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雪急匆匆的回到瑾兰苑,浅诺在外头迎她:“郡主莫急,奴婢将人安排在厢房,这会儿正吃东西。”
“那……等他吃完东西,再叫过来。”聆雪微微有些慌的心神,很快安静下来,总算能问一问,他在四川过的好不好,他在信笺上总说他好,聆雪却信不得。
韩容泽到底年纪轻,想要做得比旁人更好些,便要付出的比旁人更多,他自小无人诉苦,更养成了隐忍的性格,哪里能说苦?
聆雪才进了东稍间,人便被浅诺领了来,却不是金洞。
金洞目标太大,太打眼,来人一身小太监服饰,瞧着竟与小满有七八分相像,若不抬脸细瞧,便当真以为是小满。
怪不得浅诺可以明目张胆的将人留在瑾兰苑里了。
“奴才小寒给郡主请安。”来人笑嘻嘻的,没等聆雪发问,便道:“世子爷在四川还好,不曾吃苦,更不曾受伤,郡主给了户部的银两,在四川当了大用,那边湿热,世子爷让备了许多去湿热的药草,这才能让咱们这么些个人,没病没灾的。
蒙古军就没那么好命了,他们本就是北边人,比咱们还耐不得热,到了四川,还没怎么着,将士们就病了一大半了。”
小寒先报喜,却也不一味的只说韩容泽过的好,事情说的细致,让聆雪听了放心,知道不是糊弄她的话。
“那这次打仗,与蒙古军对阵,世子也未曾受伤?”聆雪追问。
小寒笑着回道:“也不能说,半点没受伤,战场上刀剑无眼的,全须全尾的去,不缺胳膊短腿儿的回来,在战场上就算不得受伤,世子爷被人划破了胳膊,伤口不大,用了止血药,三日就好利索,不渗血了。”
聆雪无声的松了口气,她就怕小寒与她说假话,这么一描述倒是有鼻子有眼儿的。
聆雪此刻倒是忘了,韩容泽是知道她异术的,战场上他受伤的事儿,小寒瞧在眼里,怕也印象深刻,若要小寒说自己没受伤,聆雪一眼就知道是骗她。
因而派小寒回来之前就与他说,郡主问什么便答什么,实话实说就是。
也因着这个,韩容泽账内的一些事儿,刻意避开了小寒,倒让小寒去收拾打理丁枢密使嫡女的事儿。
丁姑娘现下还没有到了四川,但小寒去准备了宅院,却不是给韩容泽的,那小院子是给贾伟宁预备的,连带着齐姑娘的屋子都收拾出来。
聆雪瞧了眼,还没问,小寒便竹筒倒豆子一般的说了出来:“至于那位丁姑娘的事儿,郡主半点不用放在心上,有句话说,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也不能随便谁塞个姑娘给咱们世子,咱们世子都收着,既然是贾丞相送过去的,自然要给了贾公子,毕竟贾丞相也不是咱们世子的祖父不是?”
小寒机灵,几句话就将韩容泽在四川的事儿,聆雪关心的事儿,说了个明白。
聆雪问:“那流言的事儿,世子是如何知晓的?”
小寒笑嘻嘻道:“咱们世子爷本事大着呢,临安城还没有传出来的时候,世子就知道了,奴才猜着,世子爷就是为着这件事儿,才会去偷袭蒙古军,这不,战报传回来的时机,可不是刚刚好?”
小寒这话是猜测了的,具体怎么着却是不知,倒是浅诺在旁低声说了句:“世子爷在贾丞相那处安插了人,临安城没什么消息,是世子爷不知道的。”
聆雪想到之前,她几次与韩容泽说,若是能见到贾丞相是最好不过的。
韩容泽虽未明言,但四两拨千斤的,不愿她连前朝的事儿一并掺合进去,一个心思瞬息万变的韩皇后已经为难,若再加上一个贾丞相……
原来他已经在贾丞相身边安排了人。
聆雪神色愈发平静了些:“你回去与世子说,我这里一切都好,让他专心打仗便是,宫里的事儿,我应付的来,让他万不要分心。”
小寒听了便笑,挠头道:“怪不得有句老话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世子爷可不是也让奴才这么与郡主说的?
世子爷说了,他在四川都好,让郡主不用挂心,还有宫里的事儿,让郡主不必委屈了自己个儿。”
小寒倒不怕郡主这边有什么事儿,世子爷不知道的,毕竟浅诺在郡主身边伺候着呢,这世上还有诺家人传不到的消息?
