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雪还不曾说话，贾馨宁立时厉声道：“谁给他们杨家的脸面？竟也有脸提这样的话，若不是看在表姐的份儿上，杨家上下都得抄了九族！”
端瑞睨了贾馨宁一眼，贾馨宁才反应过来，自己这话，连带着太皇太后都捎带进去了。
贾馨宁声音软了几分，自己嘀咕道：“我只是这么一个意思，他们着实胆子大极了，再没有敢做这样事情的人了，亏得他们还觉得自己没做些什么，若不是……哼！”
贾馨宁还是后来从贾伟宁那里知晓的，这事儿连永嘉都瞒住了，永嘉也是个丁是丁卯是卯的性子，若让他知道这事儿，没这么容易善了。
这可是通敌叛国，抄家灭族的大罪。
可杨家人与辅国公府的史家人，这会儿都放回去了。
杨振云依旧在宫里头养着，回来的那日，身上好好收拾过了，才往端瑞跟前去，可还是被端瑞瞧见许多的鞭伤。
端瑞虽知道，杨振云这回往天牢去，不会全须全尾的回来，但总归没想着杨振云能受那么重的伤，当时便急的落泪，把杨振云都唬了一跳。
杨振云只记着，生完孩子，再不能哭，不然眼睛要哭瞎了去，立时哄着，说了无数的话，只说那些都是皮外伤，当着杨家人的面，打给他们瞧的，总得见点血，实际上没什么，养个两三日就好了。
好话说尽了，又让太医给诊了脉，果然不曾说过些什么，这才不哭了。
杨振云只瞧着端瑞为自己落泪，开始着急，后来回过味儿来，又品出一丝甜来，端瑞是怎么嫁给他的，他如何会不知道，当初聆雪才来的时候，就闹了那么一出，杨振云想装傻都不能够。
如今瞧着端瑞肯为他掉眼泪，他便觉得值，值得厉害。
杨振云这几日伤养好了，少不得往前朝去忙，外头人根本不知道杨振云往大牢里去的事情，他要前头那么忙的时候，还不见人，可不就露陷了。
也是这样，端瑞才空闲下来，不然杨振云是片刻不离她们母子身边的。
御膳房特意备了雪梨菊花甜汤，趁着热乎气送过来，宫女鱼贯而入，几人也沉默了片刻，逗弄悠车里的昭儿。
待宫女们退出去，聆雪说道：“之前洪姐姐说，杨家如今安生的紧，瑞姐姐的院子也收拾出来，擦的一尘不染的，杨夫人每日里小佛堂捡佛豆，如今正院里头也不见荤腥，说是为了赎罪，日后改吃素食了。”
“这话你信？便是当真是真的，也是她们应该的，自来就该这样待表姐，表姐什么身份，她们又是什么身份？非要被打一顿，才知道厉害！要搁着我，连杨家的府邸都收了去，表姐另立长公主府，便是给他们一个柴房住着，她们都要感恩戴德。”
贾馨宁早就厌烦了杨家，再知道杨家把端瑞的嫁妆都给了蒙古人，恨不能立时打杀了她们去，贾馨宁自认自己从前也是个骄纵性子，无所不能的了，但也没敌得过杨家这样作死的。
聆雪偷偷的拽了拽贾馨宁的桃粉袖摆，示意她不要再说这样的话。
纵是她们都知道，杨家这罪过，死几百回也够了，可这里头牵扯着太皇太后，牵扯着端瑞呢，若真有那么容易，贾伟宁与韩容泽也不至于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处理了去。
贾馨宁嘟着嘴，到底没再说。
端瑞哪儿不知道贾馨宁想的什么，自小也算是跟贾馨宁一处长大的了，便笑着推了推悠车道：“若不是因着昭儿，馨宁说的事情，我未必做不出来，自我出生起，在杨家的日子，算是最憋屈的了。
只如今为着昭儿，我才肯忍上一忍，只她们再得寸进尺，那是想也不要想的，我在宫里住的自在，便是委屈了我，也不能委屈了昭儿。”
贾馨宁笑着接了话道：“这才是呢，昭儿的百日宴，就在宫里办，赏花宴什么的，小了便小了，昭儿的百日宴却不能委屈了，要连着洗三，满月宴的利息都收回来才成。”
端瑞也舍不得委屈了昭儿，千辛万苦生下来的孩子，好容易长得壮实了，可不得好好办一场？虽然有姜帝丧仪在前，合该禁了礼乐，可姜帝活着的时候，都不知道多少年不曾上早朝了，只当早便没了呢。
永嘉不懂得那么多的规矩，韩太后与太皇太后也不吭声，这宫里头早便解了禁，只不太过分，所有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宫里头喜滋滋的要办昭儿的百日宴，聆雪便也跟着操持，请了许多夫人们入宫来参宴，自然也就惊动了杨家。
