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烛眼睁睁的看着暮七走出了结界。
外面的妖怪自然是蜂拥而上,但是不敢靠前,有一只胆大的小妖悄悄躲在她的身后,对着她的后背咬了一口,暮七吃痛蹙眉,这才回神,然后发现自己已经走出了结界,忙转身想要回去,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那些妖怪看见她无反抗之力,自然是想要争夺一块肉来增长修为,倒是可怜了暮七,活生生的被他们撕扯成了碎片,连骨头都未曾剩下,只是最后那双眸子里的空洞无望生生让红烛跌坐在地上。
她就那般望着红烛,似是看见了又似乎是没看见,张了张嘴的空,就被人撕烂了脸颊,白骨森森, 紧接着是眼睛,她本应该是可以逃脱的,可是她没了妖丹,身上那点可怜的法力根本抵抗不过众妖的法力,被定在原地动弹不得,红烛想过去却被司命按住了肩膀,低声道,“你不能去掺和她的命格,你只能看着。”
所以他们只能看着她被一片片的分割,被众妖生食吃肉,最后只剩下一缕残魂。
红烛难受的捂着脸埋下头,好半天才开口道,“这下子应该是可以了吧。”
司命将她揽入怀中拍了拍肩膀,“剩下的就交给我吧,你歇歇。”
“暮七的魂魄呢?”红烛忽得想起来刚才她看见暮七的残魂跑了出来,这会儿已经消失不见了,两人对视一眼匆匆回了玲珑阁,然后召唤黑白无常,后者到的时候听到消息也是震惊了一下。
毕竟,自古就没有神仙渡劫的时候能把自己折腾的这么惨的,而且最后还就剩下残魂,可怜到爆炸。
黑无常面无表情的看着红烛,“我可先跟你说下,这残魂我们就没追过,找不找得到说不准,若是找不多你们可要赶紧跟阎君打招呼,让他出马。”
司命点点头,“我现在就去跟阎君说,你们两个先去找。”
地府。
孟婆汤上一片喧闹,忘川刚从忘川河出来就看见孟婆插着腰昂着头喊道,“你赶紧下来,要是让牛头马面看见了,一刀将你劈下来你可就魂飞魄散了!”
那残魂依旧自顾自的飘着,压根就没听见她的话。
忘川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冲着上面招招手,那残魂竟乖乖的落在了她的掌心,孟婆回头一看道了声谢,“谢天谢地,姑娘你可算是出来了,这孽障在这里盘旋好久,怨气太大可是吓坏了过往的圣灵,你说她怎么这么厉害,就剩下这么点魂魄了还能整出这么大动静来。”
“有些人注定不寻常,这世间本就有许许多多的事情说不准,”她将残魂放入一个玉瓶中,冲着孟婆摆摆手,“婆婆去忙吧,我去殿下那里一趟。”
孟婆点点头,瞥了眼那玉瓶,“姑娘,殿下若是知道了那玉瓶里的东西,怕是要生气了。”
忘川将手里的玉瓶颠了颠,笑着说道,“无妨,这东西怕是也知道自己的难堪了。”
孟婆不再说什么,转身舀了碗汤递给了一个魂。
忘川背着手一步一步的走向大殿,一直走到阎君面前,敲了敲案板,后者蹙眉抬起头来,见来来人是她顿时舒展开,勾了勾唇角,旁边似是有什么东西窜了过去,一溜烟儿消失不见了,他笑了笑,“竟然这么快回来了,你怎么来了?”
“有件事想让你帮忙。”
阎君停下手中的朱笔,“你几乎不让我帮忙。”
“但这件事非你不可。”
阎君哦了一声,摸了摸下巴,退了鬼差,起身走到她的面前,微微俯身同她平视,“说说看。”
忘川掏出玉瓶,挥手将门关上,然后打开瓶盖,那残魂一下子窜了出来,阎君眯了下眼睛忽得敛去笑容,“这是谁?”
“你问问她不就知道了?”
说话间阎君已经拿起案板上的朱笔朝着那残魂点了点,一滴赤墨飞溅出去落在残魂上,残魂发出凄惨的叫声,顷刻间落在地上然后幻化成模糊的人形,让两人真真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因为眼前人不是别人,正是暮七。
忘川跟暮七的关系一般,因着她跟红烛的关系较好,所以连带着认识一些天界的姑娘,暮七她恰好是不生不熟的那种,倒是阎君跟暮七有几分来往,天后的琐事一般都会经过暮七来传达,这姑娘性子直点,寡淡点,跟阎君也说的上来,所以关系要好上几分,见着是这两位人,暮七松了口气,“知晓是你们两个我便早早落地了。”
忘川捏了个法术又在她身上加了个结界,防止阴气太重将她灼伤,“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了?”
