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我以后再跟你解释,人命关天,我得出去一趟,麻烦你照顾好那两个孩子!”
她见他一人一骑,“喂,你不准备多带几个人吗?”
“这是我的私事,何必要连累其他人!”徐玉往西门而去,容心犹疑要不要跟去救人,但又想这确实是他们的私事,况且以自己的微末本事,未必帮得上忙,便没有跟去。
“姑娘,等等!”她上马正要离开,却听见张萱的呼唤。
“夫人,何事?”
“姑娘可知我夫君,究竟是为何事而去?”
“救一个他应该救的人!”
“应该救的人是谁?还有你为什么送那个婴儿来此?”
原来她什么都不知道,要不要积口德呢?她想了想,“还是等你夫君自己跟你说吧!”
她扬鞭而去,留下满腹猜疑的张萱。
容心回到草屋,将白绫尽数烧掉,韩馨儿没有再回来,数日后再进城,似乎徐玉一家也搬走了。
日子更加寂寥,拔出三尺长剑,心里也只剩下不安和忐忑。寒风怒号,又过了两年,她感觉自己已经和这片荒野融成一片,一棵行走的野草。
一日她又去那道边刻琴谱,远远地就听见了奇怪的琴声,道旁停了一辆马车,车夫双手插在袖筒里,靠在马车上睡觉。
是他吗?她已经激动得热泪盈眶,可是又想三年来,曾经错认了许多人,便冷静下来。
她顺着声音走去,看见一个素衣男子的背影,许是极其专注,未曾因她的到来而动容半分。
一看正面,果然不是他,幸好压制了下来,她深吸了一口气,寻找一棵未被镌刻过的树继续刻琴谱。
“冒昧,打扰一下!”
“有什么事吗?”她并未因他的问话而停下。
“非也,在下只是好奇,姑娘为何只镌刻右手的指法?”
那人到不同于之前所见的几个,见她不答,便拿出匕首,将左手的指法刻在背面。
“要刻,别地儿刻去!”
“在下非是刻意破坏,只是觉得该有左手的指法与之相和,这样才足够圆满。”
于是她将自己刻的划花,重新寻了一棵树开始,刚刻了几个字,那人又跟了过来。
“又是个找茬儿的!唉!”她叹息了一声,准备回去。
“姑娘请留步!在下也是个爱琴之人,途经此地,看见奇特的景致,便驻足钻研。姑娘刻得如此熟稔,想必琴艺更是高超。只是不知道这单手谈琴,又有何玄妙之处,故此想要请教一二。”
原来是个琴痴,告诉他也无妨,“公子过誉了,我只是在等人,要是他看见了,定会知道我在此等他!”
“想不到竟是这样,前些日子遇见一个左手谈琴的人,还以为个中有什么玄妙,打扰了!”
“左手弹琴?”她回过身,正眼看着这个陌生人。
“没错,只是那人满脸的长须,形状疯癫,未必是姑娘所等之人。”
听这描述,那个人和阿文,倒是相差甚远。可是快三年了,他都没来,莫不是真的患了什么疾病?
“姑娘,姑娘……”
那人看她眉头紧蹙,良久不语,唤了几声。
“那他在哪里?你说的那个人在哪里?”
“噢!大概是在安丰路的千丈山附近,不过那已经是月前的事,现在去了哪里就不得而知了。”
“他身高、年龄、样貌如何?”
那人见她如此着急,有些纳闷儿,“姑娘生的也算是如花似玉,想不到竟然会对一个疯子如此感兴趣,真是令人惋惜!”
“少废话!你说是不说?”她将匕首架在那人的脖子上。
他见她暴躁的举止,和温婉的外表,极其的不匹配,想来也不是个好惹的主儿,便将知道的都告诉了她:“身高和我差不多,满脸的长须,也看不出年龄,可能三十也可能四十,其他的记不清了。我就是个过路的,冒犯之处还请多包涵,多包涵!”
见她放下匕首,那人赶紧逃离。
三四十岁,满脸胡子,身高?她想着一回头,那人已经跑远。阿文,那是你吗?如果你真的因为走火入魔而疯了,那我在这里等上一辈子,岂不是枉然?
