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我彻底的勇气爱是最大权利不理场面不伟大我共你始终同游生死。恋爱大过天想不想也日夜怀念连甜梦也不够甜”
在我们年少时候爱是一件天大的事情。
天大的事情有关勇敢。我问许诺轻你敢不敢?你敢从2楼上跳下去,我就答应你。1998年的初中教学楼2楼距离地面7米4,后来我返回母校,目测丈量。许诺轻翻身,站到栏杆之外,一群一群的人围过来兴奋如庆祝盛会。许诺轻看着我,问,要是残废你也不能不要我!
我点头。
“就当重新手拖手去上学堂,我带著情意一丝丝凄怆许多说话都仍然未讲。”
当然,当然,他没跳。他变成一个孬种笑谈。
我希望他能够跳下去,最好有点小残废,这样就不必每天等在学校门口,等着沉默不语的我经过,然后后面跟着两个神经质的男生。他带头摸我的头发,眼神邪恶,手掌却有汗水。我闪躲,他拉扯不休。去死去死去死,我在心里默念,没人敢惹他。他不止调戏一个女生,他沿路调戏许多女生。但这些女生跟我都一样,并不做当面的坚定反抗。
总有人报告给老师,许诺轻被点上台,恶狠狠抽了一耳光。老师当着大家的面,抽那一耳光的时候,我分明听见四周有此起彼伏的叹息。他倒是愣了一下,嘴角嬉笑一下,再不说话。班主任说,你这是耍流氓,现在是我教训你,以后你就等着到监狱里被别人教训吧。
我知道你家里有事,所以我不叫你家长,下不为例。伤透脑筋的班主任不再搭理他开始讲课。
等到所有人都下课放学。他还跪在那里。没人不让他起来,但他还是跪着。
我最后一个离开,我犹豫一下,经过他的时候,多说了一句,我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我说话的语调那么老气横秋,许诺轻又笑了。
这发生在1997年的年底。
很快,他就开始跟着我,专心致志,像个蚂蝗。
“来又如风离又如风或世事通通不过是场梦,人在途中人在时空相识也许不过擦过梦中。”
他不闹也不拉扯了,也不招惹其他女生了。他就是像个蚂蟥一样搭上我。搭上也就算了,偏偏又无所作为。只是跟着。
我疑心他要打击报复没,但他只是跟着,脚步越来越轻柔。
我对他说,你别跟着我。
他直直看着我,我的心脏被他雷到了。他眼睛里大概有炸雷,一下一下丢过来,炸得人心零碎。其实他挺帅的,我知道就因为这个原因他才调戏了那么久,无人举报。那些女生啊,我无语。
是的。举报他的人,就是我。我说,你要是想报复,就来吧。我不怕。我豁出去了。
我也直勾勾看他。
许诺轻呆滞一下,说,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吧!
我再度被震撼惊骇到。在那个年头,这种话说出来,是要闹得天翻地覆的。我扭头就跑。他没有再跟过来。他在后面喊,日月在上,天地为证……
好耳熟的台词,难道男生也看琼瑶剧吗?
我在历史教科书上读到印度圣雄甘地的非暴力不合作,顿时想起许诺轻。他的行为根本就是一个模式。他现在不动手,只是跟着。叫我头痛欲裂。然后,发生了1998年的中学跳楼事件。我说,只要你敢跳下去。
但他没跳,我想,这事就算完了。风风雨雨,也该停歇。
1999年我高一,那年澳门回归,我在教室里画黑板报,文宣工作一贯是女生的重头。几个人停在教室窗外在打探,我倒吸一口冷气。我又看见了许诺轻,他被两个中年男人带着。一个很瘦,和他面目相似。一个很胖,是高中的教导主任。
许诺轻的眼睛似乎在搜寻什么,我扭头避开,心跳加速。过一会再看,他们已经走过去了。
没多久,这群人又走回来,我看见许诺轻和那两个大叔说,就这个班吧!
他的眼睛跳跃众生,直接降落伞一样落到我的位置上。
我抱住头,哀叹一声。
关于他的家事,是这样的。他有一个在本地担任一官半职的爸爸。教育局副局长的儿子不争气,贻笑大方。本校教导主任,是他的叔叔。所以他初中被退学,还是能够来上高中。
我们两个人,居然又回到一间教室。
“别离没有对错要走也解释不多,现代说永远已经很傻。”
我想也没什么可怕的。当初的胆小鬼,现在也不能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我们已经各自大了2岁,许诺轻在下课后,凑过来,伸手,说,你好啊,好久不见。我说,大家都长大了,我以后是想认真念大学,现在得用功,请你不要打扰我。
他说,好。我答应你,你也大约我,做我女朋友好吗?
等你也考上大学再说吧!我极力冷漠,免得日后麻烦。
你念什么,我考什么。
我轻笑,凭你?读什么都好,别和我一个学校我就谢天谢地了。我又问,你究竟喜欢我哪一点?
