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多立刻蹦起身,换好衣服冲出门去。
脚踝处还隐隐约约的疼,这次她为了顾盼奋不顾身带伤出行,简直就是可歌可泣可悲可叹,事成之后一定要狠狠敲上几顿饭。
幸好方才冷敷了一段时间,腿上的青肿消了一些,应该可以暂且忽略不计。
多多轻轻带上房间的门,蹑手蹑脚地走下楼梯。还没到门口就被人拦住了:“麦小姐,少爷吩咐过,您不能随意出门。”
“为什么?”
“原因少爷没有说,请小姐回房间休息。”
限制人身自由是不道德的。
多多立刻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无奈道行不够,怎样都打动不了铁面无私的保镖同学。多多知道在这个地方要硬闯的话绝对是在找死,只好悻悻地铩羽而归。
回到房间后,多多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高跟鞋从窗外扔下去。
接着探出头去观察了一下周围,确定不会有人注意到自己之后,轻轻巧巧地从二楼翻了下去。
——这是多多的独门绝技,当年向学校格斗社的师兄偷学的。
虽然落地时脚踝处传来的抽痛,还是很明显令她倒吸一口冷气……但没办法,谁叫她是为朋友两肋插刀的品种呢。
多多想起那辆破奥拓还停在车库里,但必然开不出大门。她掂量了一下铁门的高度,接着英勇地爬了上去。
警报声迅速响起,多多不顾不远处飞奔而来的保镖,继续坚韧不拔地爬啊爬。千钧一发之际,终于翻出门外,接着跳上一辆的士:“嘉怡酒店!”
半小时后,多多顺利到达会面地点。
一进门,就发现顾盼坐在一楼餐厅里一个隐蔽的位置上,专心致志地……看菜单。
多多劈手夺下菜单:“你要找的人呢?”
顾盼指指楼上。
“然后你就坐在这里干等着?”
顾盼耸耸肩:“这叫以静制动。”
多多“切”了一声:“你怎么找到他的?”
“本来和Emily约好逛街,突然发现街对面有个人影很像他,就一路跟了过来。”
多多有些无奈地:“你们都多少年没见面了,你不会眼花了吧?”
顾盼很肯定地说:“我的直觉不会错的。”顿了一顿,“何况,他和几年前相比,完全没有任何改变。”那个人永远那么温和而冷漠,永远都是疏离的,仿佛世界上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令他动容。就连当初自己不顾一切地对他说“我喜欢你”,也不过换来一句淡淡的“是吗”。
顾盼叹息,她一向冷静理智,竟然也会为了那个人不能自拔。那么多年,其实连她都不敢确定,她究竟是在等那个人,还是仅仅为了重温那种感觉。若即若离,清冷淡漠,她只是想知道,那个人,究竟是否会有那般炙热的情感,如果有,又会降临在谁的身上。
多多伸出两根手指在顾盼面前晃了晃:“喂喂,不就是上去打个招呼,你自己就能搞定的事情,干吗还要叫我过来?”
顾盼深沉道:“近乡情怯,像你这种粗线条女人是永远不会懂的。”
“说吧,需要我做些什么?”
顾盼想了想:“问他叫什么名字。”
多多不敢置信地:“就、就这样?”至少也该要个电话号码什么的吧?
“那……问他还记不记得我。”
“行。”多多刚要动身,突然想起一个最重要的问题,“他人呢?”
顾盼耸耸肩:“不知道。”
多多泄气:“你你你……”这就是大学时电机系智商最高的精英啊,人人膜拜的技术帝啊,好几个科研项目的领头人啊,你也有智商为负数的这一天啊!
顾盼喝了一口奶茶,慢慢地说:“等吧,他总有下楼的时候。”
多多看了看手表,现在是上午十一点整。下午大概还有阙君渡安排的课程,不知当阙君渡发现她临阵脱逃后会作何反应。不过只是稍微设想了一下后果便觉得背脊发寒,顾盼奇怪地看她一眼:“你抖什么啊,要紧张也是我紧张。”
“……”顾盼你是有所不知啊,我最近被阙君渡折腾得有多惨!
不过多多心里清楚,现在绝不是个发牢骚的好时机,看看顾盼全神贯注盯着酒店大堂的样子就知道了,除了那个失散多年的男人,这家伙眼里没有任何其他的事物。
多多撑着下巴不知瞌睡了多久,突然被顾盼用力摇醒:“他来了!就是他!”
“啊啊?”多多瞪着困顿的双眼半天聚不了焦,好不容易认清楚顾盼所说的人,那个人已经快要走出大门了。
多多想都没想就冲了上去,终于赶在那人上车之前拦住他,气喘吁吁地说:“先生,您掉了一样东西!”
