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太后还未回宫,聆雪,婉婉便告辞了,一会儿杨太后回来,不耐烦见夏薇,必定会让端瑞去见,她与婉婉还留在清暑楼,便没办法跟韩皇后说清楚了。
倒是东宫的事儿,聆雪不怕韩皇后知道,贾馨宁这阵子闹的厉害,韩皇后定不会往别处去想,只当聆雪当真是往东宫去瞧东西的。
纵是这样,韩皇后回到仁明殿的时候,婉婉还是提了一句:“阿姐,太子妃要的那个瓷画,定要富贵牡丹图样的吗?我瞧着册子里倒是有一套梅兰竹菊的,一道摆了,定然雅致。”
韩皇后听了一耳朵,还没等聆雪说话,便摇头道:“太子妃要什么,便给她什么,她要个鱼目,你觉得不好,给她一个珍珠去,她也要将那珍珠扔了去。”
婉婉应了一声儿,聆雪便顺便将今个儿去东宫的事儿说了:“太子妃说屋子里缺一架屏风,我也不敢随便让人抬了去,怕太子妃瞧不顺眼,再给赏了人,便亲自去瞧了一回,后来说改成瓷画,太子妃便说要富贵牡丹图样的。”
韩皇后连连点头:“好在你还能劝得她两句。”
韩皇后跟着去祭天大典,生怕永嘉出了岔子,一路不错眼的盯着,这会儿着实有些倦了,冬玲跟前跟后的跑腿传话,这会儿还帮着韩皇后更衣梳洗。
韩皇后满意的瞧了她一眼,道:“让秋棠伺候着,你也去换身衣裳,本宫记着你似乎喜欢桃红的,本宫有件桃红蜀锦绣牡丹纹的比甲,你这会儿穿着应该是正好的。”
冬玲连忙跪下谢恩,韩皇后说是赏一件比甲,但也跟皇上赏的明黄袄子不差什么了,不必说什么,人人都知道,她在仁明殿的地位了。
秋棠瞧着眼红,在韩皇后面前却不敢表现出来,韩皇后瞧了眼秋棠,含笑说道:“也赏你一件,还有一件松花绿的,颜色娇嫩,也好看。”
只端看这个,便知道韩皇后必定是要处置夏薇的了,如今身边得用的,便是秋棠和冬玲,自然不会委屈了二人。
聆雪看在眼里,笑盈盈问了句:“倒是没瞧见夏薇姐姐,我去东宫的时候,瞧见她在审人,也不知审出结果了没?”
聆雪从来不是多嘴的人,鲜少随便提起谁来,更别说问起韩皇后身边的人,夏薇寻常也不在韩皇后身边,哪里就多嘴问这一句了?
韩皇后只当聆雪是不同的,听得这一句,眉心蹙了一下,说道:“秋棠,你去寻了夏薇来。”
韩皇后原就要回来料理夏薇,夏薇手里管着的事儿不少,也不能说折了就折了去,冬玲就算有点小聪明,也不可能一下子就顶了夏薇去。
可夏薇却不那么想,到底有个春柔在前头,秋棠到这会儿还摸不懂韩皇后心思呢,韩皇后那会儿还不是说处置了春柔,就处置了去?
秋棠回来的时候,面色不大好看,身后倒是跟着夏薇,可夏薇身边还跟着杨太后跟前的汪嬷嬷。
汪嬷嬷笑容满面的,上前行了跪礼,笑呵呵的说道:“老奴给皇后娘娘请安,太后身边缺了个算账的,夏薇能干,太后娘娘便说借用上一阵子,特遣了奴婢来说一声。”
汪嬷嬷说完,都不等韩皇后张口,便与夏薇道:“还愣着做什么?你到底在皇后娘娘身边伺候了那么长日子,总也该给娘娘磕个头才是。”
夏薇跪地磕头,连头都不曾抬起来过。
她替韩皇后办过不少的事儿,知道韩皇后是个心狠手辣的,若不是逼不得已,她也不会走了背叛韩皇后的这条路,怎么都是死,总得拼一拼。
韩皇后面上依旧带笑,笑意却不达眼底,这样明目张胆的背叛,还是跟了太后,让她发作不得,这还是头一人。
韩皇后不说答应也不说不答应,汪嬷嬷就只当韩皇后是答应了,笑呵呵的说道:“夏薇从前屋子里的东西便不拿了,慈宁殿里头都有,特意带她过来,给娘娘磕个头,到底娘娘是她从前的主子。”
杨太后派了汪嬷嬷来,便是来打韩皇后脸的,韩皇后自诩端庄慈爱,在外头的名声叫得响,如今身边跟着的大宫女却向太后投诚,可不就是说韩皇后当着人一套,背着人一套?