聆雪颔首,知道小寒在宫中久留不得,一会儿快马加鞭,就要往四川去。因而顾不得羞涩,自己亲自往西稍间娶了一个墨绿色水云暗纹的荷包来,递给小寒:“将这个给世子带去。”
小寒记着世子身上好似挂着一个差不多的,不懂怎么就又拿过去一个,便是再绣个新的,也该换个颜色才是。
小寒不敢多问,塞进怀里,告了退。
浅诺亲送出来,小寒便多嘴问了句。
浅诺横他一眼道:“荷包算个什么,真正有用的东西,是荷包里头的。”
那里头,可是郡主亲绣的平安符,且是满绣,透明的纱,最后绣成明黄的平安符,不知道多少情意在里头。
小寒恍然大悟,只当荷包里头装着什么紧要东西,又将荷包往怀里头塞了塞,生怕弄丢了。
两人快走两步,浅诺远远的瞥见一个人影,推了小寒一下道:“你先走,仁明殿的秋棠来了。”
小寒扫了眼,问:“怎么?如今往郡主这儿来的,换成了秋棠?”
浅诺似笑非笑的看着秋棠越走越近,轻笑道:“仁明殿闹内讧呢。”
一句,小寒就懂了,也不在瑾兰苑多耽搁,压低了帽檐,垂首走了。
秋棠过来,只瞧见一个背影,笑着问道:“小满做什么去了?”
浅诺笑着回道:“还不是往前头去了吗?郡主想让他去打听打听,能不能见到金护卫,郡主一颗心担着呢,想问问世子近况。”
秋棠收回目光:“这会儿才去,怕是早没人了,听说金护卫在城门楼上说完那番话,又往四川去了,连一盏茶都没来得及喝。”
“竟是这样儿?那郡主愈发找不着人来问了。”浅诺顺着秋棠话头说了句,又问她:“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说贾丞相要往仁明殿去?”
秋棠面上现出一抹冷笑来,压低了声儿与浅诺说道:“我来,便是与郡主报信的。郡主日后再不用担忧贾府的事儿了,也不会有人再为难郡主。”
浅诺听着话里有话,拉着秋棠道:“走,到我屋里去,荔香早间才做的黑芝麻米糕,我在笼屉里闷着呢。”
秋棠这会儿也没处去,索性跟着浅诺一道。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浅诺送了秋棠出去,立刻钻进了东稍间:“郡主,仁明殿出事了,太子妃有些不大好。”
聆雪皱眉,见浅诺神色严峻,也不换衣裳,直直往东宫去。
浅诺在路上略说了两句,聆雪脚步愈发的快了些。
然而,秋棠是等着仁明殿里事了,才到瑾兰苑里卖的好,聆雪到东宫的时候,东宫静悄悄的,几乎没有半点生息,只有香炉里飘散着香料,驱散浓重的血腥气。
“你别替我难过,也别替我哭,我觉得这样挺好的。”贾馨宁平躺在架子床里,侧脸看着聆雪,一张脸惨白的如同卷云案上的宣纸。
聆雪不言语,心内犹如滔天骇浪一般,不敢想,怎么这样的事情,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落到贾馨宁的身上,她从前明明是连端瑞都羡慕的天之骄女。
“我真的觉得挺好的,用我的半条命,换他的死;反正我也不想要生孩子,生孩子做什么?继续做她们的傀儡吗?我怎么能让我的孩子,重走我的路,做她们的棋子?”贾馨宁幽幽笑着,凄凉潸然。
聆雪在贾馨宁的眼底,看到了在仁明殿发生的事情。
贾馨宁喝了一盏茶后,突然就腹痛不止,韩皇后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住了贾丞相,在后宫里,宫人们多半还是听韩皇后的,再加上韩皇后早就准备妥当,大内侍卫涌入,直接将贾丞相拿下了天牢。
罪名是,贾丞相意图毒害韩皇后,而刚好,韩皇后的那盏茶,被贾馨宁喝了。
聆雪终于明白,韩皇后先前与她说的事情是什么。
韩皇后原本打量着,贾馨宁这个角色,由她来担当,不能生子,几乎要死去的这个人,原本该是她,后因为她的拒绝,因为韩容泽出手,韩皇后有了更好的人选。
贾馨宁见聆雪跪在自己的脚踏前,默默垂泪,便一遍遍的重复着道:“我真的觉得值得,我有多想他死,你是知道的,我只是……觉得有些对不起永嘉。”
贾丞相出了事儿,贾馨宁被下了毒物,几乎丢掉半条性命,日后是再不可能有子的,这样的情况,韩皇后不会再让贾馨宁成为太子妃。
聆雪现在很后悔,后悔没有让贾馨宁与永嘉早日行大礼,生生断送了贾馨宁的后半生。
“我去寻皇后娘娘!”聆雪抹了眼泪,与贾馨宁说道。
“不许!我不许你去求她!”贾馨宁用力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