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吕男男无论多么努力,都睡不着。
第一是吓得,白天触摸尸骨的颤栗她到现在还记得,另外一个关键因素是,她有睡前强迫症,一定要去厕所,可是这家宾馆的厕所不在房间里,而在楼道里,最最最重要的是,楼道没有灯。
不出门不知道,吕男男现在才发现自己的毛病真多,没有干净床单被罩睡不着,没有小熊睡不着,还偏偏怕黑!力气大也挡不住她怕黑啊!她连厕所都不敢去,如果让安一正知道了,会笑死她吧!
可是,不去厕所似乎也很难受。
经过了半个小时的心理建设,某人终于忍不住要去厕所了。
开门,一步一步不知道是吓别人还是吓自己,总之吕男男汗毛都耸起来了,特别是从卫生间出来在走廊上迎面便碰上了什么东西!吕男男忘了自己学过的各种武术和搏击动作,下意识的就要尖叫,然后嘴巴便被人捂住了。
她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连环杀人凶手!
连环!白天才接触到晚上就要来杀人了吗?她要死了吗?
“是我!”黑暗中有人低声开口,“手从我的脸上挪开!”
吕男男愣了半响,僵硬的身体慢慢缓和,小声问:“陆弘?你怎么在这里?”
“怎么,只有你能半夜来厕所?”
吕男男有些恼怒:“你快把我吓死了你知道不!”
“哦。”陆弘不以为然,“那我不吓你了,我走了。”
吕男男拉住他的胳膊:“等下等下,既然大家这么有缘在这里碰到了,就要惜缘,我们一起走。”
嘴里这么说着,吕男男却在不死心的想着陆弘房间里的干净床单被罩和小熊,她故意和他搭话:“陆弘,你额头没事吧?”
陆弘在黑暗中沉默着,似乎很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就在吕男男耐不住准备再开口的时候他发出了一种类似于冷哼的声音:“缝了七针。”
……这个我已经知道了,真不用您提醒了。
吕男男假笑两声:“人们不都说伤疤是军人的荣誉嘛,你也和那个差不多意思吧,再说你这么帅,别说摔了额头,就是被泼了硫酸,照样有姑娘喜欢你,诶,我说,你走那么快干嘛啊!”
再然后吕男男撞到了陆弘的背上,捂着鼻子吕男男发誓如果给她一次重来的机会,她绝对不会选择认识陆弘!
而陆弘已经转过身子,在黑暗中他的眸子微微泛着光亮,声音冷清:“吕男男,你……”
吕男男抓住这个机会踮起脚往他唇上吻了一下,果不其然陆弘愣在了那里,吕男男二话不说绕过他就往前跑,毫不犹豫的跑进他的房间一口气完成锁门,关灯,把自己丢到床上的动作。
心惊胆战的等了许久也没等到陆弘来敲门,吕男男琢磨着陆弘不知道又在想什么诡计,不知不觉间睡意来袭,一觉睡到了天明,然后在还没有睡醒的时候便听到有人敲门:“开门。”
是陆弘的声音。
吕男男对他的声音向来免疫,也不急着开门,只是翻了个身:“什么事。”
“拿东西。”
“什么东西?”
外面沉默了一会儿,语气强硬了一些:“开门。”
吕男男终于有些清醒了,这世界上竟然还有让陆弘这么腹黑不要脸的人不好说出口的东西?跳下床她在屋里转了一圈,然后把他的箱子翻了一遍,很简单的几件衣服和洗漱用具,撇撇嘴,这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陆弘在外面压低声音语带威胁的喊她的名字:“吕男男!快开门!”
吕男男不耐烦的走到门口,然后一不小心瞥见了某人的内裤搭在椅子靠背上,她贱笑两声,对着门外说:“你要换内裤啊?”
门外沉默了。
吕男男心情愉快道:“你要换内裤就早说啊,你不说我怎么能知道,我不知道怎么开门让你拿,你应该早点……”她的话在打开门的那一瞬间仿佛被人生生切断了,啊啊啊啊啊!为什么门外站了那么多人!而且你们的表情都是几个意思啊!
