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容泽这几日忙得脚不沾地,炸药已经用最快的速度运了来,但这东西到底危险,是一点点运来的,如今得的这一些,也不过够埋在一条小路上的。
火洞急切的厉害,恨不能现下立刻就将炸药埋好了去,韩容泽做事严谨,容不得半点差错,务必要几条小路上的炸药都齐备了,才一并埋下,免得打草惊蛇,得不偿失。
诺家子弟到四川来,第一时间就到了韩容泽跟前,双手将聆雪的信捧了过去。
韩容泽拆开信来,看着聆雪徐徐将那些日子的事情一一写个清楚,在看到聆雪去了贾府,协办贾丞相丧仪的时候,本能的皱了眉,他猜测的果然不错,贾伟宁回临安城,贾府是另有谋划的。
韩容泽将信笺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聆雪的话语越是淡然,他便越是担忧。
聆雪心思敏感,去贾府这样的事情,怎么会不心生怀疑?怀疑了,才会写这样一封信笺来,安抚他,怕他知道了她往贾府去的事情,过份担忧。
聆雪的心思,韩容泽略一想,便明了于心,满怀心事的阖上信笺,想着聆雪写这封信笺的时候,是第六日,那么,第七日,贾府会不会用什么手段?
韩容泽捏着信笺,用力的将信笺折起,似是想要通过这样的力气,将自己那颗纷乱的心,一并折起来,然就在此时,他正正看到那信笺的边角处,写了几个小字。
“心如磐石,不可转也。”
韩容泽看着那八个字出神,她如此灵透,分明是已经料想到了自己的情绪,刻意拿了这八个字来安抚他,若这八个字写在信笺里面便也罢了。
偏生这八个字写在外头,他将信折起来,才能看得到,他心思流转了一个遍,再被这八个字给顺平了去。
韩容泽将信笺好好收起来,缓步出去,问诺家子弟:“贾府可有动静?”
诺家子弟摇了摇头:“贾丞相的丧仪,办得风平浪静。”
韩容泽沉着脸不说话,诺家子弟便又补了一句:“贾府上下待郡主,犹如对待主母。”
韩容泽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冰封了起来,使得诺家子弟再不敢言。
五大护卫听了这话,旁的一概没说,扭身出去,做事,想法子尽快把炸药弄了来,赶快将战事解决,再不能拖下去了,再拖下去,说不得他们的当家主母都要被人抢了去了。
火洞暗地里骂了句:“贾府上下真是一个比一个贼,贾伟宁不带兵来,咱们说不得都要与蒙古鞑子硬碰硬,一不小心就全军覆没,他可倒好,绕回了临安城,倒去挖咱们世子的墙角。”
余下几个护卫也觉得不忿,可到了这步田地,总不能说,贾伟宁回府为祖父捧幡有什么不对,只能更加卖力的安排小路上埋伏的事情。
炸药还没齐,那就先下山踩点,看看要把炸药埋在什么样的地方,杀伤力最强。
韩容泽面色不愉,接下来的一日都不曾说话,只吩咐了诺家子弟,第一时间来回贾府的事情。
韩容泽若是没猜错的话,贾丞相的头七之日,必定是出了什么事情,他知聆雪灵慧,可还是忍不住的忧心。
第二日,诺家子弟急急而来,面上却是带着喜色,将那日贾伟宁见了聆雪郡主的事情一说,将两人的话学了个十成十。
韩容泽在听到贾伟宁说,镇国公府不及贾府上下的时候,微微攥了攥拳,手背上青筋毕露,那诺家子弟哪里敢惹怒这位主子,立即说道:“贾公子这话没说完,郡主便说,她不愿意,还说,世子怎么也不会委屈了她。”
诺家子弟生怕韩容泽不肯信,模仿着聆雪的语气,说了那一番话,诺家人最善的便是乔装模仿,传递消息一字不差,自小学的功夫。
韩容泽见诺家子弟学聆雪,还是忍不住轻笑了一声,将他打发了出去,并告知他,日后再不许学郡主说话,这才作罢。
五大护卫不是爱听壁脚的人,但此次事关未来主母,几人少不得偷偷的听上几句,可他们来的时候,诺家子弟早已经被打发了出去,立时就走了,也不知到底说了些什么。
五大护卫推了金洞出去:“你去看看,看看世子神情如何,若是世子面若寒霜,那便是头七那日出事了,若是世子面带喜色,那想必头七那日,什么事儿也没有。”
金洞被推了出去,略想了想,拿今日刚回来的一批炸药去与韩容泽回话,约莫半盏茶的功夫,金洞便从里头退了出来,神情变幻莫测。
四大护卫扯了金洞往厢房去,追问道:“怎么样?怎么样?”
