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之后,红烛就再也没有叶朦的消息,她本是想去打听打听的,但是墨霖就是不准她去,说什么打听了只会觉得难过,既然是难过的事情为什么还要为难自己,她也就做了罢。
直到腊八节的那一日,她去酒楼买酒,才听到了一件事。
叶家贪污贿赂,被满门抄家,可怜一家老小全部入狱,好在叶朦已经成了个贵人,陛下就没有追究她的责任,只是将她关了禁闭好好反省。
一酒客喝了口酒咂咂嘴,“要不是说这叶老爷子精明,竟然把小女儿送宫里去了,你瞧着那小姐长得貌美天仙的样儿,陛下见了定是心动,这枕边风一吹,说不定人就出来了。”
“是呀是呀,不过也说不准,不是说那叶小姐性子古怪,脾气又不好,要是惹恼了陛下怕是也逃不了了吧。”
“哎呀呀,皇家无情呐……”
众人还在当这事为饭后茶余,倒是红烛听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果然是逃不了这种悲惨命运啊,红烛拎着酒往回走,心里盘算着接下来应该就是萧炎了吧,他若是这是时候沉得住气,那也真是算得上陛下的眼中钉了,如此沉稳。
“想什么呢?”墨霖突然出现将她手里的酒桶拿了过去。
红烛背着手走在他旁边,“刚才听说叶家被抄家了,一家老小都入狱了,叶朦因是贵人,所以才没有被送进去。”
墨霖嗯了一声,昂头看看天,“都说人间世事无常,看来的却是啊,你瞧着这一对儿拼了命的想在一起,可是老天爷偏偏就不随缘,让他们遇见不够还要让他们相爱,然后再拆散他们,果然是造化无常那。”
“你今儿怎么感叹起来了?”红烛走过去拐了他一下,笑眯眯的,“是不是遇到事儿了?”
“能有什么事?”墨霖横了她一眼,皱起眉头又将她细细打量一番,然后下了个结论,“红烛啊,最近是又胖了吗?不能因着是冬天就胡作非为的吃啊,女孩子还是要苗条一点儿才好……”他话还没说完就被红烛揪着了耳朵,身子不由的她那个方向倾斜,成功的看到了一张被气黑了的小脸儿。
红烛简直是要被他气死,扯着他的耳朵就往玲珑阁走,也不管旁人异样的眼光,活脱脱就是一受了委屈的小怨妇,进了门啪的一声关上,然后指着被推到大堂中央的某个人厉声严色,“说!我哪里胖!今儿要是说不出来,我就不让你吃完饭!”
某个人捂着耳朵很是为难的张了张口,然后撒腿往楼上跑了。
阿如端着菜往桌子上,看见墨霖往楼上跑,顿时就疑惑了,怎么她一端菜出来掌柜的就往楼上跑,感情觉得她的菜有毒吧,红烛见她委屈巴巴的看着自己,安抚道,“他是害怕我,不是害怕你。”
皇家的威严不是谁都可以挑战的。
红烛心里想的是萧炎,那个为了保护叶朦而大费周章的人,现在出了这档子事,他会怎么做,爱情向来让人冲动,他可千万别做出么事情来才好。
不过这些事他们怎么也插手不了。
“墨霖!赶紧给老娘下来吃饭!”
喊完后红烛就看见阿如捂着嘴偷笑。
好像,这样的日子其实也不错,她想象过自己未来遇到良人后的日子,应该是相敬如宾,恩爱非常的,如今这样的平平淡淡是她未曾想过的,感情像溪水流淌一般,好像日子本就应该是这样的。
不曾想没过几日,宫里便传出消息,说叶贵人触怒皇恩,被下了冷宫。
红烛正在吃茶,手里的茶杯有些没有托稳,有几滴茶溅了出来,墨霖从后面将她的手稳住,轻声道,“你也应该想到这一步的,不要慌。”
“接下来应该是重头戏了吧?”毕竟这一切铺垫了这么久。
苍蓝和缥缈君的情劫说起来还真是让人唏嘘,一步一步的铺垫如此之久,让他们看得都有些累,偏偏这两位还不紧不慢的相遇,然后接着相爱,最后再进行一个大高潮,让故事得到一个悲惨的结局,当事人不知道也就罢了,他们两个连同天上的几位都像是看戏的,等着这场大高潮上映,然后曲终人散,等归位的时候再道一声贺,简直完美。
傍晚的时候,红烛正在楼上修建桃枝,墨霖在擦拭三生镜,正静谧人生呢,就听见阿如在下面喊他们,说是有贵客造访。
红烛眯了眯眼睛,“你猜是不是司命这个王八蛋?”
墨霖头也没抬,“八成是,每次来都要让阿如配合着喊两嗓子才行。”
所以两个人该干什么干什么。
只听门被人推开,两人继续忙活自己手里的活儿,直至一红衣衣角落入墨霖的眼中,让他抬起头,惊讶了几分,“你怎么来了?”
这语气着实带了几分惊讶,让红烛挑了眉,转身说道,“这次演的这么真实……你怎么来了?”