陆弘就像是黑面神似得站在那里,整就是一个恐怖狰狞的代名词,只听他咬牙切齿道:“我来拿文件!”
吕男男一把把内裤丢他脸上:“你要的内裤!”说完迅速后退一步把门‘啪’的一声重重的锁住了。
尼玛,陆弘,你可真是我的大大的扫把星,我为什么要认识你!为什么!
片刻后,吕男男将陆弘所有的东西都丢进箱子里直接仍在门外,恨恨瞪着他道:“你的东西!”
就是他,每次都害自己丢人!
门外传来方文的声音:“陆队,你们俩没事儿吧?”
这事儿是什么事儿,大家都心知肚明。
陆弘瞥了他一眼,将内裤慢条斯理的塞进箱子里,仿佛放的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东西:“你说呢?”
方文吓得后退一步:“我什么都没说。”
众人皆是一哄而散。
吕男男觉得丢人,连早饭都没有吃,可是有些人却并没有忘记她,临着大家都去坐车的时候,小曼就站在楼道里大喊:“吕男男,来帮白姐搬下东西!”
她是她的女佣吗?为什么每次脏活累活都让她做?对此小曼的解释是:“你力气大,多干点,不然多浪费啊。”
吕男男给她的逻辑点了个赞,二话不说,提着箱子就下楼,可是,这箱子里是装了石头吗?这重量可绝对不止五六十斤,“做女人就是麻烦,出个门都像是要搬家。”
陆弘扫把星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你以为谁都像你这么汉子吗?”
吕男男扭头瞪他:“也没人总像你一样扫把星!”
陆弘的目光从箱子上挪开,不咸不淡道:“本来想帮你搬的,既然你不领情,那就算了。”说完便加速脚步轻快的下楼了。
别啊壮士!都是我错了还不行吗?
一步一步将东西诺下去,吕男男觉得自己已经累成狗,结果就听到小曼说:“别忘了还有我的行李哦。”
吕男男望天,这可真不是一个愉快的上午啊!
上午队伍很快便开到了丁卯村,现场比之图片有过而无不及,从走进院落开始便散发着一股浓郁的血腥气味。
刚开始现场勘查自然是不能让电视台这边的人进去的,即便他们可以跟随拍摄,但是案情进度除非案情明朗的时候,否则是不会透露的,更不允许破坏现场。
吕男男钻到最前排探着头往里面看了看,然后便对上了陆弘没有情绪的眼睛,吓得她赶紧往后退了一步,嘴里嘟囔着这种时候了竟然还有空盯着自己,他对自己绝对是真爱。
另一面,她也没闲着,偷偷又打量了几次现场指挥,便去了村口,村口坐着三三两两的老人,年轻人一个都看不到,吕男男走过去和他们闲着唠嗑:“大爷大娘,怎么天这么热还坐在外面?”
其中一个牙都掉光了的大爷说:“坐在家里也整天不见个人,还不如出来和这些老货们说说话。”
吕男男听着这漏风的声音抖了抖:“家里没有其他人了吗?”
“年轻人都走光了,只剩下我们这些老货了。”
又有个老奶奶接话道:“那可不是,小时候老师总让我们写作文,以后梦想当什么家什么家,现在可好了,终于当上老人家了。”
众人哄然大笑,吕男男也笑起来,这些老头子老太太说话可真好玩,蹲在地上拔了一颗狗尾巴草,貌似随意的问他们:“平时你们有什么趣事儿不?”脑子高速旋转着该怎么开口问那间废弃的宅子里面的事情。
“趣事儿那都是外头人带来的,我们哪里有什么趣事。”其中一个举着手势说。
吕男男咬了下狗尾巴草:“外人?什么趣事啊?”
“前一段时间有人来收牛,花了钱买了之后自己在村里租了个屋子直接就杀了,也不运走卖,把牛砍得一块一块的,再去找他,人就找不到了。”
吕男男听了这话就琢磨着这事儿还是要和陆弘说一下,忍不住又问:“是屠户吧?过年的时候不是总有宰猪杀羊的人上门来杀么?”
“这可不一样,这人买了牛羊杀了之后只剔骨,肉埋在地里也不吃,就让生虫!”
