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远知第二日一早就将单子递了过来，好几折的单子，最后合计总数白银二十五万两，不过一夜，又多出两万两来。
聆雪细细的将单子过了一遍，前头的东西改动不大，都是昨个儿商量好了的，后头的二万两，有从御膳房挤出来的些，又有从内务府挤出来的些，不偏不倚，一处一万两。
婉婉在旁剥着紫葡萄，顺手塞了一颗到聆雪的口中，笑着说道：“阿姐，这个贺提辖太厉害了，是不是？”
婉婉这会儿还高兴的不得了，好像自己成为了贺提辖的徒弟，用不了多久，也能跟他一样厉害了一样。
聆雪想到自己从贺提辖眼底里看到的东西，笑吟吟的说道：“的确是个厉害的，他心里头自有一本账，宫里头大大小小的东西物识，他没有不知道的，人往那一立，便是个活账本了，你算账的本事，着实差了许多，我一会儿往仁明殿去，与娘娘说说，让你好好跟着贺提辖算账。”
婉婉连连点头，起身去净手，与聆雪一道往仁明殿去。
聆雪瞧着最后的合计数，暗暗颔首。
待到了仁明殿，韩皇后正用早膳，聆雪与婉婉早便吃过了，聆雪净了手，立在韩皇后身边，为韩皇后布菜。
韩皇后用过了早膳才问道：“是有什么事儿？”
聆雪接过秋棠泡的热茶，放在韩皇后跟前的小几子上，笑着将单子递过去：“这是昨个儿请采买办的贺提辖列出来的单子，要拨去给户部的，我头回做这样的事儿，心里没底，特意来请娘娘给掌掌眼。”
婉婉在旁道：“正是呢，娘娘瞧瞧，我算了三日三夜，看得眼睛都花了，才将那些个陈年的料子划拉出来，从前当差的也不是哪个，广储司里头，竟还有五年前的料子，我瞧着都惊住了。”
韩皇后挑了挑眉梢，先瞧了最后的合计数，看到上面的银两，心里头震惊不已，面上却不动声色，只原本想要随便翻看翻看，这会儿却是认真一条条的过了起来。
待瞧清楚了，都是陈年的旧料子，连要卖出宫去的皮料子，都是边角料，难得眉目舒展了些，将单子重新交到聆雪手上，倚着身后的大迎枕说道：“账目细致，从前只说你们两个是不会算账的，这才多久的功夫，就做的这样好了，便是冬玲去准备，怕也没这么整齐。”
聆雪便笑，面上露出几分羞悯来，说道：“军饷不比旁的，我想着能多预备些出来，给了户部，那阵前的将士们，便能吃饱穿暖些，有了力气，自然能打了胜仗回来。”
韩皇后知道聆雪一心为着韩容泽，笑了笑，还是婉婉在旁说道：“娘娘是知道我的本事的，便是最上头那张小小的单子，我便列了好几日，倒是采买办的贺提辖是个厉害的，昨个儿午后才找得他，今个儿一早这单子便出来了。”
聆雪抬眸看向韩皇后，低声道：“贺提辖的意思是，这样的事儿，宜早不宜迟，若是百姓都知道，外头打起来了，怕就不能出那么多的银子采买了，因而单子送来的极快。”
韩皇后微微颔首，她当初为着几千两银子，与杨太后闹，不得不让出内务府与太医院，如今一下子这么多银子，也的确是要百姓全不知情的时候，才能得的来。
“再过一个月，便要冬日里的采买，如今宫里的开销着实算不得小，贺提辖原说，要用这里头的银子，做采买的账目，臣女倒是觉得，不如趁着这个机会，放出些年岁大的宫人去，只说娘娘仁善，施的恩典。”
聆雪声音轻柔温婉：“如今御花园里头逛园子的妃嫔倒是多了许多，每每一位妃嫔出来赏花，后头至少跟着三五个宫女，怕再用不得多少时候，御花园里头，只见人，不见花儿了。”
如今姜帝也只在软香楼，一个糖美人，一个软婕妤就将姜帝哄住了，从前的那些个妃嫔隐隐起了心思，想着出头，便有事没事的往御花园去，妄图能撞见姜帝，重获恩宠。
聆雪与婉婉的瑾兰苑就在御花园的外头，原该是安静的地界，如今这样闹，倒是热闹的不得了了。
韩皇后早便不将这些妃嫔瞧在眼里，原想着姜帝一去，便将这些妃嫔都撵到宫外的寺里头去，倒能省下不少开支，如今姜帝还在，倒是不好立时处置了她们。
聆雪这个建议，倒是深得韩皇后的心，韩皇后点了点头说道：“你做事心思细腻，本宫没什么不放心的，日后这样的琐事，不必来问本宫的意见，你自己瞧着办了便是。”
要打发宫嫔身边的宫女，这样惹人厌的事儿，韩皇后是不会主动接手的。
