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的寝殿内,帝后二人相视而立。许久,终是皇帝一声喟叹:“你可怪我?身为一国之君注定是无法做一个好丈夫的……”
皇后听了甜甜一笑,幸福地窝进皇帝的怀里:“为何要怪你?明知你先是皇帝后是夫君,明知我在你心底最重要的地方,这一点无论多少年都不曾改变,我又有何怨?”
皇帝心里一软,轻轻唤了一声:“贞儿……”
也曾是一双深情缱绻的小儿女,但在那之前,他们是华阳帝后。
每一次他情绪失控,她都大抵猜得到他在为什么烦心,只是她从不过问。一来因为后宫不得干政,二来……她对他信任已极,只因他在她面前,以帝王和夫君的双重身份已经竭尽所能地做到两全了。她只需尽自己所能去宽慰他,陪伴他就好。
宽大舒适的床榻上,帝后二人相拥而眠。正在睡意朦胧间,帝说道:“再等等吧,终究还未到时日。”
皇后听了浅浅一笑,安心入睡。
不久后,京城的街道里贴满了告示,萧云辉的案子结了,证据确凿。但皇帝年萧千山多年来辅佐之功,免了萧云辉死罪,只把他贬为庶人,终身圈禁在萧府。
对于这个判决,对于一宗恶性谋杀案件来说,实在的判得太轻了,但又能如何呢?皇权至上,皇帝一心要包庇萧云辉,谁又敢不遵?
布告贴出的第二天,萧云辉就被带到了萧府。只是皇帝为了照顾萧相的体面,给了特许,他是在夜半时分由京都府衙的衙役押着,进了萧府的侧门的。
虽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但萧府上下这夜通不曾睡,都等在了侧门迎接萧云辉回府,连萧云汐也不例外。只月余,萧云辉就已经瘦得没有个人模样了。
好在府衙的人顾念他萧家独子的身份,出狱前给他洗了澡,梳了头,还换上了干净的衣衫。只是此刻沉重的木枷横在他脖子上,双手双脚都拴上了镣铐,否则萧云辉的样子看起来应该和普通百姓没什么分别。
枷锁一打开,萧云辉就跪在地上,向萧千山和赵馨芝夫妇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孩儿不孝,让父亲母亲担忧了。”
萧千山心里早就软了,只顾忌着衙门的人还在,只气哼哼地骂了一句“逆子”,是赵馨芝颤颤巍巍地扶起了儿子。这些日子她连惊带怕,早已没有从前那副相府新夫人的得意了。
衙役见差事了了,对萧千山说道:“丞相大人,贵公子已经平安回府了,小的这就回去复命。还请丞相大人今后严加管束,切不可负了圣恩哪!”
萧千山对着皇城的方向一抱拳道:“臣铭感圣恩,永世不忘。”衙役这才点了点头回去了。
“儿啊,快来,让为娘的看看。”一见没有外人在场,赵馨芝再也控制不住了,一把搂过萧云辉,儿啊肉啊,心疼不已地揉、搓着。
萧云沫抹泪道:“哥哥你可算是回来了。你都不知道,这些日子娘想你想得茶不思饭不想的,人都憔悴得不行了。你若还不回来,娘也快活不成了!”
萧云辉鼻尖一酸,作势又要下跪,这回却被萧千山一把搀起:“已经回家了就好,还怕以后没有尽孝的时候吗?别婆婆妈妈的,先进去再说。”
众人来在萧府正厅,萧云辉又正式行了一次大礼,大家才坐下。
谁知萧云辉屁股刚沾在椅子上就喊起了冤:“父亲,这次的事情您查得怎么样了?明明是有人想要陷害我,可不能让那个人好过了!”
萧千山叹了口气,他当然知道是有人要害自己的儿子。自从萧云辉收监以来,他抓着案子的几个疑点反复追查,偏偏无懈可击。
他又想尽办法拉拢办理案件的官员。上官曦那里不好下手,就从他身边的人入手。谁知几经周折下来,他的努力没有起到实质性的作用不说,反而被上官曦抓到了把柄。
其实他自己也知道,这个案子之所以这么棘手,还不是因为自己儿子涉世未深,看不到别人设下的陷阱嘛?三皇子亲兵是他找的,钱贯子是他杀的,只有最后一个环节有问题怎么去推翻他谋杀掳掠的事实?
想到这里他就有气,狠狠道:“你住口吧!事情都是你自己做下的,事到如今你让为父从何查起?背后的那人很聪明,既然敢陷害你,他就肯定准备好了后招,任凭怎么查都是没有用的。”
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看戏的萧云汐此时点了点头,心说萧千山不过是一朝丞相,智商很高嘛!
