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抬头看了眼站在门口的芍药,轻声叹了口气,俯身虚扶了罗铭一把,“此事已然是发生,我也不再过问,只是你该如何跟芍药交代,你知道吗?”
罗铭勾唇一笑,“我自有分寸。”
“芍药,进来。”姥姥才不给她这孙子面子,冲着站在外面的芍药招招手,“把你给阿铭熬好的药端给他喝了。”
罗铭身子一僵,缓缓起身坐下,芍药走到他面前将汤药放下,他抬头看去,眼圈通红,怕是已经哭了有一阵子了,顿时蹙眉,一言不发端起碗将药一饮而尽。
红烛和墨霖见此景便不再多打扰,起身告辞离去。
两人回到玲珑阁,红烛将幻境掏出来继续看。
姥姥已经走了,整个偏殿只剩下罗铭和芍药两人。
沉默,再是沉默,一直沉默。
罗铭咳嗽了一声,“是姥姥喊你回来的。”
芍药低头看手,“嗯。”
“我没有什么大事,你也知道姥姥这人就喜欢大惊小怪的,”罗铭伸过手去将药汤端起来绞着,柔声道,“其实你也不必来的,我没有什么大事。”
芍药抬头看了他一眼,蹭的站了起来,“我听姥姥说你丢了大半的修为,是为了一个姑娘,殿下这么做值得吗?”
罗铭手一僵,昂头将药喝完,用微乎其微的声音回答道,“值得。”
“那芍药无话可说。”她伸手讨要汤碗,罗铭叹了口气将碗递给她,结果芍药只是呆呆的盯着他的手看忘了接住碗,另碗跌落在地上,啪的一声,在殿外守护的人冲进来发现只是摔碎了一个碗便也默默地退了出去,她蹲下来想要收拾碎片被罗铭一把握住手,“你别动,让他们来打扫。”
芍药反握住他的手,昂着头看着他,泪水从眼角滑落,仍是哽咽着不肯承认,“殿下,为了她真的值得吗,哪怕她再微不足道你要要执意如此吗?”
罗铭伸手替她抹去眼泪,竟带着些宠溺,“是,她太过讨喜,我舍不得她受半点委屈。”
芍药将脸别过去不看他,“那她活着你便觉得开心了?”
“嗯。”
“那只有她活着,难道她不痛苦吗?”
罗铭慢慢的就着她的手站起来,摸了摸她的脑袋,“傻丫头,她心里没有我的,你也不必替我担忧,爱她是我的事,与他无关。”
芍药笑了笑,“既然这样,那芍药退下了,殿下好好休息吧。”
看到这里红烛拐了拐墨霖,后者往她嘴里塞了块果子,只听她含糊不清的说道,“你说芍药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墨霖继续给她投食,“怎么说。”
她瞧着芍药的表情和动作都不像是一个不知情的人,芍药喜欢罗铭她是知道的,若是知道罗铭为了另一个姑娘而如此对待自己,那肯定是伤心欲绝,而不似这般竟还能笑得出来,还能同他这般对话,倚着她的性子定能将罗铭骂的狗血淋头,哪能等到现在,还让他好好休息。
“你说芍药会不会啥的去求姥姥将仙气给取出来。”
墨霖蹙眉,又倒了杯茶推到她的面前,“不是说不知道是他的仙气么。”
红烛摇摇头,她怎么看芍药都像是知道了一般,不过就是他们没有发现罢了,而且最主要的是罗铭也没有发现,芍药如果知道罗铭是为了自己,定会想方设法的去将那仙气给拿出来,这幻境虽说能够看到想看到的,但是有些也是看不到的,所以红烛尝试着想看看芍药和姥姥的对话发现并不能看到。
墨霖以让她休息为由,将幻境给收了起来,然后将茶水递给她,红烛接过来啧啧嘴,“这两个应该能在一起吧。”
“人各有命,这些都是司命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操这个心了。”
红烛嘿了一声,将墨霖上下打量了一番,“你这人何时如此冷漠,以往我对他们关心的时候你可是一句话不说的,怎么现在竟然开始嫌东嫌西了,是不是找骂。”
这明明刚好的,墨霖这人竟然还跟她对着来,简直是故意惹人生气。
哪知墨霖根本没有将她的恐吓放在心上,很是淡定的起身推开窗户,“以前你身子还是好的,能上蹿下跳,如今一阵风都能将你吹倒,你这桃花还剩下几朵没有收集完,若是再提前归位,那师父他老人家可是要将我骂死。”
原来是怕师父骂他,红烛撇撇嘴,端起茶喝完起身回到床榻上躺下。
墨霖见她躺下后无奈的摇摇头,走过去替她掖好被角,敲了一下她的额头,“我出去有事,你好好睡一觉,等醒来的时候指不定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了。”
红烛还想说什么却觉得越来越困,最后慢慢的睡了过去。
司命从墨霖身后探出头来,望着榻上熟睡的红烛神情复杂,“你真的觉得这样可以么,上次你那样做已经让自己受了重伤,如今再试一次,就怕会让她遭到反噬,毕竟她这身子是真真经不起折腾了。”
“先去吧。”
司命看了眼红烛,拂袖跟着墨霖转身消失不见。
而他们去的地方就是东海地宫,姥姥已经在那里等他们多时,而墨霖手中还端着一个黑色的匣子,像极了他当初给罗铭的那个。
“你们来了。”姥姥坐在位置上没有起身,虚招呼了一把。
司命朝着她福了福,“久闻田螺一族一直由姥姥掌管,如今一看依旧是宝刀未老。”
姥姥呵呵一笑,摆摆手,“人老了,对很多事力不从心了,今日你们来怕也是有事吧。”她说着话,眼睛却瞧着墨霖,后者勾了勾唇,将手中的黑匣子递给她,姥姥打开一看,呦呵一声,“好一枚丹药,怕是老君要练上个百年吧,如此贵重的东西不知道上神拿来送我的意思是何?”
墨霖淡淡的开口道,“并无其他意思,只希望罗铭能够等到我们找到办法的那天。”
“这丹药服下能保我那不孝孙儿百年的时间,可是因此他也要这百年待在东海里了吧,”姥姥缓缓关上黑匣子放在一旁,眉目慈祥,说起罗铭更是宠溺满满,怕也是希望自己的孙儿能够活着,“可是我那孙儿自小便向往人间,这成年后大半的时间都在凡间,这百年让他待在海里,那跟要了他的命没什么两样。”
“姥姥说的是,所以此事还需要一人帮忙。”
听到这话,姥姥才发现司命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不见了,而再出现的时候身边跟着芍药。
芍药走到她面前跪下,“姥姥,请你让我把仙气还给殿下吧。”
“你怎么知道的?”姥姥惊得站了起来,颤巍巍的后退了两步,“阿铭告诉你的?”她自从知道后便严禁宫里人私下说此事,因着红烛他们前期铺垫的好,所以要想让芍药不知道此事的话,也算的上是容易的。
芍药苦笑了一声,站起来看向姥姥,“都怪殿下自己不小心,让我发现了破绽。”
那日姥姥差她去熬药,熬药回来后她刚好撞见罗铭赤脚跪在姥姥面前,那便是红烛在场的那一日,而待他们走后,罗铭喝完药汤递给她的时候,她忽然发现他的脚上有一块疤跟小二阿铭的一模一样,她这才知道原来哪有什么殿下罗铭和小二阿铭,从始至终不过是他一人罢了。
所以她问他是否值得,他说值得,又说自己不喜欢他,还说此事无她无关,可这怎么能与她无关呢,明明自己很喜欢很喜欢他,倘若真的不能一起活着,那她独活着又有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