韩皇后怒火压都压不住,想发作,又发作不出来,连口都张不得,怕一张口,就把汪嬷嬷啐出去,立刻让人将夏薇打杀了去。
还是聆雪立在身边,温柔浅笑的说了句:“皇后娘娘先前便说呢,怕太后娘娘年岁大了,操心太多,管不得内务府,太医院,司制局的,如今拨了夏薇姐姐过去使唤,也是替皇后娘娘尽孝,最好不过的。”
聆雪看了眼秋棠道:“还得劳烦秋棠姐姐替夏薇姐姐收拾收拾,娘娘不是还赏了夏薇姐姐一件松花绿的比甲吗?这会儿有些凉了,正好套上,便送夏薇姐姐往慈宁殿去吧。”
聆雪张口将夏薇去慈宁殿,改成了韩皇后拨了她过去的,全了韩皇后的脸面,那件松花绿的比甲,原是要赏给秋棠的,秋棠这会儿也不好吭声,既是韩皇后拨过去的人,自然要赏些东西才是脸面,不然不成打发过去的了?
冉洛扫了冬玲一眼,冬玲机灵,立刻说道:“正说呢,皇后娘娘还赏了夏薇姐姐一荷包的银花生呢,夏薇姐姐可得做个东道,请我们姐妹吃个零嘴才好。”
秋棠冬玲说着,便大张旗鼓的为夏薇收拾东西,欢欢喜喜的送出去,瞧着当真像是韩皇后为着尽孝,将夏薇送到太后那儿去的。
待汪嬷嬷领着夏薇走了,秋棠与冬玲才走到廊下,就听得里头茶盏碎裂声响。
秋棠与冬玲对视了一眼,面上却不见惧意,日后两人便是韩皇后跟前的第一人了。
秋棠意有所指的说道:“妹妹聪慧,日后还要多多关照才是。”
冬玲笑着回道:“该是姐姐多关照才是,日后娘娘身边,只姐姐一人了。”
冬玲要管账,就会跟夏薇一样,寻常见不着人影了,秋棠可不就是韩皇后跟前唯一的一个了?
此刻,聆雪正立在韩皇后跟前,韩皇后将冉洛和浅诺都打发了去,怒问聆雪:“你早就知道,她要往慈宁殿去?你既是早就知道,怎么不曾说!”
聆雪深吸一口气,温声回道:“臣女也是刚刚才知道的,午间瞧见夏薇姐姐的时候,还不是这样的情形,怕是夏薇姐姐另外改了主意。”
韩皇后怒气消减了一点点,也知道不该跟聆雪发脾气,方才聆雪说那话,已经是提醒了。
“胆敢背叛本宫!”韩皇后冷笑了一声。
聆雪装作没瞧见韩皇后的狠辣,韩皇后心里越恨,夏薇便会更加抱紧杨太后这颗避难大树,这对她们来说,是极好的。
可这回到底将韩皇后气着了,加上祭天大典上受了风,当夜韩皇后便发起高热来。
聆雪等人第二日原是要进学的,因着要给韩皇后侍疾,便耽搁下来。
韩皇后连着吃了几日的汤药,高热退下来,咳得却厉害起来,夜夜咳得睡不安稳,怒火一日比一日旺盛。
直到这一日,韩皇后咳得胸口疼,猛地拽住了一旁给她净面的聆雪,死死的盯着她问:“雪丫头,本宫的病,什么时候好?”
韩皇后做的恶事多,多少个人,都是被她在药里头做了手脚,她一直好不得,病得愈发的重,便觉着有人要害她,身边的汤药饮食,都要有人试了才肯用,可纵是这样,她依旧疑心重重,拉了聆雪的手来问。
聆雪轻叹一口气:“娘娘如今是太心急了些,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娘娘多少年不曾病过了?如今要去病根,总得一点点来才成。”
韩皇后定要聆雪说出个时间来才罢休,攥着她的手腕不曾松开。
聆雪无奈,沉吟片刻说道:“如今臣女瞧着的,寒食节是太后领了端瑞公主在分派青团,端午节却是娘娘您办的大宴。”
“要三个月才能好?”韩皇后皱眉,三个月,日子实在长了些。
聆雪温声说道:“想来也不必三个月,总归端午节前,娘娘身子便能好利落,在这之前,娘娘还要好生将养才好。”
韩皇后必得了聆雪准话,才能安心下来:“如今太医院是太后管着,谁知道太后会不会巴不得本宫出事呢?”
聆雪笑吟吟的说道:“娘娘多虑了,娘娘若真出了事儿,公主的婚期可不是得延后?太子与太子妃的大婚,可不是也得往后推?太后哪里敢动娘娘呢?”
韩皇后好生躺回去,捏着烟霞色锦被道:“你说的也是,太后还能有多少年?若没有本宫在,这后宫早便乱了!太后总不至于想让皇上的丧仪办得不体面。”
太后如今顾忌着端瑞与太子的大婚,不敢动她,等着这两桩婚事办完,少说小两年过去了,到时候怕就要办姜帝的丧事了。
聆雪垂眸不语,只听着这话,便晓得韩皇后只等着对姜帝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