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小丝总觉得自己是懂方朵的,可是,接触了程安之后的小丝发现自己越来越不懂她了。
以前,因为莫家明,小丝同情过方朵,也因为方朵,她恨过莫家明。
她恨莫家明那么冷漠、那么无情。她也恨方朵从头到尾的不清醒,后来她看开了,不把莫家明当父亲看,那么他的冷漠与否,都跟自己毫无关系了。
她也曾试图让方朵离开他,她不想方朵再那么可怜下去,但是自从那一巴掌后,小丝再也没有在方朵面前提过莫家明。
她不懂莫家明究竟有哪一点好,能让方朵傻傻地等、傻傻得爱,她不懂方朵怎么想的,居然有理由放弃这么好这么好的程安,不懂方朵为什么要来到新安,也不懂为什么现在非要从这里搬出去。
这一天,因为方朵的离开,程安没有去上班,他把自己窝在沙发上,对着电视,但是小丝知道,他根本没有在看电视,小丝知道,程安是在伤心,小丝就坐在程安的身边,陪着他说话。
“方朵不喜欢你。”
“那她为什么要来找我?”
“我不知道。”小丝顿了顿,接着说道:“虽然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来找你,但是她真的就是不喜欢你。”
程安自嘲地笑了笑,其实这些道理他都懂,只是现在需要一个小朋友来提醒自己,他觉得自己挺可笑的。
他一直都知道方朵不喜欢自己,只是谁又能明白他对方朵的情感?
不知道是不是每个人都是这么自私的,至少此时此刻,小丝觉得自己是个自私的人。方朵的离开,她并没有和程安一样难过,甚至还觉得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她不希望程安再受一次伤,所以她开心于方朵的离开。
方朵走后,小丝依然住着自己的小房间,方朵的房间一直空着,所有的摆设布置,文思未动。
小丝知道,从知道他们过去的故事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这个房间,是程安根据方朵的喜好精心布置的,那是方朵的专属。
方朵的房间空了,似乎也连同程安的心一起空了。
那几天,小丝再也没有从程安脸上看到一丝那如阳光一样温暖的笑容,小丝意识到,程安对方朵的爱,超乎她的想象。
小丝不明白,这是一种怎样的爱?爱到可以原谅她的背叛,爱到这么多年依然无法放下,爱到从始至终都保持着对她的柔情,方朵就这样一直被程安妥善地安放在心里,很久很久。
许多年后,方希丝在一本小说里看到一段话。
我一生渴望被人收藏
妥善安放 细心保存
免我惊 免我苦
免我四下流离,免我无枝可依
但我知他永不会来
她看到这段话的时候,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方朵,她觉得方朵真幸运,命运让她遇到了一位愿意这样收藏她的人,只是她却不珍惜。
方朵是真的走了,甚至连一个电话都没有打回来,就像突然从他们的生活中消失,干脆且利落。
新安的冬天,来得急切又迅猛。突然而来的冷空气,让小丝觉得自己宁愿就这么死在被窝里。
她开始漫长冬眠生活,甚至连自己的房门都不愿意出,程安却也不责怪她,每天为她准备好吃的,惯着她冬眠。
“程安,你最好了!”小丝总是这样对程安说,而程安也总是温柔地笑笑。
小丝记得,方朵曾经和她说过,她出生的那一天,望街下雪了,小丝觉得自己挺不争气的,在雪天出生,居然会这么怕冷。
“看样子,又要下雪了!”程安看着突然阴沉下来的天气叹息。
望街是一个四季不太分明的城市,所以极少有这么寒冷的天气,下雪就更难得一见了。在小丝的印象里,望街在三年前才下过一次雪,那一年小丝七岁,在望街生活了那么多年第一次看见下雪,许久不见的莫家明刚好出现,小丝看到别的小朋友堆雪人,打雪仗特别有意思,想让莫家明陪她玩雪,但是莫家明拒绝了,那次之后,望街就没有再下雪了,倒是下了几次冰雹。
但是新安不同,新安的四季,交替得毫不含糊。
新安的第一场雪毫无意外的降临,像在庆祝什么似得,纷纷扬扬,格外的大。
只是一瞬间,整个新安就被埋葬在了白茫茫里。
“程安,下雪了!”小丝趴在窗口,兴奋地喊,因为过于激动,连声调都变得怪异,程安显然已经见怪不怪。
“程安快来看,真的下雪了,好漂亮!”小丝兴奋地邀请程安陪自己看雪。
“小丝以前没见过雪吗?”程安有些好奇于小丝的兴奋程度。
“见过,但是只有一次,而且我让莫家明陪我堆雪人,他拒绝了。”小丝盯着窗外纷纷扬扬像棉絮一样的雪回答道。
“方朵不陪你堆雪人吗?”