吕男男恶寒了一把,这可不就是他们要找的人吗?
“那这人有什么特征?你们认识吗?”
大爷不说话了,问吕男男:“你是警察吗?”
吕男男摇摇头,“为什么这么问?”
“昨天警察刚来问过一遍这个问题。”
吕男男假装好奇,其实也是真好奇:“这人到底是什么样的?”
“也没什么样,这人有点傻,每年都来收牛,不过今年最奇怪,竟然杀了不带走。”
果然是认识的?看来不可能是连环凶手,这种人一般都很注意个人行为,绝对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你们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吗?”
“每年都来,只知道叫志强,大家都喊他傻子强,听说是凤村的,你们去打听一下就知道了,昨天已经和警察说过一遍了。”
吕男男默默记下了地名,便听到有人问:“姑娘,你们来这么多人做什么呢?”
吕男男指了指自己的工作证:“我们是电视台的,来拍一些风土人情。”
本来她的本意是不想吓他们,想他们都一把年纪了,知道连环杀手在自己家门口呆过,万一有个心脏病什么的可就麻烦了,结果她这话音才落,眼前的一群老头老太太就争相开始了:“那我们是不是可以上电视了?”
“我要第一个上电视。”
“你放屁,我才是村长,你让开。”
“你这么丑别吓到人家城里人。”
吕男男无语的看着这群人,因为这么个小事也能全员参加战斗,要是把精力用在别的地方,说不定就是第二个南街村好吗。
其结果就是其中两个人竟然推搡了起来,虽然开玩笑的性质大一些,但是对于后来不知道的人来说就不一样了,特别是白婷,在听了事情的原委之后当场就对吕男男怒道:“吕男男你在这里胡说什么?谁让你散布谣言的?”
吕男男虽然大大咧咧的,但是对于白婷这样一而再的当面为难,她也恼了,干脆撂挑子不干了,可她还没说话呢,陆弘扫把星又开始打圆场了:“行了,再闹你们以后都别跟着了。”
白婷恨恨的看了吕男男一眼转身而走,吕男男又恨恨的看了陆弘一眼,扫把星!大扫把星!
就在她要走的时候,陆弘握住她的手腕,一脸黑相的问:“怎么,我给你解围也错了?”
“要不是你他们能看我这么不顺眼吗?!说白了还是你的错!”
“哦,你吃饭被噎到是我的错,喝水被呛到是我的错,现在你跟同事关系不好也是我的错了?可别忘了当初是你求着我非要跟着来拍的!爱拍不拍,不拍赶紧走!”陆弘看着吕男男一脸厌弃的表情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这个女人简直就是不可理喻。
吕男男想打人,非常想打人,原本陆弘已经走了,但是吕男男还是跟了上去把打听到的事情和陆弘说了一遍,工作和私怨她还是能分开的,说完之后她还发表了自己的意见:“我觉得这肯定不是凶手,而且他埋下去的肉也要全部检验一遍DNA,说不定哪块就是……”那两个字她说不出口。
就在她以为会被陆弘鄙视一番的时候,陆弘竟然破天荒的开口了:“这个消息你可以分给你们台里去拍一下。”
吕男男懂了,也就是说这些外在因素和案子的关系并不很大。
白婷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对吕男男不阴不阳的说了几句话,然后便笑眯眯的去采访那些老人了,吕男男无语,这女人还真是……比陆弘还难伺候!
一整天的时间,车队走访了三个村子,看了三个现场,每一个现场都和第一个一样,不同的是后面两个现场并没有把动物身上的肉埋入地下,每到一个地方吕男男腿脚比陆弘队里的人都勤快,几乎是每家每户都去做调查了,等到最后一户的时候,她被陆弘拎了出来,黑着脸警告她:“你再干扰我们破案我就让他们把你送走。”
吕男男无语,不耻下问:“我怎么干扰你们了?”
“第一,这里你人生地不熟就跑到别人家里,如果其中某一个真的是凶手你怎么办?第二,你跑的比我们这边的人还快,没有人有耐心回答三遍同一个问题,所以,要不你离开,要不你和别人组队一起,你选?”