我喜欢你管我。他笑了,面色却有点凄凉。
我捏着铅笔解答题目,你不敢跳,说明你不够爱我。算了吧你!许诺轻再没来纠缠了。
高二的分科考试,成绩发布,我大吃一惊,年级第二名,三个黑色楷体字夺目而深刻。许诺轻,远远把排列在年级第39名的我,丢远。
我听见老师在讲台上说,有的人是聪明,可惜以前不用功,现在回心转意也不晚,值得表扬。不知道怎么了,我闷闷的,郁结起来。
2000年,高二,顺理成章我选文科。他又出现在一个教室里,有选了文科。
去掉了数理见长的对手,许诺轻在新的班上第一。我有沧海桑田之感了,说不出的怪异。
他开始担任班长,他和我套话,你以后想念哪所大学?我哑巴了,我没你成绩这样好,这样聪明,犹如神助。我只想念一所普通大学,考上就成。
许诺轻看着我,不置可否。我想起他站在栏杆外与我对峙的场面了,一转眼,那么遥远。
2002年,我们终不在一所大学了,我没有庆幸,相反有一点失落。许诺轻的人生大转弯,远远在前方。我的人生,寡淡无奇,落在后面。我们在一个城市里,但他是本城百年名校,我是二流院校。
我想到此为止吧!不过,我还是常常能够看见他。他念法学,爱出风头,各种校际比赛他的名字频繁露面。
并且,他越发出脱得洒脱帅气,眼角眉梢保留当年一点痞子气息,愈发风靡。我听说,他是大校草,惹无数蜂蝶。
“可以笑的话不会哭可相知的心那怕追逐”
无人记得,当年他完全胆小鬼懦夫,不敢跳下去。我却后怕,年少妄为。假如他跳了,我该怎么收场?幸好没跳。
上了大学,才觉得也不过如此。依旧上课下课吃饭睡觉,身边的人一个一个谈起恋爱。我与他,咫尺天涯陌路。我不接他电话,不回他信件。
2005年春天,去他的学校看樱花,又碰到他,世界真窄。他挽着漂亮女生招摇得很。我却还是一个人,不是没有示好者,但就是没有火花。爱情真是莫名其妙的疾病,依靠神经病一样的火花诞生维系。他看见了我,硬生生放下女朋友过来问,你一个人?
我说,我很多人。但这些人全是宿舍的好姐妹,我根本是负隅顽抗。他说,手机给我。我给他。他存下一串数字。什么意思,有了女朋友,还想做什么?真是浪荡又吊儿郎当。
他后来的行为很简单,他约我去k歌,他过生日。我去了,我像个没脸皮的疯子。我唱歌,唱许多的歌。我看见他身边挽的女孩换了人,但还是漂亮。唱到最后,我好像愤怒了,我开始歇斯底里,我吼《现代爱情故事》,“别离没有对错要走也解释不多,现代说永远已经很傻,随着那一宵去火花以消逝。不可能付出一生那么多。”
我看见他的新女友做小伏低给他擦脸,他安坐不动像个大爷。我喊,许大爷,你怎么不唱啊!我喊完就没了意识。喝了一点点啤酒而已,怎么就醉了呢!
醒来,身体在漂移,脚却不在地。我在他的背上!我默默不语。
他说,你犯什么傻,你躲什么?你为什么不承认?
承认什么?
承认你喜欢我!
好吧!就算如此,但你当初没跳下去,你不够爱我!
他放下我,正面对视,难道你不明白?我明白,其实我明白。我哭了。他因我,把整个人生扭转,当中辛苦,不足向外人道。
“祈求天地放过一双恋人怕发生的永远别发生”
一城之中,那点距离算什么,我开始逃课。我开始补考。换成许诺轻教训我,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我说,无所谓,以后全靠你养我啊!反正你优秀,家世不错。
当年他的家事,无非是发达了的父亲外遇,离弃了他的母亲。他的母亲决绝离婚,远嫁他乡。他恨父亲,觉得亏欠的父亲放任宠溺儿子。许诺轻,是90年代无数中国家庭在社会转变后的小小折射。他是青春期的受害者。但年少放荡,都成过眼烟云。
我说,还不都亏我当初的苦口婆心。
许诺轻说,那唯有将来以身相许了。
我说,你早该如此,你欠我一跳,一辈子属于我,对不对。他回答对。
唯有幸福不可长久,半年飞快过去。
直到2005年夏天,我们毕业前夕。他换过的女朋友大着肚子来找我。
我的愕然超过了任何想像,那个女孩子甜美芬芳地笑,说,我无法失去他,原谅我做了点手脚。拿针刺破安全套……你知道,5个月的孩子是不能够打掉的,我必须和许诺轻结婚。
我的手心在冒汗,我想我一定面色黯然如幽灵。
许诺轻,我不能原谅你。你的浪情毁了我和你最后的希望。
我找了外地城市工作,没有告诉他地址。理所当然我也切断所有与他的联系。
后来,我听闻他和她结婚了。后来,我也结婚了。
我想我该放下了,各有归宿,尘埃落定。2008年,我在遥远的海边城市举办婚礼,消息通知到许诺轻。来与不来,由他。
“谁得到过愿放手曾精彩过愿挽留,年年月月逝去越是觉得深爱你”
我将认真做一个好妻子,我的蓝眼睛先生,待我足够温柔。
2月,大雪弥漫半个中国。3月,雪祸消散,恢复周天晴朗。
他没能出场,但遥寄祝福,一份小礼。
是一盒cd,古巨基的《串烧金曲》。
此刻我在倾听,异常漫长的一曲,跨越年代与光阴。
七个章节层次分明。
“天大的爱”,“讲情”“日月星辰风雨潮”“两个人”“浪情歌”“神爱世人”“完结章”。
他没有跟我解释,其实那女孩子大着肚子是假,不过填塞的枕头。我从参加婚礼的同学口里知道这一点真相,也已经太迟了。
若神爱世人,请让你我之间超越爱情,化为博大至爱,彼此怀念,只是怀念。
因神爱世人,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