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汐的话如醍醐灌顶,清儿虽不十分明白,但反复思量过几遍后也体会出一点意思:“是不是,要想让别人看得起自己,咱们自己得先看得起自己?”
云汐一拍手:“对,就是这个意思,你记住了?”
清儿伸手抹去脸上的泪花,开怀一笑:“我记住了!”
“那你想不想要回你的身份?就看在我这么真心为你的份上,这回你别考虑我,只替自己想想,想好了再回答我!”萧云汐严肃地问着。她总要知道清儿心里的真实想法才好决定这道旨意的用途。
清儿冥思苦想了好一会儿,坚定地答道:“不要!且不说相府小姐的身份能给我带来什么好处,就说姐姐逼着萧千山认我以后吧。他自然不待见我,赵氏和她那两个儿女也不待见我。夫人是名门小姐,他们都敢这么欺负姐姐,我娘只是青楼女子,我到时候还不知道要受他们多少闲气呢!还不如我现在这样,来去自由。要什么身份,我有了姐姐就什么都有了!”
清儿的话很有道理,而且最后那句说得萧云汐心里很是受用。她不再说什么,只是了然地点了点头。
嘤咛在一旁笑着打趣清儿:“这下子我是不是又多了一位主子?以后我也要和嬷嬷一样,叫你三小姐!”
清儿却一脸受不了的样子说:“快些打住吧!这个三小姐谁爱当谁当去,我可担当不起。我只认我这个姐姐,我又没说我要当小姐。”
呃,萧云汐挑了挑眉,心里有些别扭地想,这“当小姐”的另外一层意思可千万不能让这里的人知道,否则她一定会挨骂的。
“好了好了,清儿还是清儿,不是什么三小姐,”萧云汐说着说着,拿胳膊肘碰了清儿的手臂一下,“你再叫我一声姐姐呗,听着怪亲的。”
刚刚相认的姐妹俩其实都还尴尬着呢,清儿红着脸,低低地叫了一声:“姐姐。”
“什么,什么,太小声了,没听见。”
“……姐姐。”
“啊?什~么~”萧云汐继续装没听见,还故意拢起手指搁在耳旁当听筒,样子看起来十分滑稽。
清儿这才反应过来,云汐这是逗她玩儿呢,笑道:“姐姐!你怎么跟个三岁小孩儿似的!我不叫了!”
一旁一直在憋笑的嘤咛终于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由她起头,这寻常不过的民居小院里响起了三个年轻姑娘畅快淋漓的笑声。
然而,只有常身在苦难中的人才知道,有些美好就是被用来破坏的,就像咱们眼前这安宁温馨的画面。打破它的就是清儿家院墙上那道一闪而过的身影。
“什么?她居然找了那丫头?”萧千山的声音里藏着不可置信的态度。那道懿旨就是用来恢复那丫头身份的?
哈,果然还是小女孩心性,是该说自己的大女儿心地善良还是什么呢?反正萧千山现在已经不再忌惮那道懿旨了。若懿旨在别人手上或许对自己还有些威胁,在萧云汐手上,也只不过能起到这么点儿作用,大不了应了她就是。
萧千山笑:“行了,继续跟着她吧。不过是个孩子,我看她也翻不出什么花样来。”
“是。”
百花楼的生意渐渐步入了正轨,萧云汐已经把菜品和酒品这些项目完全交给了沁香招来的人,反正定期出新,就能保证销量,这些自然不再需要她操心了。反而是楼里有些别出心裁的活动,还是得靠萧云汐出谋划策。
这一日,云汐带着百花楼“金点牡丹”活动新出炉的企划案在街市上购买道具,突然从街角窜出一个人影,抓住她和嘤咛的胳膊一紧一松,萧云汐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嘤咛被扯到了巷子后面。
你爷爷的,青天白日,是劫财还是劫色?
萧云汐恼怒地瞪起眼睛,一抬头却发现掳她的竟是很久没露面的蓝文澈。
“文澈,你怎么……”蓝文澈此时一脸警惕,对萧云汐和嘤咛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就把云汐的脑袋重又塞回自己怀里。这下子原本怒气冲冲的萧云汐和受到惊吓的嘤咛都乖乖闭上了嘴巴。
原来,蓝文澈不仅在回府路上碰上了逛街的云汐,也发现了坠在云汐身后的尾巴。是谁派来的人?这个傻丫头,被人跟踪了都不知道,真是一刻都不让人省心。
观察了一阵,发现那个尾巴没有发现他们三人的行踪,一边懊恼着跟丢了目标,一边漫无目的得走往相反的方向,蓝文澈这才松了口气。
其实,这件事摆明了有蹊跷,他应该安顿好云汐然后第一时间追上去盘问的,可是……
蓝文澈低头,以他现在怀抱着萧云汐的角度,他只能看见她的发顶,但思绪却恍恍惚惚回到了许多年前的午后……
“文澈文澈,你快来,看蚂蚁搬家了……”云汐那年才六岁,拿着树枝,蹲在树下认真地观察蚂蚁。
蓝文澈撇了撇嘴:“不就是蚂蚁搬家嘛,有什么好看的?云汐,你等着,我上树给你掏小鸟去~”
“哎~文澈你干嘛呀!”
