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倒地的黑影虽然满脸豆大的汗珠,表情惨痛,眼神却慢慢不屑:“你……还不配知道!”
二皇子冷笑:“哟,倒是挺有反骨。来人,给我查,那镇江知府刘仁还有哪位直系亲属如此人般年纪。”
吏部尚书姚珏道:“二皇子不必费事,微臣知道他是谁。”
二皇子挑眉:“是了,本殿竟忘了,再没有比你更了解这些官员的人了吧。姚大人,快说吧。”
“是。此人乃是刘仁的同胞兄弟,名叫刘义。自幼习武,早年间离家在江湖上闯荡,如今倒是混出了点儿名堂来,在泪剑楼里也算是个数一数二的人物,江湖人送绰号‘黑豹子’。”
二皇子眼前一亮:“原来你就是黑豹子,泪剑楼杀手排行榜上行五的那位?难怪这么好的武艺。”
那位?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居然对自己用了“那位”这样听起来还算谦恭的称谓,刘义不禁冷哼一声,看也不再看二皇子:“哼!你用锁魂,胜之不武。若是明刀明枪,我此刻已经取了那皇帝老儿的头颅祭我哥哥了!”
“放肆!你如今已经沦为阶下之囚,竟还敢口出狂言?”有官员跳出来抢白,就连二皇子那一点点惜才之心也被刘义这番话说的一点都不剩了,一双眼中只剩狠绝:“父皇,此人断留不得,儿臣以为当立即处斩,已绝后患。”
皇帝听到二皇子的话却淡然道:“不急,如若现在杀了他,只怕他不服。刘义,朕且问你,你替兄报仇的确有情有义,那你有没有想过,你哥哥因犯何事,为何别的官员都齐家平安,只有你哥哥和其他十九名官员会落得枭首示众的下场?”
刘义冷哼一声:“你这狗皇帝,草菅人命还需要什么理由?你想杀我哥哥,随便安排一个什么罪名不行?”
皇帝看着刘义的那双眼中似乎出现了一丝笑意。嗯?笑意?
“你这个哥哥本来是个好官,刚上任的头几年镇江的吏治还算不错。只不过后来给他送礼的人多了,他拿得手也软了,眼也盲了,心也硬了,就顾不得百姓的死活了。”
皇帝如此说着,给二皇子递了个眼神,二皇子会意,从没了顶盖的马车上面找到一摞奏折,又在那奏折里面翻了又翻,拿出一本来递给皇帝。
皇帝接过来看了看,又把奏折亲自拿到刘义眼前:“镇江的百姓知道朕亲自南巡,这是他们给朕上的联名书,上面你哥哥的罪行罄竹难书!至于它的真假,你若不信时可以自行去问问镇江的百姓。二皇子,把锁魂的毒给他解开,让他好好看看这联名书!”
“可是父皇……”这个刘义功夫不简单,刚刚皇帝差一点就死在了刘义的刀下,怎么能这个时候给他解毒?
“皇上!”
众大臣也燥了起来,没有一个人同意给刘义解毒的。
而皇帝却抬手,寒声问道:“怎么,父皇的话你也不听了?”
“这……”二皇子怎敢不遵,只好从怀里拿出解药,递了过去。
皇帝接过解药,竟然亲自上前,捏住了刘义的嘴巴,把药丸强塞了回去。
“你好好看看联名书上写的,等药力过了自行回去镇江辨明真假。如若那时,你还觉得朕错杀了你哥哥,那你还可以随时回来取朕的性命。若证实你哥哥是罪有应得、死得其所,朕也希望你能回来。这些侍卫在江南困不住你,只怕在皇宫也发现不了你,朕的寝宫自然由你随意进出。”
“什么……”
刘义吞下那颗药丸后,果然觉得身上的力气开始一点一滴恢复。等到他有力气抬起手了,便第一时间拿奏折来看。
上面写着:
镇江知府刘仁,在任期间,贪赃枉法,偏判冤假错案,侵吞朝廷赈灾款项以做私用,强抢民女、纵子行凶,私自多征强征税收……
才刚刚看了几行,刘义就越看越气愤,越看越痛心。这么多的内容,如果真的属实的话,那他自己的亲哥哥可比他杀的那些大恶人的罪行有过之而无不及了。
可他怎么也不能相信,哥哥怎么会是这个样子的?当年他离开家的时候,哥哥刚刚上任镇江知府,当时他明明怀着一颗报效国家的赤子之心……不会,这奏折上写的不会是哥哥。
可那“强抢民女、纵子行凶”这一项,自己好像是有所耳闻的。当初哥哥只是对自己打了个哈哈,说什么小孩子不懂事……这么看来,难道这都是真的?
