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雪慌了一下，下意识的就往阁楼上瞧，不知婉婉会不会有事，她一直在阁楼下守着，该是不会有事的吧？
聆雪的慌乱，被韩容泽看在眼里，韩容泽不等挪步，先训斥道：“回话也不会了吗？模棱两可？”
亲卫薄唇抿成一线，只道：“还请世子移步太子的东厢房。”
“太子？是永嘉？”聆雪看向韩容泽，这种时候，还不说出了什么事儿，那便是大事了，因为不知道这件事情会不会被灭口，是不是要装作毫不知情，真从他口中说出来，这事儿遮掩也不好遮掩。
聆雪再怎么也料想不到永嘉能出事，急忙与韩容泽一并过去，临走时，让亲兵护住阁楼的门扉，免得有人趁乱，伤了阁楼上的几人。
出来才瞧见，东厢房门前，被韩容泽的亲卫两步一岗围了起来，最外头跪着两个瑟瑟发抖的仆妇，旁边还有一个被打翻了的铜盆，一个紫铜大提壶还冒着热气，看着是来给送热水的。
韩容泽当先一步，已经迈步进去，几乎是瞬间移步出来，见聆雪正让仆妇抬头，瞬间伸出温热的手掌，挡在聆雪眼前，距离她的眼眸，只有寸许距离。
“别看。”韩容泽低沉道。
但聆雪已经看到了。
她腿一软，踉跄了一下，韩容泽赶紧扶住她，吩咐那两个仆妇道：“立时进去，给太子收拾一下。”
“你……先回阁楼，我来处置。”韩容泽亲送聆雪进了阁楼里，眉宇一直皱着，连他也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日子，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娘娘……好狠的心。”聆雪半晌只说出这几个字来。
韩容泽在她的肩上用了用力，将她的深思唤回来：“先别多想。”
聆雪望向韩容泽，眼底仍是震惊与不可思议，当自己从未想到过的事情，出现在自己面前，在自己明知道这是个圈套之时，怎么能不多想？
韩容泽看着仰望自己的苍白脸庞，不知如何安慰她，只伸出手去，拥住她，轻拍她柔软发顶：“我试试看。”
试试看能不能将危害降到最低。
聆雪点头，用力的点头。
可在这一瞬间，听得“啊”的一声，女子尖锐的叫声几乎冲破天际。
聆雪推开他，心前所未有的慌乱：“不能喊，她不能喊！你快去。”
韩容泽也顾不得其他，直接奔出门去，聆雪大力的关上门扉，不想东厢房的声音，传到阁楼上来。
冉洛何其警醒，几乎瞬间就往阁楼下跑来，看到聆雪好端端的坐在下面，才松了口气，平静问道：“郡主，外头出了什么事儿？”
聆雪还未答，外头的声音已经隐隐约约传过来：“赵永基，我要了你的命！来人，我要杀了他，杀了他！”
赵永基是永嘉的名字，能这样直呼其名的，也只有贾馨宁了。
外头愈发热闹起来，聆雪听到杨振云的声音：“出了什么事儿？”
聆雪知道，这一切，再不能粉饰太平。
冉洛显然也听到了贾馨宁的声音，心神一震，当先道：“小郡主好好的，迎澜仍在守着。”
阁楼上三个房间，端瑞一间，贾馨宁一间，婉婉一间，聆雪与韩容泽一直在阁楼下，却不知贾馨宁怎么就到了永嘉的东厢房，婉婉如今没事，可若韩皇后的目标是婉婉，怕是她也拦不住。
聆雪与韩容泽千防万防，防着婉婉出事，但唯独没想过，永嘉与贾馨宁会出事，明明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人。
“事已至此，将公主喊起来吧。”聆雪长叹一声。
端瑞很快从阁楼上下来，衣裳都不曾换过，裹了大氅就要往外头去，还是聆雪拦住了，拽住了说道：“且先等等，我们过去，闹得更大。”
端瑞的鬓发歪斜，满脸皆是震惊：“怎会如此？”
聆雪沉吟片刻说道：“你们三人，是我亲眼见着送上去的，我与世子并不曾离开。”
端瑞自小在姜国后宫，类似的事情比聆雪见得要多，只听得这一句，便知道是有人蓄意谋之了。
“是……母后？”端瑞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聆雪听着外面愈发大的动静，默了默道：“不止吧。”
这宅子是贾伟宁租下来的，里外用的人，都是贾府的人，贾府的仆妇撞见那样的场面，竟还敢闹出动静来，难不成不怕死吗？
端瑞须臾就想明白了，拉着聆雪的手，仍不敢相信：“你是说……是说……外祖父？”
