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雪抿着唇角瞧他，气他为着韩修泽这样的人脏了手，更气的是，她知道韩容泽是为着自己。
自小到大，韩修泽不知多少次惹恼了他，他若真想处置韩修泽，怕韩修泽早在几岁的时候，便丢了性命了。
韩容泽离着聆雪越来越近，聆雪才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香。
聆雪蹙眉问他：“你吃了酒？”
吃了酒，也不知道是怎么进的宫，更不知道是怎么进的瑾兰苑，不知这路上是不是有人瞧见了他吃醉酒的模样，更不知韩皇后那里是不是已经知道，他不曾去过仁明殿，就到了瑾兰苑。
这么多的未知，聆雪原还忍得住，此刻泪珠涌出来，想避开韩容泽乌沉沉的眸子都避不开。
聆雪的心思，似是都溢在眼睛里，韩容泽知道她是为着自己心焦，为着自己气恼，再看她急的掉眼泪，原压下去的酒意，这会儿也漾了上来，温热干燥的唇，轻轻的将那滴眼泪抿了去……
聆雪彻底的僵在原地，本是夏日里，东稍间只开了一扇后窗，窗外种了山茶，香味随着夏风吹进来，暖暖的香气……
韩容泽用力的攥着拳，才压制住了自己想要进一步的心思，只低哑的声音，更像是那些情思的出口：“我知道你必是担心的，想要知道是不是我做的，我若不来见你，你又要煎熬上一整日，所以，我便来了。”
聆雪此刻还觉得眼下有温热的触感，柔软干燥，像是春日里沐浴在阳光下的蒲公英，轻轻拂过面庞，聆雪咬了下粉嫩的唇瓣，才不至于让自己失仪。
“你既是知道我要担心，为什么还要亲自去做？他哪里值得你亲自动手？你难道不知，天理昭昭，报应不爽的道理？”聆雪没注意到，这原是责备的话，可此刻从她口中说出来，绵软的不像话，一管软糯的声音，似是从温水里过了一遍，再流入韩容泽的心田里。
韩容泽只觉得聆雪一句话，将自己都浸在了温热的酒水中，当真骨头都要酥了去，再看聆雪刚刚咬过的粉嫩唇瓣，娇娇嫩嫩的，带着无限诱惑。
这种时候，他原该要与她解释的，或是说，他来瑾兰苑的目的，便是要与她解释，免得她担忧，可现在那些解释的话，早不知飞到哪儿去了，他半点也组织不起来，什么逻辑，什么分寸，恨不能从来没学过。
韩容泽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那些飘荡的心思，仍旧没有落处，韩容泽清笑一声，用头抵在水墨图上，将聆雪整个人都裹了起来：“怎么办？那些要解释的话，我一句也想不起来了。”
聆雪整个人被韩容泽拥在怀里，他身上的味道很好闻，淡淡的柑橘香，淡淡的酒香，聆雪觉得她不曾喝酒，却醉了，醉的一塌糊涂……
柔软的唇瓣，辗转缠绵，呼吸都不是自己的，还是聆雪背后的大铜镜转动了些许，外面透进来的一缕橘红烛光，唤醒了两人。
聆雪羞极了，韩容泽两手往旁一挪，关紧了大铜镜，遮挡的密密实实，东稍间里不曾点了烛火，黑漆漆的一片，只从那扇极小的鹅卵形琉璃窗子里，透出廊下宫灯的晕黄。
此时韩容泽两臂撑在大铜镜两侧，将聆雪正封闭在那小小的空间里，倒好像聆雪成了铜镜中的美人图。
此刻胸口仍旧火热，“噗通噗通”跳个不停，韩容泽再没想过，自己的冷静自持会丢的这样干净，那一刻什么都不想管，什么都不想懂，什么诗书礼仪恨不能自己从来没学过，只顺着自己的心，将她融在自己身体里。
“怎么办？”韩容泽呼吸还不曾平稳下来，带着几声急促的喘息：“我……要被你逼疯了。”
韩容泽不曾碰过女色，先是韩皇后管的严，再然后大了些，瞧见姜帝的做派举止，本能的厌恶，对男女情事愈发提不起兴致来，他只当即便当真有一日，有了女子在身边，定然也能克制住诱惑。
然而，就在刚刚那一霎那，在碰到聆雪柔嫩唇瓣的那一刻，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聆雪此刻眼睛都没有个落处，待听到韩容泽这句，樱唇微张的抬头，正正撞进韩容泽那双眼眸里，乌沉沉的，看不到底，但满眼都是她。
韩容泽腾开左手，缓缓的挡住聆雪那双如星辰般闪亮的眸子，声音低沉的不像话：“别看。”
