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早的早上，有雾气，圣诞节过去的余韵还在，同学们见面面带微笑相互祝贺。洋溢着一派和睦。节目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
夏微识找到自己的位置，把早餐放在北连的桌面上。
瑞瑞跟她比划了一个“加油”的小小握拳手势。
那么多熟悉的过去，在这样熟悉的旧环境里。就算找不回记忆，也应该能够依稀记得那种相爱的感觉的吧！
等了半节课，还是没有人来。
空荡荡的位置，一张发笑的张大的口。
微识埋头给罗象发短消息，“知道北连为什么今天没来么？”
“我问了雷阿姨，说是要接一个客人。他也陪同去了。”
中午的时候，微识呆呆地看着已经冰凉发硬的面包和牛奶。豁然起身，提起来就丢到了垃圾桶。
一丢掉食物，微识就后悔了。
心情好黯淡。
早餐是无辜的啊！自己是在拿食物发脾气吗？
瑞瑞冲罗象使了一个眼色。
罗象没看明白，只好凑过去，把手一分，意思是“why”？
微识没心思注意他们两个人的小动作。
瑞瑞说，“今天放学后，我们一起去北连家吧！”
“一起吗？”
瑞瑞点头。
哦，罗象恍然大悟。微识一个人去，如果被冷淡得拒之门外，那就没法收场了。大家去，比较好圆场。
下午，北连仍然没出现。
班级导师开始在讲台上吹风了，“很快就要放寒假了，明年，不用我多说，就要进行最重要的考试了。关于未来的志愿，已经和你们家长沟通了。所以，该努力的同学，要好好努力，没有机会上好大学的同学，我们也是无法勉强的！每个人都得对自己的人生负责。”
好严肃的讲演。
台下的人，面面相觑。但又不得不承认，说的都是事实。
三个人到达北连的家门口。
瑞瑞去按门铃上的门铃。
开门的，是北连。
罗象迎接上去，给了他一拳头，不过是轻微的。“病好了，就不搭理人了啊！把哥们都忘了啊！”
“没有啊！”北连辩解。但是面孔上的笑容带着猜疑。看得出来，是努力得在动用脑细胞。
北连伸手，迟钝了一下，终于还是拍下去，“啊，大象，我记得，我最好的朋友！”
罗象喘一口气，还击一掌，“我还以为连我也忘记了！”
“你在说什么？”北连充满不明白的表情，“我忘记了什么？”
“你和微微啊！”
“微微，你是说夏微识吗？我们是同学啊，还是同桌……我现在记得了。”
只是同桌？
罗象只好苦笑。
“先进来呀。”北连把门推开。
罗象试探着问，“记得给我过生日的那天么？”
“记得，我买好蛋糕，就直接去了你家啊！”
完蛋了，他不光是丢失了那部分记忆。而是根本记忆被重新整理过，按照他自己的逻辑，连绵严密得构成了另外一种人生。
过去，在他的脑海里，都被重叠和被篡改了。
对，就像是被黑客篡改的电脑程序。
瑞瑞冷眼坐在一边，心思却澎湃如潮水，“北连啊！如果换成过去的你，这样让微识伤心，你自己只怕也会心痛得无法呼吸。”
夏微识的目光和北连对在一条直线上。北连停留了一下，露出招牌似的迷人的微笑。“你好！欢迎啊！”
心，沉下去。
四个人坐着，北连一个人去拿饮料，加热！
这三个人，就都呆滞得坐在沙发上。
瑞瑞一戳罗象，“等会我们说什么？”
“北连，看见我的节拍器了吗？”一个风风火火的女孩子冲了出来。打扮很洋气，一看，就是在外国生活的孩子。口音还夹杂着怪腔调。可是，她很漂亮，一派不分外面世界什么季节，她永远是明媚的春光的样子。
“hi，大家好！”一点也不羞涩得，热情得跟三个拘谨的人打招呼。
“她啊，是胡叔叔的女儿。”
胡叔叔？