可这回杨夫人彻底改了性子，知道这件事情，不急不恼的，也不递了帖子进宫来，只送了一匣子宫外买的小玩意，捡着宫里头没有，做工精致小巧的，送到宫里来，派进宫来的嬷嬷还是太皇太后赏下去的。
那嬷嬷进宫来，只说杨夫人没什么不高兴的，只说府里头每日里都收拾着，按着四季更换纱窗卷帘，长公主什么时候想要回去都成的，另外杨夫人让问，能不能把东厢房改了，按着宫里的布置起来，将来昭儿回去，也能住下。
端瑞随口应了声，她是打量着一直陪着太皇太后，到最后一日的，杨家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等太皇太后没了，她愈发不用给杨家脸面，如今也只瞧杨振云一个的了。
杨振云因着他们把端瑞嫁妆给了蒙古的事儿，与杨家彻底生份了，如今真个过家门而不入，若是出宫去，宁肯往韩容泽的大将军府去住客房。
昭儿的百日宴办起来时，离着聆雪大婚，只余下一个月了，聆雪借此机会，又认识了一遍各府的人，兵部尚书夫人因着嫡子的事儿，见着聆雪恨不能给她磕个头。
聆雪只瞧了兵部尚书夫人一眼，便知道是尚仪局的陆嬷嬷将功劳全归到了她身上，对着兵部尚书夫人只说一切都是她特意吩咐的，如今薛毅吃穿住都安排的妥帖，借着这个百日宴，韩太后也让这些个在宫里的学子们见了家人。
两相一对，兵部尚书夫人这会儿对聆雪只有感恩的份儿。
不独兵部尚书府薛家，别家也有那感恩的，自然，也有那不懂事的姑娘，觉得聆雪这么做是理所应当的，那也只不过是其中两个姑娘，一心念着能占住四妃之位的，想着等她们成了妃子，聆雪这个郡主服侍她们，是应当应份的。
聆雪趁着这个机会，将这十二个府邸的夫人，老夫人们，都见了个遍，洪宝芸还与人应酬着，聆雪已然入了座，她对外是个清冷性子，人人到她跟前都收敛些。
除了上首坐了会儿，给了昭儿一堆赏赐的太皇太后外，便是端瑞与皇后全碧佳，贾馨宁坐在上头，再往下数，就是聆雪和洪宝芸了，婉婉如今自在，没人拘着，索性也就不入宫来了。
韩太后按着从前的礼数赏了东西，人却没来，只说还一味的伤心的，不曾从太上皇薨逝的悲痛中走出来，愈发得了些贤名。
这会儿洪宝芸被人绊住了说话，却是林夫人主动走到聆雪跟前来，从丫鬟手里头捧了个匣子出来：“这是给郡主的添妆，到时候臣妇这样的身份，许是不能进宫来，因而趁着这机会刻意准备了。”
聆雪没有不收的道理，林姑娘嫁去了开平，日后走动，还都要托了林家。
听韩容泽说，这位林枢密使倒是能干的。
“劳烦夫人惦记着。”聆雪笑着接过来，林夫人却没有立时就走，只含笑瞧着聆雪。
聆雪扫了一眼，便懂了，道：“许是刚才喝茶多了些，这会儿想要更衣去，林夫人可要一道？”
林夫人自然笑着应下来，与聆雪一道往更衣的抱厦去。
浅诺会意，一早去清了人，两人到抱厦落座，林夫人便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原本这事儿不该来劳烦郡主，只是想着当初与岳家这门亲事，是郡主从中牵了线的，便想着一事不烦二主了。”
聆雪含笑打断了林夫人，笑盈盈的说道：“夫人这话我可不敢受，这门亲事说到底还是岳将军有心，听闻林姑娘美誉，特地请了官媒上门去的，说起来，我同林姑娘不过差了一年，哪里敢当牵线搭媒的名头？”
林夫人并不是很擅长交际的，来寻聆雪，也是因为觉着聆雪更好说话些，连带着林老夫人都说，贾府的少夫人洪氏是个长袖善舞的，可若真论纯善，还得是这位郡主。
就因着这个，林夫人才寻到聆雪跟前来，哪知道还没张口呢，就被聆雪一句话堵了回来，立时不知怎么张口了。
聆雪不过林夫人一眼，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因为知道，愈发不能应承，只笑着与林夫人说道：“其实如今与岳府最亲近的，可着临安城找，可不就是夫人您府上了？我们世子再怎么亲近，也不过是一道进学的同窗之情，哪里敌得过夫人这个岳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