暮七淡淡一笑,“只是去历了个劫而已,”她看向阎君,“之前存在这里的身子还不拿出来让我暖和暖和。”
阎君没有动弹,而是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你现在脆弱的很,虽说是渡劫成了,但是还需要静养,方才忘川手里的玉瓶就是个养神的好东西,你不妨在她那里呆上一段日子再说。”
暮七摇摇头,“我本就是应该在规定的时间里历劫后归位,可惜出了点岔子耽搁了,天后那里一定很担心,我还是回去慢慢养吧。”
既然说不动,那阎君也只好将她的身子取来给她。
暮七本来的样子看起来是有些清冷的,她也不常笑,偶尔扯扯嘴角,眉眼处带上几分笑意,便看上去暖了几分,模样倒是极好看的,只是有些清淡,此时在地府保存了会儿更是添了丝生人勿进的气质,她盯着自己看了会儿后便钻了进去,打了个冷战猛地睁开眼睛,一双眸子清澈冰冷。
偏偏就是那么不经意的一瞥,看的忘川咯噔一下,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低声问道,“你可是真的渡了情劫?”
“河神大人怎会如此问?”被握住的手腕冰冷的很。
忘川叹了口气,盯着她的眼睛说道,“你别忘了我是谁,情劫本就是个难事,你渡过去就应该看得起花开花落不过是一场大梦,梦过了就继续过现在的日子,你又何苦陷入梦境之中将那段感情当真呢?”
忘川河的水之所以对红烛有伤害,全全然是因着痴情人太多,怨念太重,人神承担不起而已,而她生为忘川河河神,其中的道理自然是再清楚不过。
可惜暮七不懂。
七情六欲躲不过的唯有爱,所以天劫最为残酷无情。
天界经历过情劫的人大多都能在归位后放下凡间的尘俗往事,大开大合之下练就了一颗无情之心,虽说再动心难,可却理智了许多,也看透了许多,方才不会再去冲动做事,所以才叫渡劫成功,可忘川看着暮七不像是渡劫成功的样子,反而像是深陷其中无法自拔,这样的神仙往往不会有好下场,所以她想点醒暮七。
暮七的的确确是忘不了放不下,她觉得自己归位了,那君初便也归位了,“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秦祯看了眼忘川,“忘川的话不会有错的,你想好了再回去,宫里房间多得是,你随便住几日都可以。”
“天后那边怕是已经派人来了吧。”
说着判官进来,说外面有天界的人求见。
看来也是卡着时辰的让她回去啊,忘川上前一步,将她的衣裳稍作整理,借势说道,“我知晓你没有放下,但是你要记住,回去了就是回去了,来之前你是什么样子的那回去就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天后知晓你渡劫归位回来,却不知道你心未归位,你且记着,你放不下不代表那个人也未曾放下,你何苦给自己找麻烦,活得长也应该多多宽慰自己,免得日后遭受折磨。”
暮七定定的看着她半响后,轻轻点头,“多谢大人指点。”说罢转身离去。
待几人走后,她才坐在椅子上喘了口气,阎君在她一旁坐下,“你觉得如何?”
“什么如何?”
“忘川河你不在的时候我可是专门找了人给你搭理,免得乱了你的规矩。”
忘川瞥了他一眼身后的暗影,“你从哪里找来的魑魅。”
阎君回头看了眼,“去鼓山的时候抓的,见他机灵就给抓了回来,你要是喜欢就送给你了。”
“我府上缺一个守门的,你要是不介意就送与我吧,”她说着朝着那魑魅伸了伸手,然后接着说道,“红烛那边不知道怎么样了,你这几日翻看阴薄可是看到了什么。”
阎君摇摇头,端了茶饮了一口,“君初你应是知道的,就是跟暮七一块渡劫的那位……”他还未说完便见白无常闯了进来,后面还跟着司命和红烛。
红烛一看忘川在顿时红了眼眶,上前一把抱住,“你回来了怎么也不同我说一声。”
忘川拍了拍她的肩膀,“刚回来,还未曾去找你,你倒是先来了。”
“我是来有要事的。”
原来黑白无常没有找到暮七的残魂,为避免她被别的孤魂野鬼给啃了,所以便跟司命匆匆忙忙的来了地府,没想到人家已经归位去了天界,她这才松了口气,瘫在椅子上,“那这下子就剩下君初了。”
阎君俯身过去,“他又怎么了?”
司命叹了口气,“没了记忆,回不去了。”
这下子又是好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