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大早,程安就带着小丝赶上了回新安的最早一班车,小丝一副没有睡醒的样子,却不敢多埋怨一句。
一路上,程安显得沉默,不像昨天那么严肃生气,也不像以前那么热情温柔,程安也意识到自己昨天被方朵发了一顿脾气而将不好的情绪全部嫁接给小丝对小丝并不公平,但是这件事确实又因小丝而起。
毕竟关于假条的事,自己也是蒙在鼓里。
“程安,不要生气了好不好?我保证以后不会了”漫长的路程因为纠结的心事显得更加漫长,小丝实在按耐不住程安沉默的样子,压抑许久,还是决定先打破沉默。
“我没有生气。”程安的脸上有些疲惫,许是昨夜,他和小丝一样,都没有睡好。
“那你会讨厌我吗?”小丝追问。
“不会,但是我觉得你应该好好想想怎么让方朵不生气!”程安的语气依然平静。
小丝沉默,不再说话,心里却满是不满。
她觉得方朵总是在该出现的时候不出现,不该出现的时候却常常来搅局,这本是一场欢乐的旅行,最后却因为方朵来个惨不忍睹的收场。
程安一路马不停蹄,从新安的车站到公车站,在从公车站到小区楼下,远远就能看到方朵在楼下等了。
“程安,你就是这样照顾人的吗?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带着她走,出了事谁负责?”远远地看到了小丝和程安,方朵就迎了上来,劈头盖脸地将程安数落了一顿。
谁都感觉到了方朵的愤怒,因为从来到新安,方朵从来没有用后这样的口吻,这样严肃的表情对程安说过这么重的话。
程安依旧沉默,似乎连解释的力气都没有了一般,他不想解释自己是因为小丝拿了假条才以为小丝请好假了才会带她走,因为他知道,这样只会加剧她们母女之间的矛盾,所以从昨天接到方朵电话,程安就把所有的过错都揽在了自己身上。
“是我自己死皮赖脸要程安带我去的,是我拿了假假条骗他的,他什么都不知道?你干嘛对他这么凶?”小丝看程安连要解释的意思都没有,所以从心里觉得替程安委屈,再看看方朵如此气势凌人,小丝再也忍不住心里的怒火了。
也许程安会害怕方朵发怒的样子,可是对小丝来说,这么多年,方朵愤怒的样子,她见得多了,她才不害怕,也从来不会因为方朵发怒而失了底气。
小丝的话让刚因为误解程安而冲他发脾气的方朵有些尴尬,但是更多的却是怒火,方朵气得发抖:“方希丝,你就是个没教养的孩子!”
“以后我的事都不用你管!”方希丝也愤怒了,不仅是因为她破坏了自己和程安的旅行,也因为她刚刚冤枉程安,冲程安大呼小叫发脾气。
“啪!”
瞬间,连空气都凝固了。
方朵扬起的手掌,终于还是在她忍无可忍的情绪推动下,落到了小丝的脸上。
程安、小丝、方朵,三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小丝不可思议地看着方朵,她有些不敢相信,她居然当着程安的面扇了自己一巴掌,像海浪一样的屈辱感向小丝袭来,将她吞噬。
因为是在程安的面前,自己被扇了这一巴掌。小丝觉得自己的尊严,被方朵一片一片地撕碎了。
小丝跌跌撞撞、横冲直撞、不顾一切地逃离那个场景。
她顺着街道努力奔跑,没有方向,不知去哪,只是想逃离。
脑海里的意识告诉小丝,要赶快跑,赶快躲起来,躲到一个没有人的角落去,千万不要在程安的面前继续狼狈下去。
自尊心究竟是什么样的东西,它的能量,居然能让自认为刀枪不入的小丝想隐藏起来。所庆幸的是,无论是程安还是方朵,都没有追上来,这种时候对小丝来说,没有比独处更合适了。
小丝就像一只高傲无比的猫,即便受了伤,也希望可以独自收拾伤口,然后再以高傲无比的形象,出现在大家面前,不需要别人的同情和怜悯。
这是新安的街道,是小丝从陌生渐渐熟悉的街道。
小丝知道自己在哪里,只要再往前,过一个十字路口,就到了小丝第一次乘坐摩天轮的游乐园,小丝的步伐渐渐慢了下来,体力在极度的奔跑中慢慢流失,最后变成步行。
今天是周四,游乐园失了以往的热闹喧哗,冷清得像座坟场。
小丝走进游乐园里,开始漫无目地的闲逛,游乐园是个给人带来快乐的地方,可是此时此刻,小丝却觉得自己如今只有满心的伤痕。
白天的摩天轮,只是钢铁铸造的圈,它没有那么梦幻和美丽,那些梦幻和美丽,都是人们的幻想赋予它的。
在游乐园里漫无目地地逛了一圈后,小丝才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地方可去。
难道又自己回去吗?