北连放下饮料，解答疑问，“胡叔叔，是以前妈妈的大学同学。以前，小珊儿在我家里借宿过半年。”
小珊儿？这个称呼，格外亲切。刚才沉落的心，再沉下去。没有人，连上帝也无法丈量出深度的深渊。
“你们家的钢琴呢？”
“因为没有人弹，已经换了地方啦！转移到储物室了！”
“你们聊哦！我去找。”
现在好像只有罗象适合刨根问底。罗象揽住北连的肩膀，“那你们就是很小认识了哦！这么漂亮，介绍给我认识哦！”
这样故意作出的亲热，好尴尬。汗啊，罗象觉得自己额头一定挂上了三道粗壮的黑线。
“你，不是和她在交往么！”
啊，这个倒是还记得！
“住院的时候，我总是看见你们在一起交头接耳，挨得那么亲密！想骗我呀！”北连一瞬间似乎恢复了以往的熟悉。但也只是一瞬间。
胡珊已经迫不及待，一把抓住北连手，“帮我去开门，我没钥匙！”
“不好意思哈，我去下就回来！”还是那么好脾气。
可惜，好脾气的对象换了人。
微识低下头。房间里的暖气充足，自己的灵魂却冻僵，失去了说话的力气。
两个人进了储物室，在里面传出一声惊呼。然后是一阵稀碎的脚步，收拾东西的嘈杂，再之后，就是试探性的按下琴键，发出的无节奏的单音。
“给我找椅子啊！我要弹看看！”
“好，你等着！”
对话一句一句飘出来。
北连，好宠爱她的样子啊！
“好啦，现在，我要弹一段贝多芬第26号作品《变奏奏鸣曲》。”
这个胡珊，是一个有才华的女孩子。瑞瑞和罗象一起望向微识。不言而喻。
钢琴被奏起，是一段行板，优美而深沉的行板。
罗象开口了，“我要直接告诉他，以前，你是他的女朋友。”
“不要。”微识拦截。
“难道，雷阿姨一点也没有跟北连提起你来么！”瑞瑞想的是另外一个问题。
微识眼眶，露水微闪。还是坚强地笑，“你们觉得，北连喜欢胡珊么？”
是个判断正常感觉也不迟钝的人，就可以看出来。
在他们的小时候，一定是有好感的。也许是兄妹一般的感情啊？这样的猜测，也是危险的。感情是没有固定轨道的列车，开往哪里，没有人可以左右。
门口传来熟悉的稳重的脚步声音。
“微微……”
微识回头看见了雷欣喻。“雷阿姨……”
就是这两声相互的称呼后，没了下音。该说什么呢？好像现在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了！
北连出院了，情况大家都知道了。到了这一步。
雷欣喻看一眼远远的钢琴那边的北连，以及站在北连身边的胡珊，“小珊是我老友的女儿。这次回国，在我们家过完寒假再回去！不过，这个丫头最缠人了，小时候最爱磨着她北连哥哥。”
这话似乎有意要说给微识听的，像是在安慰和鼓励，又像是在提醒，也不可以掉以轻心。今天没有做好应对的准备，瑞瑞提议，“我们先回去吧！雷阿姨再见！”
微识抿了下嘴唇，“阿姨再见。”
雷欣喻点头，“我就不送了。罗象，代阿姨送他们回家吧！”
“没问题。”
胡珊走路圆舞曲一样，离开钢琴，转出来，“你们要走啦，goodbye！”
走，我们到2楼上去，我想看看以前我出国，没带走的一箱子玩具哦！
“好……”
上了2楼，北连逗留在阳台上，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点舍不得这三个人离去。自从在医院醒来。他听到的情况，只是很简略的回顾。
北连又看了一眼微识，忽然觉得，这个女孩子的背影，好落寞。
手机里，还有这个女孩子给自己在圣诞节发的消息。
也许，应该问一问妈妈，自己和这个女孩子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