看着那白纸黑字上印着的那么多鲜红的指印,刘义的眼睛也跟着红了。
他站了起来,一双眼睛定定地看着皇帝秦睿:“草民刘义,谢皇上不杀之恩。如今草民就带着这份联名状去镇江查探真伪。若事实真如联名状上所写,草民定回来找皇上请罪,到时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刘义大义凛然地说完这些话就如一阵风似地离开了,众人悬着的心这才放下,却又忍不住后怕。
这时落后负责保护后宫女眷的三皇子带着皇后、姚贵妃等几位后宫中位分较高的妃嫔并两位公主都赶到了,见到皇帝没事,众人才长舒了一口气。
但这个时候却是最好的表现时刻,只见众位小主争先恐后地上前,这个问“皇上你没事吧”,那个说“皇上你可吓死臣妾了”……这个场面一度很混乱。而皇帝却好像一脸受用地任一众妃嫔围着,另乘了一辆马车退回了不远处的馆驿休息。
只有皇后娘娘找来皇上身边的一个小太监,细细查问了当时的情况。
“所以说,如果没有二殿下,咱们皇上可就……二殿下现在可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依奴才看,皇上对他的信任是越来越深了。”
皇后的眼睛眨了眨,笑道:“本宫知道了,只要皇上没事就好。你快回去伺候皇上吧。”
水仙拿出了一锭银子塞到小太监的手里,小太监得了银子,感恩不尽地去了。
小太监走后,水仙惋惜道:“这个刺客早不来晚不来,偏在咱们四皇子不在的时候来。这下好了,便宜了那个二皇子。”
皇后眼神一凛:“慎言!这也是好争抢的?老二手里有锁魂,四皇子手里可没有。再说,那样凶险的状况,本宫倒是庆幸逸之不在呢。”
水仙宛然道:“皇后娘娘说的是,是女婢目光短浅了。”
四皇子不在?那他这个时候人在哪里呢?
Bingo!当然是因为放心不下萧云汐,陪她一起留在了苏州咯。
且说萧云汐秉明了皇后,决定就留在苏州暂且不回京城了。皇后倒是很疼她,特意从自己身边的二等宫女中挑选出一位年满二十五将要放出宫去的芍药赐给了她。芍药本就是苏州人士,自然欢天喜地地跟了萧云汐去了。
托芍药这个本地人的福,萧云汐又离开了皇帝的游行队伍,自然可以好好的逛逛苏州城啦。
说起来苏州还真是个好地方。繁华程度丝毫不比京城差,而且这里又能吃到好吃又漂亮的船点,又有精美绝伦的绣品可供欣赏,还有许多好吃的河鲜,更有河蚌孕出的河中珍珠,流光溢彩的,简直让萧云汐看了都走不动路。
这一路又吃又玩又买,不知道多开心。只苦了劲松,堂堂皇子护卫竟然要为萧云汐推着一辆独轮车,上面装着萧云汐满满的战利品。
四皇子宠溺地看着一手捧着船点,想吃又舍不得吃,另一只手又拿着冰糖葫芦大快朵颐的萧云汐,轻笑道:“瞧你,吃得到处都是,也不擦擦嘴。”
四皇子随意地拿出一条绢帕就替萧云汐擦嘴,而萧云汐看着眼前四皇子那张放大的脸,光洁白皙的面庞,刻画着完美的容颜,深邃漆黑的眼眸,此刻正倒映着自己的模样,绝美的唇部线条,因那一抹宠溺的笑柔和些许,再加上他满满疼宠与呵护,萧云汐只觉得她看着他的眼神一刻也移不开了。
好希望这一刻就这样静止,好希望他会记得她所有的美好就像她无法忘掉他的一丝一毫。
“呵,瞧你,我就这么好看,竟让你看得呆了?”四皇子早就察觉出了云汐的异样,故意放慢了替她擦嘴的动作,等他发现她的凝视,竟忍不住想要调笑几句。
“我……呃……咳咳!咳咳咳!!”
不识逗的萧云汐听到四皇子的戏谑就打算反驳,谁知刚想开口,还未咬碎的一块糖葫芦就卡在了她的喉间,她正止不住地剧烈咳嗽着。
“云汐,云汐你没事吧?都是我不好,你……”一边替萧云汐顺着背,一边后悔自己的幼稚,明知道她嘴里有东西,明知道她是极易害羞的个性,怎么就不能忍一忍?这下好了,看到她这样咳嗽,自己又心疼。真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咳咳咳咳……”
好一顿咳嗽以后萧云汐才感觉喉咙处爽利得多,却再也不想理四皇子那个幼稚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