金洞皱着眉,半晌道:“从来没见过世子这个样子啊。”
四大护卫面面相蹙,只听着这话,便觉得不好了:“是……真的出事儿了?”
金洞连连摆手,斟酌了一遍话语,皱眉看向余下的四个人问:“你们可曾瞧见过,世子从窗子里越出去,再奔到树梢,摘个果子,再跳窗而入的?而且那果子还青绿,根本不能吃的,世子就摆在书案上瞧着,也能噙着笑意……看上去很瘆人,世子是不是中邪了?”
金洞怎么都觉得,他瞧见的不是他们家世子爷,他们家世子爷那么冷静自持的一个人,怎么会做出这样顽童的举动来?
土洞暗暗摸了摸自己并没有胡须的下巴,笑着说道:“看来,咱们世子爷这是太高兴了,高兴的满腔的力气用不尽,非要蹦跶蹦跶,才能作罢。”
“你是说……头七那日没出事?”水洞问。
土洞意味深长的说道:“不,这说明,头七那日出事了,而且出的事情还不小,但是贾公子费了好大的力气,不,是贾府上下费了好大的力气,也没能将咱们郡主匡了去。”
众人恍然大悟。
金洞却仍旧觉得,自家世子中邪了,毕竟这里是四川,说这边瘴气重什么的,还有什么蛊虫,说不得是中了这些东西。
“咱们世子也不是没有高兴过,可从来没有像这回一样,似是变了一个人一样,这其中,怕是有什么事儿吧?是不是蒙古鞑子背地里使了什么手段?”金洞担忧道。
土洞笑了笑道:“能让咱们世子高兴成这样,必定是郡主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咱们世子与有荣焉。”
土洞不再跟这几个棒槌解释:“跟你们说了你们也不懂,等你们日后有了喜欢的人,自然就明白了,就怕到时候,人家与你们说一句话,你们就被迷得乖乖跟人走了。”
水洞听出玄机来,横了他一眼:“说的好像你很懂一样,说吧,你是瞧上了谁?”
土洞没想到自己一不小心漏了底,哪里还会再留,直接推门出去:“我还要去踩点,不说了!”
韩容泽不知道自己被这几个护卫记挂的事儿,他是真的从心里头高兴,他与聆雪从来没有说过太露骨的话,聆雪这次与贾伟宁说的,也不是他有多喜欢她,或是她有多喜欢他。
可便是那句,世子不会让我受委屈,便是那句不愿意,便尽够了,所有想说的话,所有的心思,都似细盐融进了炖汤里,无处不透着的。
韩容泽从没想过,自己有这样欢快的时候,这样心里涨得慢慢的,散不开,化不去。
欢喜过后,韩容泽迅速的镇定下来,头七这件事情一过,贾似道必然会想其他的办法,促成这桩婚事,他再不能再在四川久待了,要尽快,尽快赶回去。
韩容泽这厢正想着,却是快马送了信来,这一次,是韩皇后给他的。
韩容泽从聆雪那里知道,韩皇后要写信给他,因而将信拆了,便见韩皇后写了宫里的事情,以及贾府有意让聆雪做当家主母的事情。
韩皇后那样精明的人,在贾似道让人协理丧仪的时候便懂了,只是韩皇后现在被拿捏着贾丞相撞柱而亡的把柄,一时不好发作罢了。
韩容泽神色平静的将信笺看完,他知道他慌不得,但也知道连韩皇后都明白的事情,怕朝堂上的朝臣们,都知道的差不多了。
贾似道如此的不避讳人,分明就是为着他与聆雪的婚约,贾似道这样明目张胆,是要昭告众人,他要贾伟宁迎娶聆雪?
韩容泽眼底闪过一抹寒光,又缓慢的平息了去,贾似道此举半点不怕他知道,是故意激怒他,让他在阵前慌乱,进而在阵前失策?
韩容泽眉头皱起来,贾丞相从来不拿战场上的事情开玩笑,事关姜国社稷,贾似道为了一己私欲,竟然连阵前的事情也利用?
韩容泽沉默了片刻,又招来了诺家子弟。
“将贾似道每日行事一一禀来。”韩容泽原以为,贾似道为贾丞相之子,贾伟宁之父,纵做得不及贾丞相,每日瞧着,总也学了个五分,如今看来,怕是不尽然了。
诺家子弟很快便将贾似道的事情查探了来,韩容泽听后,愈发觉得,他要早些结束战事,回临安城去,不然怕姜国要起了内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