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主一口茶“噗”得一声全都喷出去了,显然媚儿的话太劲爆,不是她一个未嫁的女儿能承受得了的。
她忙用衣袖擦了擦嘴角,又拍了拍烧红的脸:“你快别说了!”
原来,这个王百万是个那方面的虐待狂,每次接完王百万这个客人,媚儿总要休息好几天。
再怎么浓情蜜意也禁不起这样的折腾。所以王百万失信,媚儿也暗自松了口气。风尘中打滚不容易,日子过得有今天没明天的,却也比跟着王百万受洋罪来得好。
王百万虽无法纳媚儿为妾,这段日子却是结结实实缠上媚儿了。他出了高价,要赎媚儿出去。若是换做寻常人家的青楼老板,有了银子怎么会拦着姑娘们从良呢?再说王百万给得也不少。
只是百花楼自从小天接手以来,规矩变了。要走要留都由姑娘们自己做主。有时候姑娘自己愿意,哪怕一个钱不给也可以出去;有时候姑娘不愿意,哪怕给座金山也是不放人的。
到王百万这儿就是这样。他已经交给百花楼足够的银两了,以媚儿的身价来说,足足添了十倍也不止。奈何媚儿不吐口,就是不说一个走字,百花楼也没有收下银子,全数都给退了回去。
本来王百万打算得很好,他有意给媚儿立个外宅,媚儿却又不似先前那番热情。怎么说都说不动,这就让王百万恼羞成怒起来。
每每得了机会,见到媚儿,都没有好气儿,更整得媚儿越发的死去活来。
尤其经过今日这件事,王百万更是把百花楼和四皇子,还有刚才维护媚儿的大公主都恨了进去。当然这是后话不提。且说媚儿是如何请求大公主解救的吧。
大公主听完媚儿的诉说,一会儿点头,一会儿又摇头,让人猜不透她的想法。媚儿见他沉思,也不敢打扰,只静静坐着,不时拿眼瞟了他一眼。
而沉默中的大公主,突然被媚儿梳妆台上的几个小物件产生了兴趣。
她走过去细看,一个软玉盒子里,盛着晶莹透亮的红色物体,看起来像冰,摸上去却又不凉。(大家可以脑补一下果冻)
大公主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媚儿心里也有些嘀咕,男人家,怎么喜欢这些?却也少不得解释道:“那是媚儿闲来无事,自己调制的胭脂。里面加了些名贵的鱼胶,试了几次,就成了晶莹剔透的固体。这个胭脂不仅可以打颊腮,也可以当口脂用,水润的很呢。”
大公主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心里却是一阵吃惊。这个媚儿,别看她是个烟花女,却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的。
鱼胶,其实就是鲛人尾巴分泌的粘液提取而成的东西。能想到用鱼胶这样珍贵的材料做化妆品,一来看得出此人爱美如命,二来此人定比常人更有那争强好胜之心,还难得的心灵手巧,正是人才啊。
“公子……您……可愿帮帮我?”媚儿见大公主只一味看着她妆台上的东西,却丝毫没提帮助她的事情,于是便沉不住气,自己先问了起来。
“帮你?你想我怎么帮?”
媚儿咬了咬下唇,踌躇一会儿,终究把心一横,豁出去道:“媚儿知道,公子是四皇子殿下的朋友,必定是非富即贵的。如果公子愿意,可否先那王百万一步,将我赎出去?虽然楼里的规矩是走与留全看我们自己,只是……久了,沁香姑姑经不起王百万百般刁难、胡闹,少不得还是要我出去跟了他疗伤,可是我实在是不想……”
说到这里,媚儿颤抖着身子,一副极害怕的样子,一张小脸上只有泫然若泣的表情。
最后大公主却是笑了,说道:“我不过是对你一时生起了怜悯之心,你不会以为这样我就会帮你摆脱王百万了吧?他可不是那么好惹的。怎么说他王家也是富庶人家,王百万在京城那也是有很大影响力的。我想了想,觉得并不至于为了一个青楼女子与他为敌。”
媚儿眼中因大公主而燃起的希望之火瞬间熄灭,她懒懒地坐在那里,不知是自我安慰还是自我嘲讽地道:“我就说,哪里有人会这么好心,哪里又有人会为了素昧平生的人与人为敌,何况我又是青楼女子……”
说到这里,就算看惯了过境千帆又怎样,媚儿还是忍不住流露出哀伤,那是一种掺杂着绝望的哀伤。它是有穿透力的,与媚儿平日里惯常伪装出来的娇媚面孔又是另一番模样,看了直教人心内不忍。
大公主却是丝毫没有被这样的表情触动,她只是饶有兴味地看着她说道:“曾经有个姑娘跟我讨论过有关‘女权’的问题。我觉得她的想法非常的好,只是那些说辞太过深奥,连我自己都没能好好理解,我今天就不跟你说了。只是想提醒你一句,别总是把希望放在别人身上,有时候自救比等着别人来救你要实际地多了。”
媚儿皱着眉头,是在是没听懂大公主的意思,于是不解道:“请恕媚儿愚钝,还请公子明白讲来。”
大公主一摊手:“我的意思是,你很清楚自己的立场,也很清楚比你难的人还有很多,你虽有百般不情愿,但是未必就有人肯来帮你。这年头,平白无故做好事的除了慈心的出家人,只怕没有几个了。与其这样,倒不如用自己的一技之长,出去另谋生路,总比待在青楼一辈子要强许多吧?”