贾伟宁没有这样的本事，更不会害自己的妹妹，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的，怕也只有贾丞相了。
端瑞手都有些哆嗦，白茶见状，紧忙递了一个茶碗来，里头倒着温热的茶汤，担忧道：“公主……”
端瑞仍旧不信，指了白茶道：“你去找馨宁的丫鬟来！”
贾馨宁的丫鬟没一会儿就被白茶连拉带拽的带下阁楼，她仍旧迷茫着，不知道出了何事的样子，跪地道：“奴婢给公主请安，给郡主请安。”
“你竟还在睡？”端瑞瞧见这丫鬟，便气的怒不可抑，贾馨宁还不知如何，这丫鬟本该服侍在贾馨宁身边，护着贾馨宁周全，如今竟还在睡！
聆雪同样是恼的，贾馨宁前几日有多欢喜，此刻就该有多么绝望，然而这个丫鬟竟然还如此作态！
“你被叫起，瞧不见你的主子，竟半点不慌乱，贾府的规矩教导的着实是好，怕宫中也没有这样定力的奴才。”聆雪一语戳破丫鬟的伪装，她根本不曾睡，不过是装的罢了。
那丫鬟被聆雪戳破，有一瞬的慌乱，但很快便恢复过来，迷蒙的问道：“我家小姐没与公主和郡主在一处吗？”
聆雪看着她的眼睛，将她受到的叮嘱都瞧了个明白，在确认贾府人知情之后，聆雪第一个为贾馨宁悲哀。
端瑞自不好糊弄，抬脚就踹在那丫鬟胸口上：“你竟敢做出这样背主的事情来！我打杀了你！”
“她也不过是听从贾府主子的吩咐。”聆雪凉薄说道：“她不认为是背主呢。”
聆雪以为，她与婉婉有那样的父亲，母亲，已是生来亲情淡薄，却不知，原来她们曾以为的天之骄女，比她们更不如。
端瑞摇着头，已然泪落满面，她不愿相信，半点不愿相信，这是她的母家，是她的外祖父。
“白茶，把她带出去。”端瑞无论如何都不想留下这样的人，不想要留住她的性命！
白茶会意，抬手去拽人，那丫鬟却死死抠着地上软毯：“公主不能如此，夫人许了奴婢的……”
贾夫人许诺了丫鬟什么，端瑞半句不想听，抬手打在那丫鬟脸上，她头回这样发作人，且还亲自动手，似是要将满腔怨气都发泄了去：“胡言乱语！拔了她的舌头！”
白茶再不许她说出一个字来，被冉洛不知怎么就反剪了出去。
端瑞扑在炕几上哭，碗盏碎了一地。
“公主没嫁去贾府，是好事。”聆雪喃喃道。
连嫡亲的孙女都能成为棋子，便再没什么不能的，是她一直错看了贾丞相，总以为虎毒不食子，可贾丞相是姜国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手里又如何能干净？
聆雪甚至在想，也许她该多出去走一走，见一见这些人，看看他们那颗心里，到底还藏着什么龌龊与肮脏！
端瑞哭了一阵，哭到后面连眼泪都落不下来，似是哭的累了，她轻拉住聆雪的手，极疲累的说道：“我听你的，不闹了，杨大哥是好的。”
聆雪之后总回想这一日的事情，原来活着，便是不断的妥协，不是金丝雀向往天空，就真的能飞向天空，她们最终还是被养在金丝笼里。
她后来也想过，如果端瑞当时没妥协，未来会怎样？
韩容泽领了众人进来，没带任何随从，贾馨宁扑进来就哭，衣衫尚且不整，用斗篷披着，泣不成声。
韩容泽沉默片刻说道：“劳烦冉洛姑姑替贾姑娘更衣梳洗。”
这种时候，第一件要事是更衣梳洗？
端瑞与聆雪对视一眼，跟从贾馨宁一道往阁楼上去，有些事情要做决定，要先看馨宁的身子，是否还是完璧，如果是，还有转机，若不是……
现在所有人都赌，赌永嘉与馨宁醉酒，两人并未成事，若只是同宿一榻，便是她们拼的全力，也要为馨宁争上一争。
贾馨宁尚在痛苦中，可她并不理解夫妻的真切含义，只当自己在岳翎面前丢了脸面，如今大哭，不过是诉说自己的委屈，她还不知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
冉洛带贾馨宁更衣，不一会儿贾馨宁便叫喊出声：“你做什么？”
冉洛被贾馨宁踹了一脚，聆雪与端瑞不得不跟进去，端瑞压着声儿，红着眼与贾馨宁解释，声音愈发的低：“你让姑姑给你瞧瞧，若……便还有转机。”
贾馨宁愣住了，似个木头人一样被冉洛摆弄着，她不必冉洛来查，因为剧烈的疼痛提醒着她，发生了什么。
原来……没转机了吗？这样就嫁不得岳翎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