单挑输得还不够啊,不长记性敢欺负我闺女!鹌鹑,记着,下次他再骂你给我打电话,我不揍得他满地找牙!”
事到如今,鹌鹑已经习惯了老索的这种暖心,除了没在嘴上叫他爸爸外,在心里鹌鹑早把他当成了爸。
“今天来得这么晚。”鹌鹑看眼墙上挂表,已经快十一点了,她钻进柜台,拎了个纸袋出来,走到老索身旁,憋着嘴小声说:“老索,打架不好,更别为了我,还有,他毕竟是我爸……”
“知道了知道了,我是文明人,怎么会打架呢?再说我要是动手,就他那小身板早完蛋了。”
“那你说单挑?”
“游戏,竞技场,开了修正还输那么惨,玩游戏都玩成这样,还做生意呢?丢人。咳咳。”
“老索你脸色不好。”
“天气凉,有点感冒,走了哈。”老索招招手,推门出去。
见他走了,安富裕撇撇嘴:“拿着鸡毛当令箭,以为他是谁啊?”
“叮”一声,安富裕掏出手机,脸色一变,慌忙回过头,看着门外笑眯眯朝他摇手机的老索,终于乖乖闭了嘴。
手机上写的是:又骂我?
“这个老索挺逗的。有他在我就不担心安老头欺负你了。”下班的路上,四张边开车边说,“还有那个于大庙,他不会喜欢上蒋晴了吧?”
“你们这样真的好吗?”大庙哥坐在后排,郁闷地看着前面的四张,这个臭四张,还以为他是良心发现开车载他们回家呢,原来是把他们当真空,当谈资。
“是不大好哈。要么你们下车,我们不当着你们的面聊?”
四张依旧微笑,而大庙却只有抱着胳膊生闷气的份儿了。
“说起来,你不会喜欢蒋晴吧。”四张收起笑,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瞧了后视镜一眼,“你最好不要喜欢,你们不是一路人呢。”
说这话的四张有点严肃,让鹌鹑很是想不懂,这个蒋晴到底做了什么才让四张这么说。
鹌鹑奇怪四张这么说,有一个同样对这件事犯寻思,于大庙因为蒋晴的事已经辗转反侧半宿没睡了。
“哎呦我去!”一翻身,他看着黑夜里灯泡一样闪着亮、“照”着他的那双眼睛,吓得连人带被一起往后连缩半米。
于大庙死死抓住被角,两只眼睛眨啊眨得看了半天,终于长出口气:“我说,老安,人吓人吓死人你知不知道?大半夜不睡觉睁着眼睛干嘛呀?是不是冷了?要我说也是,鹌鹑怎么滴也是你亲闺女,咋忍心让你在这里挨冻?要不你服个软,和他们说说,让咱们搬楼上去吧。你没觉得天冷了。”
就算是加了暖气的车库,终究还是冷啊。说着说着,于大庙就打了个寒颤。抹了抹鼻子,他重新睁开眼睛:“哎?安老头你怎么了?眼睛咋直了?喂!”
手在安富裕脸前连晃了几下,终于“唤回”了老头儿的意识。他瞪着眼睛,咬牙切齿地道:“这个不要脸的扫把星!”
什么跟什么呀?不明所以的于大庙顺着安富裕的手指看向棚顶,黑夜中,一个奇怪的声音不仔细听还真容易被人忽视掉。
“吱呀吱呀,吱呀吱呀……”
听着听着,于大庙的表情就变得无比暧昧,摇着头,他说了句:“体力真好。”
二楼。
四张擦了把额头上的汗,突然就泄了气,“不找了,让他们早加一个晚上的被子他们也未必多感激你。”
“擦擦汗吧。”鹌鹑蹲在一旁,递来手巾。
拿着手巾,四张边擦边瞪着床。那两床被子到底放哪儿了呢?他擦了下汗,落下床垫。吱呀一声。
【4】
大降温过后就是流行感冒开始盛行,在车库里瞪了一夜眼的于大庙和安富裕都未能幸免,一时间,此起彼伏的咳嗽声传遍了甜品店。
一阵风过,秋小美步履匆匆地从外面跑进来,“药来了,药来了,人呢?”