“她?才不会,除非她脑子坏掉了!”
“程安,陪我堆雪人吧?”小丝几乎是在乞求。
程安从沙发上起身,走到窗口望了望窗外:“等吃完晚饭吧,现在雪积得还不够大,堆不了大雪人。”
“程安,你最好了,你是第一个愿意陪我堆雪人的人!”小丝一脸感激的表情,别提有多虔诚。
程安没有食言,晚饭后将小丝带到了楼下的空地上,因为这场雪不算小,地面上已经有厚厚一层,小区里,别的小朋友也纷纷出来了,打雪仗、堆雪人、踩雪,到处都是热闹祥和的气息。
“好吧!开工!”
在程安一声指挥下,小丝兴奋地滚起了雪球,小丝的手触碰着冰凉的积雪,却一点都不觉得冷,但细心的程安注意到小丝没有戴手套,连忙上楼取来自己的皮手套给小丝戴上。
手套很大,戴着小丝小手上大了许多,小丝却觉得很温暖。
小丝很卖力地滚着雪球。
当她抬起头的时候,程安早已堆了一个高高大大的雪人,小丝看着自己堆的歪歪扭扭的小雪人,顿时觉得程安的形象高大了许多,程安就是程安,堆雪人都堆得这么好。
“程安,那个是你,这个是我!”小丝指着一大一小两个雪人对程安说。
在程安的帮助下,小丝将自己堆的小雪人移到了大雪人身边。
小丝和程安并排站着,欣赏自己的成果,但是小丝越看越觉得少了些什么,于是,小丝又在雪地里找来两只树枝做手,还刻意将两只雪人的树枝手硬生生地搭在了一起,看起来就像手牵手一样。
“程安,我要拍照!”说着,小丝走到两个雪人之间,开始摆各种造型,而程安便一一用相机将画面记录下来。
小丝伸手接住飘下来的雪花突然开始惆怅地对程安说:“程安,要是莫家明有你对我一半好,我也会感激他的,方朵真是眼睛瞎了才能丢了你,去和莫家明在一起,是我的话,一定会选择你的。”
程安无奈地笑了笑:“但是你不是方朵呀,也许她有自己的想法呢?”
“方朵现在也一定在看雪!”小丝确定地说。
“程安,方朵是坏女人,你在她心里只是个备胎,你为什么还要喜欢她呢?”
“我知道啊,但是我不介意,因为我爱她!”
“我不懂!”
“等你以后长大了,像我爱方朵一样爱上一个人,你就会明白了。爱一个人,是身不由己的事。”
话题停留在提到方朵的这一刻。
小丝不知道用什么话去反驳,这是程安第一次用“爱”字来表达他对方朵的感情,听到程安这么说,小丝的心里是不快的。
这一刻,她意识到程安是第一个走进她心里的男人,或者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即便方朵不止一次强调她得喊程安“程叔叔”,可是小丝却从来没有这样称呼过程安,因为一个称呼,就定格了一段关系。
这是小丝来到新安的第一个雪夜,小丝没有睡,她开着灯,也拉开了窗帘。
她就坐在床上,默默地看着窗外的雪花,街灯的昏黄光线,将洁白的雪花染成了黄色,更温暖,却也更寒冷。
小丝第一次在心里确定自己喜欢上了程安,就在这个雪夜,就像是岁月开的一场玩笑。
程安,也许方朵在你心上停留了很久很久。但是现在,你也落在了我的心上,并且也会停留很久很久。
————小丝手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