蓝文澈那年也不满八岁,不过仗着自己身子壮,又有武艺傍身,总是变着花样儿地淘气。萧云汐一个没拦住蓝文澈就已经爬上树了,结果呢……没错,就如大家设想的一样,文澈大公子华丽丽地从树上掉下来了。
衣服破了,膝盖也流血了。不过,这些没什么,真正让蓝文澈难受的是他竟然在萧云汐这个小丫头面前这么丢脸,于是他闷闷地坐在树下别扭着。
云汐早就扔掉树枝,拿出一块干净的帕子,一边替蓝文澈擦伤口流出的血,一边碎碎念:“好好的,你干嘛要去掏小鸟?我又没说想要。再说,就算我想要,你也不能欺负小鸟啊。小鸟不见了,它娘亲得多着急啊?真是的,还把自己摔伤了。幸亏只是破点儿皮,要不蓝夫人也会很心疼的。”
蓝文澈更闭紧了嘴巴不说话,心说,女孩子家家的,一口一个娘亲,真矫情。他都已经是大孩子了,才不要整天窝在娘亲身边呢,他是男子汉,是要建功立业的呢。
“嘶——”不知云汐哪一下没注意,擦得狠了点,蓝文澈痛得直嘬牙花子。
云汐也着急,一边替他吹着,一边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我给你吹吹,呼……不疼了不疼了啊……”
那一天,云汐后面说了什么,文澈都不记得了,只记得她慌乱得给自己包扎伤口,忙活了好久,只能看到她圆圆的发顶。
……
说起来,自己也够迟钝的。他身边总是有萧云汐的陪伴,他和她在一起这件事渐渐地被自己当做了最理所当然的事。
但当他察觉出哪里不对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深深喜欢上了云汐。不是那种玩伴间的依赖或者亲情般的羁绊,而是……
他觉得自己好想娶她回家,想把她变成蓝文澈的所有物,只有他一个人可以亲近。尤其是萧府遭逢变故以后。
但蓝文澈万万想不到的是萧云汐居然那么决然地拒绝了自己。他用了很久都想不通,为什么她会拒绝。
从小到大,什么事情他都可以做的很好,所以遭到云汐拒绝的这件事成为他这一生第一次尝到挫败感的契机。都说打击这东西经常承受就习惯了,可如果是第一次承受呢?是不是得看心理素质够不够好?
蓝文澈下意识地收紧了抱着萧云汐的双臂,他此刻除了满满的贪图已经生不出别的情绪,更没有多余的理智去思考跟踪者的事情,他想的只是:不知道这次是不是最后一次抱着云汐了。
“文澈,你怎么了?”蓝文澈微微颤抖的手,和突然收紧的手臂让他怀里的人儿感觉到了一阵暧昧。萧云汐觉得他再用力一点恐怕就要把自己折断了。
文澈倏地松开了手,一脸羞赧地说:“我……刚才看到有个人鬼鬼祟祟地跟着你,才把你和嘤咛带到这巷尾的。是不是吓到你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他怕自己的贪图太明显,他怕已然拒绝他的云汐厌恶自己,于是就连和她说话都变得小心翼翼。他总觉得自己和云汐之间的距离注定要越来越远了。越这么想,心里的空洞就越大,就像破败的院门禁不住大风,就快要垮了。
“文澈,”萧云汐叫了他一声,他闻声抬头迎上了她灼灼的目光,“无论我们之间发生什么事,对我来说,你永远都是最重要的人。”
蓝文澈眼神一黯:“你的意思是,我是对你来说重要的人,但永远不可能是不是爱人,对不对?”
萧云汐苦笑:“那我又有什么办法,就是对你产生不了那种情绪啊?”
“那种情绪是指思慕之情么?你现在有思慕的对象吗?”
“呃,没有!”
“那你为什么要拒绝得这么坚决?你能保证这一生都对我……”蓝文澈不想说下去,他怕自己一语成箴。
萧云汐站到蓝文澈身前,强迫他看着自己的眼睛:“思慕是一种非常玄妙的情感,我不曾有过。但是文澈,我确定,你会遇到比我更适合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