阿发蒙着个大口罩,往门外一指:“四张怕他们传染鹌鹑,让他们去门诊吊瓶了。”
“鹌鹑呢?”
“四张领着去打预防针了。”
“清早就被秀一脸,心碎。”秋小美掀开门板,钻进柜台,和阿发并肩站在冷冰冰的柜台前看着外面漫天雪花,忍不住满心凄凉:什么时候不生病的人就活该这待遇了?不开心。
鹌鹑也很不开心。
“我又没病,干嘛要打针?”她可怜巴巴看着四张,希望能免于挨这一针。
“听话。”
“好吧。”
都说一物降一物,四张一这么温柔说话,鹌鹑就缴械投降了。
“在哪儿打呢?”
“去我办公室等。”这会儿有点忙,有几个病人先后出现流感症状,治疗方案上他要做些调整。
鹌鹑点点头,起身往外走,快到门口了,一阵步声传来,她停下脚,给进来的人让路,却不想进来的会是蒋晴。
蒋晴脸色潮红,气喘吁吁,她也看见了鹌鹑,先一愣,接着微微点头,进了屋:“四张,我们隔壁床的老大爷不见了。”
这一幕有没有很熟悉,医院里发生病人走失的情况不少,还记得小病号吧,病人的情绪会随着病情发生波动,偶尔就会有出走的病人。
可蒋晴说的这个病人有点特殊,于是放下手里的活,他回头打算先解决这个。可这一回头,他愣住了。
怎么这么多人。
病人家属:“我出去买饭,回来就发现我家老爷子人不见了。”
蒋晴:“是我告诉他的。”
于大庙:“我是来打吊瓶的。”
“我看你就是来泡妞的。”懒得理他的四张忙着跟家属去沟通情况了,经过鹌鹑时,他做了个手势,鹌鹑看懂了,意思是去他办公室等。
不是你说的让我保护你的吗?怎么蒋晴在这儿又不用她了?
她那一脸迷糊样四张看着好笑,一走一过,扔下句:“我可以自保的。”
那不早说?害我白担心。
“四张,你在哪儿打吊瓶?要不要……”
“于大庙,跟我走。”
就这样,鹌鹑被独自扔在原地,看着那浩浩荡荡的队伍从她面前开出去。
哎,还是去他办公室等着挨扎吧。想着,鹌鹑孤独又沮丧地往四张的办公室走。
门打开的一刹那,一把刀快速地抵在了鹌鹑的脖子上:“不许动。”
“我爷爷叫张大飞,前几天肝功能出现异常,所以我们带他来住院,除了这病外,他还有癫痫,糖尿病,骨质疏松,另外这几年他还出现了老年痴呆,总说胡话……”下楼的路上,患者的孙女介绍着病人的病情,他们上午才办的住院,怎么就出了这么个事了。
蒋晴作为同屋自愿陪同的人,伸手扶着同屋,嘴里边说着安慰的话。
说话时,她的余光不时看上一眼四张,可惜四张众所周知都没看她一眼,倒是那个名叫于大庙的混混,一双眼睛不知道贼兮兮看了她多少眼了,真烦!
搞不懂大清早的他干嘛要来这里!
借着出电梯的空档,蒋晴一个错身,先大庙一步走了出去。
就在她等着四张下令去哪儿找,然后再好好表现一下的时候,走在最前面的四张忽然停了下来,他接了一个电话,随后整个人都慌了。
挂了电话,他先问了家属一句:“张大飞有没有出现精神症状和伤人经历?”
家属仔细想了半天,摇头:“没有啊。”
“你家老爷子把我女朋友绑票了。”
啊?
蒋晴扶着家属,真想再问一句:“撕票没?”