“那……那柔雪呢?有没有找到柔雪?只要从她那里找出突破口,就不应该查不下去的啊!”
萧云辉还不死心,直问得萧千山一阵烦躁,还是一旁的赵馨芝叹了口气道:“怎么没有找?你父亲第一时间就派人盯着那个柔雪了,谁知这个人竟同人间蒸发了一般,哪里都找不到……”
“这……”难道就一点希望都没有了吗?自己的人生从此就要在萧府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里度过了?不!让他萧云辉如同笼中野兽一般的活着,还不如让他死了呢!
萧千山疲惫地说:“这个案子我会一直查下去的,既然有人做就一定会露出蛛丝马迹,总有真相大白的一天的。再说,你已经捡回一条命了,还想怎样?只要活着就有希望,且等待时机吧。”
萧云汐听了这话,白眼儿都要翻上天了。你若是不存那个歹心,别人想陷害还陷害不到你头上呢?说得好像你被冤枉了似的?为什么做错事的人从来都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呢?什么贬为庶人,还不如直接赐死呢!这种垃圾人,活着也是浪费空气!
显然,萧家上下除了萧云汐之外的人对皇帝的这个判决无不感激涕零,但对此判决不满的却大有人在。
“我美丽的贵妃娘娘,您怎么生这么大的气?是谁惹您不高兴了?嗯?”
延禧宫寝殿内灯火昏暗,轻轻一阵风后,打扮得雍容妖娆的姚贵妃就陷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她听到男子的调笑只愣怔一下,随即放软了身子,不悦道:“今天皇上去了皇后宫里,我早就给你发信了,你怎么才来?”
听到这似怒似嗔的话,男子只觉得心荡神驰,柔声哄道:“一看到你的消息我就赶来了,只不过你这次联络的突然,我总得准备一下啊。怎么,生气了?”
见她扭了一下肩膀略微表示不满的样子,看起来是真的生气了,男子笑道:“小野猫,几日不见你就这般难耐吗?难道你那个皇帝陛下没有喂饱你,还是他根本就不行?”
温热的气息在姚贵妃耳边吞、吐,她明显浑身一颤,却咬着唇硬生生从嘴里挤出一句:“你知道……我气的不是这个!”
“你的目标向来都是萧相而不是萧云辉,他死不死于你没有多大的损失,咱们只要专心对付萧相不就好了吗?”
姚贵妃听到他如此说,猛得挣脱他的手臂,怒道:“那你告诉我什么时候能扳倒萧千山?说要对付他,可是这些年我什么都没做成!反而他的官儿却越做越大,日子也过得越来越滋润!先是颜府嫡女,现在又是这个赵馨芝,他左拥右抱快活得像个神仙,而我呢?寂夜森森,在宫里的这些年每一日每一夜我是怎么过的?这次他这个蠢儿子捅下这么大娄子居然还能活命,我……”
她歇斯底里地喊叫着,额角的青筋都爆出来了。
男子斜睨了她一眼,有些吃味地问道:“你这么想让萧云辉死无非是想要看萧相难过。你这么恨萧相,就说明你心里还有他,还对当年他让你进宫的事情耿耿于怀吧?”
“不!不!我恨他,我狠他!若不是他当年骗我,若不是他把我引到那个凉亭,我也不会喝下那杯酒,也不会被皇帝……这些年,我日日夜夜地痛恨他诅咒他,我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看着他难过?哈哈哈……他难过就可以了吗?不!我要让萧家上下不得好死,我要让他生不如死,我要让他如同一条狗一样爬到我脚边求我给他一条生路!只有这样,只有这样……我才解恨!”
眼前的人儿好陌生。他记得,她本是那样天真纯善的人,区区萧千山居然能把她逼到这个份上。她已经完全丢失了从前的自己,变成了仇恨浇灌出的毒花。
男子看着她越说越疯狂,越说越愤怒,终是不忍,一把把她拉进了怀里柔声安抚道:“所以我来陪你了啊,不管日子怎么不好过,有了我总会好熬一点不是吗?不管别人怎么样,我永远都是站在你这边的。还记得我立下的誓言吗?若弃你,我必万剑诛心。”
“你说的最好是真的……”他的温存很快令几近癫狂的姚贵妃冷静了一点儿,但她始终无法相信他,只窝在他胸膛闷闷地说。
男子无奈一叹:“我真的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其实今天,我给你带来了一个好消息,想不想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