他怕她看到他眼底的情欲，怕她看到自己方才在想什么，男子骨子里蠢蠢欲动，喷薄的欲望，怕吓着了她。
“你再这样看我，我今夜怕不会将你留在这里了，恨不能将你装在眼睛里带出宫去。”韩容泽深吸一口气，又长长吐出，才觉得自己呼吸平稳了些。
聆雪便那般站着，不敢靠了身后的大铜镜，也不敢再往前一步，怕自己鼻尖撞到韩容泽的胸口。
她实在怕了这样的缠绵暧昧，怕自己舍不得他出宫去，怕自己一张口，不管不顾的成为他的唯一与……负累。
“明日我为你做一个荷包，你抽空去趟庙里，求一个平安符。”聆雪硬生生的转移话题，怕两人再继续下去，把两人都逼疯了去。
因果循环，她担心他损了福报。
韩容泽移开手，听着她的轻言细语，笃定答道：“他欠我的良多，这不过是我收取的利息罢了，说不得这就是老天爷借了我的手，给他的报应。”
“我说不过你，总归你要求了平安符在身上。”聆雪从小到大不曾与谁说过撒娇的话，这样一句，已是极任性的了。
“聆雪……”韩容泽缓慢的俯身，在她耳畔轻声道：“我们早日大婚，好不好？”
好容易被拉扯开的情思，又被韩容泽一语拽了回来。
“我……真的要疯了。”韩容泽两手已经紧握成拳，越是觉得她好，越是想要拥入怀里，好容易分开了些，再想到韩修泽的话，想到贾伟宁的话，便有种怅然若失，恨不能一刻一眼也不与她分开。
聆雪抿了唇角，在漆黑的，只有彼此心跳的这一刻，想要与他说，待他冷静下来，再说。
可韩容泽一向冷静，难得不管不顾的说出口来，聆雪再不想泼了凉水。
“好。”聆雪的声音仿佛丝滑的络子，一缕缕的绕在两人身上：“我还有五个月便十五了。”
那些煎熬着的日子，以为会很慢，慢到没办法去数，因为漫长的没有尽头，如今总算可以有个期盼，如果定下婚期来，便可以一日日的数着，直到那一日了。
聆雪的一个“好”字，让两人都翻腾起希望来。
韩容泽沉声道：“蒙古军南下，贾丞相有意派我出战。等我回来，便可以借着军功，请婚期。”这才是韩容泽今日吃了酒的原因，他原是要一早来见聆雪的，与她解释昨日韩修泽的事情，但被贾丞相绊住了。
贾丞相与他一道用的午膳，他耐着性子与贾丞相周旋，直到最后贾丞相才说出这番话来。
“蒙古军？”大理是被蒙古灭了的，聆雪本能的觉得危险，素白的手指拽住韩容泽的衣襟：“贾丞相为什么要你去？”
有四大国公，还有善于兵法的贾伟宁，义薄云天的岳翎，为什么要韩容泽去？
“这一次……”韩容泽见到聆雪惊恐的神色，有意隐瞒，但又知聆雪异于常人，怕她从旁人眼底得知实情，愈发惊慌失措，便温声解释道：“蒙古兵分三路，蒙古大汗攻打四川，其弟忽必烈攻打开平，宿军攻打广西，贾丞相安排我同贾伟宁一起往四川去。”
“杨振云同辅国公往广西，岳翎兵法用的不够熟练，有纸上谈兵之嫌，与我父亲一道往开平。”韩容泽知道聆雪的担忧，将温热的手掌盖住她微凉的指尖：“你放心，不会有什么大碍，不然贾丞相也不会派了贾伟宁去。”
派了贾伟宁去，便明显是想要贾伟宁领了军功的，贾丞相又派了韩容泽一起，是要两人一道得了军功回来，又不至于被人说是偏心。
只要是打仗，聆雪便是怕的，大理被灭国那日，历历在目，没想到没过多久，就变成了蒙古攻打姜国。
聆雪放纵自己，缓缓的靠在韩容泽的胸口，却没有相拦，她知道，她是拦不住的，她也不能拦着韩容泽去建功立业，男人的天地，从来与女人的不同。
女人要的是岁月静好，琴瑟和鸣，男人要的是金戈铁马，江山如画。
“我等你回来。”聆雪声音轻如鸿毛：“你不能丢下我。”
韩容泽心软的一塌糊涂，却不敢承诺一句，酒到这个时候，已然醒了，战场上刀剑无眼，哪个敢说自己必定能回来？
“我一定会回来，因为我舍不得你。”他怎么舍得将她一人丢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里？必是要接她出去的。
“你日后多往慈宁殿去，端瑞出嫁，杨太后身边空虚，你常过去走动走动。”韩容泽千百个不放心，这一走，怕是又要几个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