答案当然是没有。但鹌鹑也不好受。
“大爷,你能再轻点吗?我疼。”鹌鹑咳嗽两声,脖子被勒得太紧,喘气都费劲了。
“疼了啊?那这样呢?还疼吗?”
别看张大飞脸凶巴巴的,倒还真听话,鹌鹑说疼,他就真把手里的绳松开了点,得以喘气的鹌鹑边揉着喉咙边看着张大飞带的那一堆钩镰剑戟,“大爷,你没事带着一堆这个干嘛用啊?”
“当然是防身。总有刁民想害朕!不能让他们得逞。”
“我又不是坏人。”
“她当初也和我说她不是坏人,那我考考你,501*32得多少?”
“额……”天晓得鹌鹑数学不大好,高考差点因为数学拖后腿呢。
张大飞看着她皱眉,想得着实痛苦,一扬脖:“行了,放了你吧,和她一样笨,估计也不是坏人。”
就这样,鹌鹑被放了,四张他们也赶到了。
家属再三抱歉:“对不起啊,爷爷他脑筋不好使了,我替他向你们道歉。”
“没关系的,我又没什么事。”鹌鹑揉揉脖子,憨憨一笑。突然她想起什么,凑过去用小小声地对家属说:“大爷刚才一直和我‘她她’的,不是说胡话吧?”
家属听了听,笑着摇头:“说得是我奶奶,爷爷这辈子就喜欢欺负我奶奶了。”
“没事你们就回去吧,让我看看你,一天到晚不让我省心。”就这样,当着众人的面,四张把办公室的门关上了。
她有什么好嘛!蒋晴不服地瞪着那扇门,毫无察觉一把刀已经抵在了自己腰上。
“说,你是不是想害我?”张大飞狠叨叨地瞪着她:“回答我,502*32得多少?”
那把刀泛着银光,吓得蒋晴想哭,她举着手,哆哆嗦嗦看着抢刀的家属:“16064,你让他把刀放下啊。”
“这么快就答对了,一看就是坏女人。坏女人,去死吧。”说着,张大飞一捅,蒋晴彻底昏了过去。
隐隐约约地,她听见一个声音在说:“那是把塑料刀,还带弹簧的。”
“没事,惊吓过度,等会儿就能醒。”
她认得这个声音,是四张的,是四张在照顾她吗?蒋晴的心快速地跳了几下,睁开了眼,“四……”
她盯着悬在面前的那张近在咫尺的脸,本能地举起了手。
啪。
【5】
于大庙的脸肿得老高,却一脸笑吟吟的。
“她不知道是我,还和我道歉了。她人特别温柔,还问我的病了呢。”
“可是在帮你敷脸的人是我不是她。”秋小美手上用劲,怼地于大庙哎呦一声。
“你就不能温柔点吗?”他瞪着秋小美。
“谁温柔你找谁去啊。”秋小美手一放,回柜台了。
他是想找一个人,可他又没什么把握。
正犹豫着,他突然想起几天前的事来,随后大声朝工作间里面喊:“鹌鹑,有件事能帮帮我吗?”
#老索的遗书#
鹌鹑:
我这辈子最遗憾的事就是有这么个不结婚的不孝子,赚那么多钱有啥用?除了把我一年三百来天关在医院里外屁用没有。不过让我没想到的是,在医院我遇到了你,你要是能叫我一声爸爸该多好。不叫就不叫吧,反正我是把你当闺女的。闺女啊,爸爸想和你说,做人有时候别太实诚了,会被人欺负的,不过我也很放心,四张那小子挺靠谱,相信他能把你保护得很好。
老索的不孝子:爸,你又写遗书,先吃饭吧,吃完再写。
老索舔舔笔头:等我写完这句的,对了不孝子,给我网银转点钱。
不孝子:不是才给你转了一笔吗?
老索:哎呀,一看你就不玩农药。外行,无知,不懂……
劈头盖脸数落一番后,老索不忘补充那几个字:记得转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