“其实你是爱我爱到无法自拔怕我出事所以才一定要我和你们队里的人一起的吧?”吕男男故意恶心陆弘,不过她确实跑的太野了一些。
陆弘的表情就如吃了苍蝇一般后退了一大步,说了一句话:“你想的太多了。”
吕男男干笑两声:“你有没有发现一件事,这三个命案现场都有一条蓝丝带?”
“这不叫命案现场,叫屠宰现场。”陆弘纠正。
现在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吗?难道神探都是这样不按常理出牌完美的避开所有重要线索的吗?
在吕男男正无语不知道该怎么接话的时候,陆弘又开口了:“说丝带的事情。”
吕男男点点头:“一般来说屠户在宰杀动物之前都会绑红丝带,这几乎是这个行业不成文的规定,因为传说有一个屠户杀戮太多动物身上会聚集一些动物怨气,最后祸及家人,最后来了一个道士给了他一条带有符文的红丝带让他每次宰杀动物之前都绑在刀上,后来果然有好转,红丝带就这么流传了下来,蓝丝带是绝对没有的,找到这个屠户一定要问他为什么要用蓝丝带,我觉得这是关键,因为说不定他就是上一起案子的凶手。”
陆弘的眼神就像是机关枪一般把吕男男上下扫视了一番,嘴里依旧没什么好话:“看不出脑子竟然还有好用的时候。”
吕男男恨不得瞪出眼珠子给他看,咬着牙一字一句道:“我是在帮你!”
“倒忙就不用帮了,因为这个屠户只是在模仿。”
模仿?吕男男怀疑这话的真实性,他都还没见到对方呢就这么肯定,这话虚头太多,正在她要发问的时候,陆弘又开口了:“不过你说的蓝丝带确实有用,虽然我已经知道了。”
……能不要这么打击人吗?
“知道这个屠户为什么不是凶手吗?”
吕男男愣了一下,没想到陆弘竟然愿意和自己讨论案情,这实在不是他的风格:“为什么?”
陆弘点点头:“不知道就对了。”
然后!竟然抬脚走了!这都什么人啊!
当晚他们赶到小镇的公安局的时候众人都已经疲惫不堪,摄制组的人只去了两个人,连白婷都不愿意再跑了,于是只有摄像大哥和吕男男勇猛的冲去了前线。
屠户傻子强早就被带来调查了,连摄像大哥都在打哈欠,吕男男却没有丝毫困意,只透过玻璃听审讯室里面的对话。
“为什么宰杀牛之后不带走肉?”
傻子强的笑都显得很傻:“因为要学习。”
“学习什么?”
“怎么把骨头剔的更干净。”
吕男男听到这里差点没吐出来,陆弘之前问她想不想知道怎么把有血肉的身体变成骨头,现在她已经知道答案了。
“为什么要学习?”
“手法好,技术好,老师好。”
“哪个老师?”
傻子强摇摇头:“不认识。”
“你从哪里认识的?”
“视频里。”
“什么视频?哪里来的视频?”
傻子强摇头:“不知道,就有了,手机里。”
“自己下载的?”
“什么是下载?”
“有谁用你的手机时间较长的陌生人没有?”
傻子强不说话了,只低着头玩自己的手。
吕男男看不出傻子强是不是真的傻,但是从他的举止来看也能看出他和正常人绝对不一样,他的表现更像个小孩子,却又不是心志不健全之人,应该是小时候受过头部创伤。
“喜欢宰杀动物吗?”
傻子强弱弱的抬头看了一眼陆弘:“喜欢。”
陆弘点点头:“你所在的屠宰场没有办理检疫证,你们现在的行为属于私宰牛羊,是不允许在市场上流通的,你们现在的行为已经违法。”
傻子强果然紧张了。
陆弘重复之前的问题:“你的手机被谁拿走过?”
“城东,爱梯电脑,下片。”
……竟然是去下片的时候下的这个东西,也是神奇,这是无意间破获了一宗犯了淫秽传播罪的人吗?可真有够倒霉的。
陆弘问的最后一句话是:“你信什么教?”
傻子强反问:“什么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