聆雪便含笑说道：“这也算不得什么事儿，我去寻了尚仪局的嬷嬷们商量一二，将要放出宫去的名单列出来，正好赶到年节前，将人放出宫去，也好让她们与家人团聚，好好过年。”
韩皇后对尚仪局是放心的，点了点头说道：“你去办，便是了，也免得她们哭到本宫这里来，这个也不愿打发了人，那个也不愿打发了人，倒是麻烦，你出面，想来她们也没那个脸，上你的瑾兰苑哭去。”
聆雪笑了笑道：“臣女这也是存着私心了，难为娘娘疼我们姐妹，应了我。”
聆雪将这过错揽了过去，只说自己求个清净，不乐意这些宫嫔往御花园去逛，扰了她。
韩皇后点了点头，想着这一打发人，内务府那边要支取的银子便少了不少，也不知杨太后是个什么脸色，愈发松快了，含笑看着聆雪道：“这事儿，你少不得往慈宁殿去，要与太后说一声，免得太后不高兴，再难为你，端瑞这一出嫁，太后身边没了个说话的人，总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听说内务府，司制局前两日都挨了骂。”
韩皇后是希望聆雪顶了端瑞的位子的，原本应该是婉婉这样的姑娘去了慈宁殿更合适些，可婉婉心计不如聆雪，若要将杨太后手中的那些个东西夺回来，还是聆雪去更合适些。
聆雪含笑望了韩皇后一眼，笑盈盈的应下来：“这份单子里头，内务府也要出一万两银子，少不得一会儿要往慈宁殿去，便正好将这件事情说了，左不过那些个宫女留在宫里，也没什么大用处，想来太后娘娘该是不会反对。”
“若是太后觉得不妥当，你便说永嘉登基，宫里怎么也该做出个样子来，左不过不是年前，便是年后永嘉大婚的时候，总要有些恩典下去。”韩皇后为聆雪指路。
年前将宫女打发了去，年节要赏的银子便省了一批，若是留到明年太子大婚，那少不得还要给份大婚的恩赏，杨太后自然会有所抉择。
聆雪含笑谢了恩，韩皇后便推说累了，不再留两人。
聆雪与婉婉从仁明殿出来，由秋棠亲自往外送，聆雪瞧了一眼秋棠。
最近，韩皇后见那些个诰命夫人们，愈发勤了。
秋棠面上含笑，低声与聆雪说了句：“这两日怕公主要往瑾兰苑去，有些事儿娘娘是不好劝的，还要劳烦郡主多宽慰宽慰公主，到底出嫁的人，跟从前不同了。”
秋棠说了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聆雪认真瞧了瞧秋棠的眼睛，却没瞧出什么来。
既是在秋棠眼里瞧不出来的，那便算不得什么大事，连带着秋棠都不放在心上的事儿。
但事关端瑞……
聆雪想不出来，端瑞是遇见了什么事儿，想了想，也只有杨振云要出征这一件了，难不成端瑞不愿意杨振云出征去？这倒不像是端瑞的作风了。
因为秋棠这一句，聆雪原还想晚些时候往慈宁殿去，这会儿便没耽搁，出了仁明殿，直奔慈宁殿，倒是把婉婉打发去了采买办，将单子给了她，让她与贺远知一道办这单子上面的事儿。
聆雪身边跟着的是浅诺，浅诺听着秋棠话头不对，低声问了句：“要奴婢将冉洛姑姑换来吗？”
聆雪摇了摇头：“应该算不得什么要紧的事儿，先去瞧瞧。”
便是有事儿，端瑞与她也不可能当着杨太后的面，说些什么，怎么也要到瑾兰苑来。
待到了慈宁殿，才发现慈宁殿比寻常热闹的多，聆雪还没进去，就见端瑞挑帘出来，打了个哈欠，很有几分慵懒模样，见着聆雪，盈盈一笑道：“你来的正好，我正要去你的瑾兰苑呢。”
聆雪认真瞧了瞧她，轻叹口气，与正挑帘的汪嬷嬷道：“劳烦嬷嬷了，我午后再来。”
汪嬷嬷看向端瑞的目光带了几分深意，倒是乐意端瑞往瑾兰苑去的，两人前头一走，汪嬷嬷塞给浅诺一个荷包，低声道：“让郡主好生劝劝公主，有太后在呢，何必委屈了自己个儿？”
浅诺愣了半晌，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可瞧着汪嬷嬷这模样，这事儿着实算不得小，因而也不敢应了个实诚，捏着荷包跟了过去。
待到了瑾兰苑，端瑞直接往西稍间里去：“我昨个儿一夜不曾好睡，咱们往架子床上说话吧，困的狠了，我还可以眯一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