安丰路,千丈山,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又在哪里?想来不会是在东边,那就应该在西边。
她回到草屋,盘点了一下存粮,想收拾包袱上路。可是又想,万一不是他,而此刻他恰巧又回来了,岂不是又要劳燕分飞?
趴在床上想了很久,越想越不能抉择,于是怀揣着极度压抑的内心,提着剑在荒野里一通乱舞,觉得不能缓解,又对着旁边的一棵长满枝丫的树乱砍。
突然半空中传来一声回响,“唉!可惜了一把宝剑!”
“谁?鬼鬼祟祟地,出来!”她转过去看身后,什么也没有,又回过头来,看见那棵像是被剃了光头的树下,负手而立了一位宽衣博袖的老者。
松柏之姿,银发被风缓缓地吹着,隐隐有谪仙的感觉。
“敢问阁下是何方高人?”她暗自祈祷,希望转过来的不要是浮沉子。
“高人不敢当,但今日来了方知,白来了!”老人缓缓地转过来,竟然是广陵子。
她一时间不知道该惊,还是该喜,“师父,原来是您!”
“你的表情很复杂!”
她的喉头有些哽咽,舌头和上下颌也极其地不配合,艰难地问出了那句:“阿文他还好吗?”
“他醒了,但是人不见了!”
“连您也找不到吗?”
广陵子摇了摇头,“他的情况有点复杂,既然你没见过他,那老朽就不便打扰了,告辞!”
她还想问更多,但眨眼地功夫,人又不见了。但看他紧张急迫的样子,情况应该很严重。
听到这个消息,她再也不能安心地等下去,当下便开始准备干粮,脑海里飞速地搜索他可能去的地方。几经考量之后,决定往前往安丰。
已经带了许多的行李,最后还是决定将琴背上。她想不论怎么样,这把琴和两把剑是必须要带走的。
半个月后总算顺利到达了安丰范围,可能因为小明王韩林儿的缘故,此处较之于途径的所有县镇守卫都要森严。
她沿途打听那人口中那个左手弹琴的疯子,但收获寥寥。来到千丈山附近已是日色昏暗, 只得寻了户农家投宿。
老农夫妻养了许多鸡鸭,闹哄哄地进食之后,便乖乖地睡进鸡舍鸭舍挤到一起取暖,到了晚上也不吵闹。
那是位极好的婆婆,怕她晚上冷,特意又给她多抱了一床棉被。相比连日以来餐风饮露,这简直是大客栈天字一号房的待遇了。
隔壁那户农家好像有人去世不久,虽然灵堂撤了,但香烛味还是很浓,她伸手去关窗户,一张纸钱正好随着冷风飘进来。
泛黄粗糙的圆形方孔纸,带着些悲恸,也带着些瘆人。她将它抛出去,钻进暖和的被窝,很快入了眠。
“啊……啊……”外间传来男女凄厉的尖叫声,还有其他惊恐的声音,她被吵醒,心想不会是有盗匪进村了吧?
迅速穿好衣服,提剑出来,却见隔壁人家烛火通明,藩篱外杵着个小孩儿。
她不明所以,没有妄动,这时老农夫妻也出来了,两家的灯火,使得外间更加明亮了些,但看得还是不是很清楚。
“婆婆,那是谁家的小孩儿,为什么他们那么怕他?”
“老头子,你看呢?”老人转向老伴儿。
“眼睛花了,我走进些看!”
“大爷,您慢点儿!”容心端着烛台,走在旁边。
“谢谢你,姑娘!”都是平常走惯的路,下了台阶,老人走起来就很顺畅了。
小孩儿见着有人过来,侧过头来,啜泣着唤了声:“干爷爷!”
容心见着老人的表情有些不自然,走到小孩儿近侧的时候,面部肌肉抽搐着,枯瘦的双唇张开,上下左右的晃动,吐不出半个字,再看他的眼睛,瞪大的似乎立刻就要掉出来。
她再仔细看那小孩儿,穿一身奇怪的衣服,帽子、鞋子都怪怪的,但神色与常人无异。
“小鬼,大半夜的不睡觉,在这里作甚?”她弯腰问道。
小孩儿指着面前的院子,低头道:“回家!”
屋子里的人可能是听见对话,又发出了一些惊吓的声响。
“诈,诈尸了……”老人终于喊出了口,踉跄地往屋里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