来人是忘川。
忘川冷哼一声,指尖划过桌面,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看的墨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只听她淡淡的开口道,“本想着过几日再来的,可是我在下面瞧着苍蓝的处境不是很好,挂念她也挂念你,就想着今夜先来看一看,改日再处理那妖物。”
说到这个妖物,墨霖的眼神亮了,刚想开口问到底是何药物就被红烛一记胳膊肘封住了嘴,笑呵呵的看着忘川,“既然来了,那顺带带着我一起去看看吧,我瞧着那模样也是心疼的很。”
“你跟苍蓝有什么来往么?”忘川横了她一眼,“我瞧着你是去看热闹的。”
“你这话说的,我可是真心觉得苍蓝上神有点惨。”
忘川也懒得搭理她,扶了扶袖子两人便化作一缕青烟消失不见,留下墨霖一个人在屋子里嚎。
皇宫。
红烛因着不能用法术,便让忘川给她捏了个隐身术,静悄悄的随着忘川去了冷宫。
果然是凄凄惨惨,哪里有半分皇家的荣华,破旧的橱窗,被风吹日晒而老的栅栏,还有那掉了漆的红门,陪着夜晚的小风,果然是惨不忍睹,红烛啧啧了几声,“你说苍蓝哪里受过这等委屈。”
“她是觉得自己在上面过得太舒坦了,闲着下来体验一番人间疾苦,”忘川说这话的时候神情冷淡,仿佛是个合格的旁观者,就是这话听着跟含了几两冰渣子一般,听的红烛抖了抖身子没敢接话。
两人匿了身进门,就闻到一股饭馊味儿,直冲人鼻,红烛这次是真的震惊了,她是怎么也没想到苍蓝能对自己如此狠的下心,当然要是她还有记忆的话估计得两巴掌把那陛下给扇到地府去,然后传话给阎君,打入十八层地狱,什么时候她不生气了再给放出去。
忘川倒是冷静,连个眉头都没皱,脚步未停,一直走到床榻边,然后看到一人穿着白衣蜷缩在角落,许是有些冷,眉头微微皱起,看似睡的不踏实。
“要不要叫醒她?”
“叫醒的是叶朦,不是苍蓝,”忘川叹了口气,抬手一指,一缕魂魄从叶朦的额头飘了出来,落地化为人形,不是苍蓝又是谁。
不过她也是有意思,刚落地没看忘川他们,而是先看了眼在睡觉的自个儿,然后捂着眼睛不忍看,这才看向忘川,眨了眨眼睛,忽的笑了,“什么风儿把你给吹来了?”
那一笑一颦还真是多了几分仙人的风姿,看的红烛又想起了当年她在寿宴上看到的苍蓝上身,风姿卓越,何等好贵。
正出神就被点了名,“这是哪位?”
“就是月老阁那位。”
“是你啊,我瞧着有几分像,可就是没往那方面想,不过……”她绕着红烛转了几圈,摸着下巴说道,“这怎么看都像是个凡人,难不成你也下凡历劫了?”
红烛微笑脸,“上神说的是,小仙儿是因为要渡劫才下凡的,专门收集桃花的。”
苍蓝哦了一声点点头,抱着手又看向忘川,“你是怎么回事?”
“地府有些杂事让我上来看看,我便顺道过来看看你,本以为你会让自己过得舒坦些,这会儿倒是想错了。”
“神仙做久了腻,倒不如看看凡间。”苍蓝说的那叫一个轻描淡写,红烛都觉得有些听不下去了,侧了侧头便看见忘川翻了个白眼,琢磨着估计是也听不下去,碍着面子又不好意思去戳穿她的小心思。
外面似乎有开门声,忘川打了个响指,三人就在屋顶上了,一人寻了一个舒服地儿坐下,还没等开始说话,就看见一太监端着饭菜往殿里走去。
红烛皱眉,抬头看了看天,才刚蒙蒙亮,“这宫里每天都是这个时候用膳吗?”
苍蓝手撑着瓦砖身子微微向后仰,听见她嗤笑一声,“什么用膳,那是皇帝早朝的时辰,他们做好了饭便顺带送过来罢了。”
“如此早,那你要怎么办?”
她实在是好奇,明明就是如此清高一人,怎么就能忍受如此的条件,若说她之前不认识苍蓝也就罢了,不了解她的处事也可以,可偏偏就知道是这么一个主儿,还看着她在这里做无谓的折腾。
不过苍蓝倒是轻描淡写,一句话就打发了她,“看着吧。”
说罢抬手一拂,三人便清楚的看到屋内的情况。
只见那小太监将手里的饭盒重重的放在桌子上,吆喝一声让叶朦起床,后者自然是没有起得来,这时小太监走过去蹭蹭的踹了两下床板,一把将被子掀开,嘲讽的话语听到红烛都觉得刺耳,“哎呦叶贵人真是懒惰,这太阳都升的老高了还不起,真当自己是个主子啊,也不看看现在自己身处何地,母家都进了天牢,你也进了冷宫,还真是应景啊。”
床榻上,蜷缩的叶朦缓缓睁开眼睛,无动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