媚儿叹道:“哎~公子说的是,媚儿又何曾不想?可是……出去以后我能做什么呢?谁又会要一个青楼里待过的姑娘做活计,公子快别玩笑了。”
大公主一笑:“我若不是玩笑呢?眼下就有一个人,一定会帮你的。当然,前提是你能胜任她的工作。”
“公子说的是仪美轩的红雨?”
“呃……对,就是红雨。怎么样,既然你能说出红雨的名字,就该知道我的建议不错吧?”
大公主虽喝了点酒,但脑子还不至于坏掉。媚儿既只说得出红雨而说不出萧云汐,自然是不知道萧云汐才是仪美轩背后真正的老板了。
“可是……公子觉得媚儿行吗?”
大公主一笑,随手一指媚儿的妆台:“据我所知,仪美轩虽然擅长制作化妆品,却没有一样像你做出来的那么特别。别说胭脂,我刚才看了你的香粉和眉黛好像也与别处不同。我是看不出什么名堂的,不过我相信红雨应该很有兴趣。”
媚儿眼睛一亮,可也只是一瞬,就又消沉下去了:“可……可媚儿始终是青楼女子,若只不过是换了个地方供男人取乐,那媚儿还是宁愿留在这里了。”
从前也不是没有过烟花女从良的例子。可她们出去了,为了糊口总是要找些事情做吧?女子可供职的地方本来就不多,而且圈子又萧,一旦被人知道她们曾经的经历,就会遭到各种男人的骚扰。
以前在青楼里好歹还能接见一些公子,而真到了那个时候,那些女子可就和牲口没什么两样了。每日遭到众人的唾骂和凌辱,日子过得生不如死。
大公主却笑道:“这个嘛……倒是好办。据我说知,仪美轩的规矩也同这个百花楼一样古怪,他们从来都不问雇工的过去,只要的身上有符合他们要求的地方,他们一概录用。”
“你若实在不放心,我可以同红雨打声招呼,让她亲自考察你的能力,也不枉你求我救你一场。正好,听说仪美轩要在苏州开分店,你的手艺若真的得到认可,那就不妨跟着他们的人去苏州定居,也可远离那王百万,远离这京城中的是非。”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媚儿已经双目含泪了:“公子……”
大公主最见不得别人哭,媚儿这样,她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接招:“哎,咱们说话归说话,你别哭啊!你若是不喜欢,就当我设么都没说好了。”
媚儿连连摇头:“公子处处替媚儿设想,又肯替媚儿去和仪美轩说话,媚儿只有感激的份,何来不喜欢一说。
说着,媚儿跪下,重重地给大公主磕了个头道:“公子有所不知,身在红尘,也不是媚儿自己想的啊!只因当年,媚儿家穷,病得病,饿死的饿死,全家上下,也就媚儿值些银子。正巧,同乡里有个人是在京城里做人牙子的,我爹娘就把我卖给了他。谁曾想到,他见媚儿生得有几分姿色,竟将我推进了这火坑里来……”
大公主有些应对不暇,每次听到百姓疾苦,她都会有深深的不安。皇家女,一世荣宠不尽,却见不得百姓受苦。
“好了好了,过去的事情咱们就不要再提了。不管过去怎样,如今你愿意自食其力就是好事情。嗯……这样吧,我一会儿就去仪美轩说这件事情,你只在这里等着,他们会很快有人来接你的,你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