“嗯?”那人疑惑地看着她,眼角还微微带点笑意。
真是一双好看的眼睛,狭长而微微上挑,不说话也含情脉脉似的。许霖的眼睛的确和他很像,但许霖的容貌多了几分轻浮,眼前这个人却是温和的,但在这种温和里,又明明白白地带了几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小姐,以后请先编好台词再上来搭讪,OK?这位陆析先生可是很忙的。”旁边那人见多多两眼直直地盯着陆析看,直接伸手把她往旁边一推。
多多同样犯着愁呢,不知道下一句该怎么编,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如何按照顾盼的意思组织语言,根本没注意旁边多出来的一双手。那双手只是轻轻一推,她便失去平衡,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身后一声尖锐的急刹,一辆车硬生生在多多身后停下。
接下来身后这辆车的车门被人打开,再接下来,多多耳边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麦多多,我想请你解释一下,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
阙君渡是她的灾星,一定是!不然该怎么解释自己每次出洋相的时候他都在场!
只是现在她已经没空考虑待会该如何面对阙君渡,眼见陆析即将上车,而她的腿不知怎么疼得完全站不起来,只能一只手撑在地上,一面用力朝那个人喊:“陆析,你是叫陆析吗?”
陆析放在车把上的手稍稍停了停。
多多继续大声地喊:“那你,你还记得顾盼吗?就是那个一直喜欢你的顾盼啊,你还记得吗?”没有时间绕来绕去了,再不抓住最后的机会,顾盼不知哪年哪月才能再见到他。
陆析手里提着的东西突然就掉落在地。接着他几乎是不顾一切地狂奔着过来,在多多面前站定:“你认识她?她在哪?”
多多望了望身后,不知何时顾盼已经站在酒店门口,泪流满面。
多多看见陆析一步一步地走向顾盼,身后有人在喊:“喂!陆析!我们约好在‘清岭’吃饭的!”他却恍若未闻,只是缓慢地、坚定地朝顾盼走去。
多多心里突然涌起一种复杂的感觉,既欣慰,又感伤。
顾盼终于找到了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而且那个人,同样也记挂着她。
多么美好。
多少年前都没有说破的感情,只是一个动作,一个眼神,电光火石之间,已经不言自明。
原来这样的感情真的存在。不管已经过去多久,不管世界有多大,相爱的人,总会有重逢的可能。
祝你们幸福。
那她呢?究竟要到什么时候,她才能遇见与之携手一生的那个人?
多多定定地看着他们,连眼神都有些痴了,直到阙君渡拍拍她的脑袋,才回过神来:“啊啊?”
阙君渡嘴角勾起一丝含义不明的笑容:“麦多多,看来我们得好好谈谈了。”
多多终于后知后觉地忐忑起来:“谈、谈什么?”
“你可以先从地上站起来再回答我的问题。”阙君渡表情复杂地看着她,他走之前,她刚和家庭教师闹翻,他刚出门没多久,她又出现在这里,而且还在和别的男人拉拉扯扯?
多多努力了好几回,可惜左脚脚踝处已经完全疼得受不了,只能在阙君渡凌厉的目光下低下头去,小小声地说:“我站不起来了……”
多多今天的行程颇为艰险,在扭伤了脚的前提下翻窗爬墙,接着又被人重重推倒在地,这会儿估计是骨折了。
阙君渡微微皱了眉道:“怎么了?”已经蹲下身去,手抚到多多红肿的脚踝处,才冷冷问道:“这里疼?”
多多可怜巴巴地点头:“嗯……”
修长的手指毫不留情地在伤处捏了一下。
“啊……”多多惨叫一声,眼泪哗啦啦就冒了出来。泪眼模糊中只听得阙君渡恶狠狠的声音:“你真是好大的胆子,竟然敢从窗户上跳下去?没把你摔成残废算你走运。”
多多疼得说不出话来,只是可怜巴巴地望着他,那表情让阙君渡想起被主人遗弃的小狗狗。
阙君渡视线又转回她受伤的脚踝,从脚踝往上,好像有青青紫紫的印记,等看到她腿上明显是被打出来的青肿时,阙君渡的声音几乎从牙缝里挤出来:“这又是怎么回事?”
多多战战兢兢地不敢说话。
“蓝伊芙打的?”
眼见阙君渡怒气越来越重,多多赶忙举白旗:“我、我哪知道她那么喜欢暴力啊,所以才小小的反抗了一下……”委屈啊委屈,阙君渡和蓝伊芙的关系那么好,又亲眼看见蓝伊芙被自己打翻在地,怕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自己的解释吧?
她是有多羡慕黛玉模样的蓝伊芙啊,人家楚楚可怜地往面前一站,强悍粗犷的自己几乎立刻就能被判为凶手。
不过阙君渡的注意焦点显然不和她在一个层面:“你一直等到被她打成这样才还手?你是猪吗?”
“这个……”多多闷闷道,“这位蓝小姐是你请来的老师,如果我打伤了她,该怎么向你交代。而且我本来以为,像蓝小姐那样文文弱弱的女生,就算挨她几下,也不会怎么样的。结果……”结果血淋淋的事实教育我们,最毒妇人心啊。
阙君渡把她抱起来扔进车里,让司机先送她回家。隔着车窗多多还能看到阙君渡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意思大概是:“如果你再闹出点有的没的,看我不把你小样儿给弄死!”
多多被他的眼神所震慑,坐在车上一路哆嗦,最后连司机都看不下去了,硬生生把车内的空调扭到了二十七度。
拜托,现在还是夏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