不行,绝对不可以!强烈的自尊心,让小丝没办法先认输。
小丝看了看头顶上高高的摩天轮,摩天轮转一圈需要三十分钟,这无疑是打发时间的一种方式。
摩天轮缓缓上升,小丝觉得整个世界都静止了下来。
记得方朵第一次打自己的时候,小丝的内心只有愤怒,委屈却没有眼泪,但是这一次,小丝却觉得只有屈辱,但是她依然没有眼泪,而同样是一个耳光,从愤怒变成屈辱,却仅仅是因为程安在。
小丝并不是来看风景的,所以,哪怕摩天轮到达最高点,小丝也没有抬眼往外看看的兴致,她需要的,只是这样一个小小的盒子,可以让自己养伤。
天边,还残留着太阳仅剩的一点光芒。
小丝像只流离失所的小猫,从摩天轮上下来,依然没有可去的地方。
小丝坐在摩天轮底下,看着安静的有些过分的游乐园随着天色慢慢变暗而渐渐亮起了五彩的灯光,夜晚的游乐园比白天的游乐园稍微热闹一些,偶尔还是能看到大人带着小朋友来玩。
小丝高傲的自尊不知道什么时候慢慢被消磨,内心幽幽地升起了一股忐忑,如果方朵和程安不来找自己,难道真的要露宿街头吗?
小丝的想法开始变得矛盾,一边希望程安他们找不到自己,以维持自己小小的自尊,一边又迫切希望程安和方朵能找到自己,免得自己流离失所。
越是矛盾着,就越是焦躁、纠结和不安。
小丝盯着游乐园的进口,内心期待着能看到程安来寻找自己的身影。
可是眼看天色越来越暗,小丝的心里,也变得越来越无助。
“难道方朵不要我,连程安也不要我了吗?”小丝想着,这样的心情,无疑让小丝煎熬无比,但小丝不知道的是,程安一直在找她,因为害怕小丝跟方朵的矛盾继续激化,所以程安让方朵先回去了。
程安开着车,穿过了市里所有大大小小的街道,但是始终没有发现小丝的身影。
摩天轮已经亮起了五彩的光,又像小丝第一次见到它那样变得美丽。
小丝觉得很饿,但是却没有要去吃东西的欲望,或者说她是害怕自己一走动,他们就找不到自己了。
小丝觉得委屈,委屈得想掉眼泪,在这样的情绪了挣扎了很久很久,直到程安出现在她的面前。
小丝扑进了程安的怀里,哭得无法自己,小丝并不想哭,但是她却无法控制自己的眼泪和情绪,满满的委屈,只能用眼泪来宣泄。
小丝不知道程安是怎么找到自己的,但是,当程安出现的那一刻,小丝的内心无比的感激,程安的出现,对小丝来说,他的形象无疑比白马王子还高大。
程安一句话没说,像抚摸小猫一样抚摸着小丝的头发,任凭她的眼泪打湿自己的衣襟。
小丝的眼泪和哭声,在小丝看来,无疑是没有了自尊和骄傲,可是,小丝毕竟只是一个小女孩,无论她想表现自己有多么的成熟,多么的强大,但是她依然只是一个女孩,她也需要安慰和温暖。
程安驾驶着车子,穿梭在新安被霓虹点得发烫的街道上,一段路后,车子停在了路边。
程安沉闷地点了一支烟,默默地抽着,车厢里的气氛,开始变得压抑。
小丝又开始觉得不知所措,程安是极少抽烟的,她的心里,似乎已经预感到,程安有话要说,但是她现在又不能问,压抑的气氛,让她只能等待,等待程安先开口。
“你妈已经回去了,待会,你给她打个电话道个歉!”程安看着小丝。
刚刚还有些不知所措的心突然就落了下来,不是踏实落地,而是落进了万丈深渊里。
小丝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程安,明明才刚哭过,现在小丝又觉得想哭了,可她依然努力隐忍着情绪:“为什么?”
程安,我讨厌你!如果这个人不是方朵,你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站在我这边不是吗?可是,仅仅因为这个人是方朵。所以我就必须输掉这场对决。————小丝手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