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慕白出事了,他失踪了……
这一句,就像一个咒语,把蓝心玥定在车上,失去了语言功能。
苗沁沁的声音又传来:“你打电话回来的时候,他正在厨房满心热情的学做饭,做了两个多小时,才做好一碗蛋黄粥。你要是打完电话就回来,一定能看到他做饭的样子。他做好饭,给笑笑喂了,又哄笑笑睡了,才想起你,然后就到处找你。
怕他生气着急,我们都骗他,说你和他在玩躲猫猫的游戏。他果真信了,没有生气,乐滋滋的一处处翻找。可能是找得久了,也可能是天色暗了,他不禁露出躁意,说话很大声,语气也十分不善,还打了严诚,骂了小杰。
你爸见他这个样子,就派人去叫贝羽,想让贝羽用药控制他。谁知他一听药,更加狂,把身旁的人全部撩翻,然后推倒你爸,钻进竹林不见了。”
“钻进竹林怎么会不见,他又不会飞,又不会打洞。”蓝心玥急得一颗心忽上忽下,满脑子都是他打人和逃跑的场面,这么多人盯着他,他能去哪里啊……
苗沁沁又接着说:“就是说啊,钻进竹林怎么可能不见,可他就是不见了。我们顺着那竹林,把每一条道路都走了一遍,没有找到人。顺着那些道路,我们也一路寻了下去,还是没有找到他。查看了各处的摄像头,根本就没有他的身影和出去的记录。”
“别墅里真的全部找遍了?真的没有错过任何一个地方?”别墅是他盖的,哪里有监控,哪里可以逃生,他可是比谁都清楚,哪怕他现在精神失常,蓝心玥不排除他故意躲开摄像头离开别墅的可能性。
甚至不排除,他跳墙离开的可能性!
“别墅里上百号人全部都在找他,只差翻个地底天,哪里还有错过的地方……”
“好,那你让他们不要再找,把人全部集合起来,派到外面去寻找。我怀疑他已经出去了,不要忘记,这是他的别墅,他也有不错的身手。”蓝心玥等不及苗沁沁说完,先按心里的想法布置大局。
苗沁沁哦了一声,闷闷的声音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等她想起新问题要问时,蓝心玥已经挂断了电话。
她一边让李谍开车去找人,一边急打电话:“万叔,学长平时最喜欢去哪个地方?”
这个问题,蓝心玥以前问过,那一次,他误会她和米尔有关系,一人消失,然后躲到了严诚那里,可现在严诚也在别墅……
万达急得嗓子都哑了,放以前还是个正常人,现在疯疯傻傻的,万一落入坏人的手里,可怎么办才好啊:“心情不好的时候,他会去你们曾经相识的地方走一走,也会愿意去海边或者他妈妈的墓地坐一坐。可是少奶奶,他现在神志不清醒,怎么可能还记得那些路。”
他要是真的出去了,现在不定在什么地方呢……
蓝心玥不否认这种可能性,但也不否认他还有最初的记忆,所以她做了两手准备,再找电话给鲍逍:“能调多少人就调多少人,分开行动,一部分在桦城的大街小道,一部分去他以前混过的酒吧夜店,再派一部分人分别去这几个地方……”
一一安排好,蓝心玥又忽的想起了什么,急忙让李谍开车回公司,他也有可能去公司找她……
可是赶到那里,值夜班的保安很困惑地告诉她:“冷总一直没有过来,我也很久没有见到他。”
“如果他过来,你就立即通知我。记得别让他离开,把他送到办公室,让他在那里等我。”蓝心玥吩咐完,又立即让李谍转战下一个地方。
可下一个地方是哪里?
李谍不知道,蓝心玥也不知道,只能茫然的开着车,四处扫荡。
消息随着时间,一个接一个传回来。
海边没有!
墓地没有!
常去的酒吧夜店没有!
花少夜总会也没有!
图书馆没有!
医院没有,没有没有没有……传来的消息都是没有……
“再找,每一条街道,每一个巷口都不要放过。”她心急如焚,他会去哪里呢?会不会蹲到哪个桥洞底下?会不会去了哪个同学家里?会不会在哪个她没见过的朋友那里?会不会……
她猜不到,转手又给严诚打了电话。
严诚却说:“他那个人,开心的时候会喜欢和大家聚在一起,可不开心的时候,从来都是一个人自舔伤口,我觉得你说的那些可能,都不太可能……”
那他会去哪里?
现在有许多人都在找他,他如果在大街上瞎晃,没理由不被发现。还没被发现,就只能说明,他不在大街上晃荡,而是蹲在某个隐蔽的地方。
桦城如此之大,他如果随意缩个角落,他们一定是找不到,可是他会随意缩一个角落吗?
他的发怒,是因为她不在。
他的离开,是想出来找她。
如此一来,他就不会随意找一个地方缩起来,就一定会按心里的想法,脑海中的记忆,找一个和她有关的地方缩起来。
和她有关的地方?
海边、图书馆、公司、医院、学校,这些地方都找了,可都没有……
想到这里,蓝心玥的脑海忽的闪过一道电光,豁然明白,欣喜叫道:“李谍,开车去桦城一中。”
“你认为二少会去那里?他们已经找过了。”李谍提醒她一句,找人紧急时,不要乱浪费时间。
蓝心玥却一再坚持:“是,他们找过了,但他们一定没去学校里面找,一定没有去我们第一次相遇的那个地方找。他死心眼,也一直念念不忘第一次遇到我的情景。他现在神志不清,一定会以为我还在那里,也一定会去那里找我。”
李谍觉得神奇,但也不排除这种道理,他不再多言,开车过去。
桦城一中,是桦城的重点高中,春节将至,郎郎书声的学校,此时笼罩在夜色下一片静谧,只有两个四十多岁的保安守着大门,一边烤着电炉,一边喝着小酒侃大山。
蓝心玥编了一个借口,一个让人不会厌烦的借口,娇娇学子留学归来,特意拐到这里想看看母校,刚下飞机,明天凌晨又要飞走……
保安打量她,清清秀秀的女孩家,说话客客气气,风尘赴赴的样子眉间透着倦意,再说已经放假,影响不了学生学长,所以保安准了!
蓝心玥开心的谢过,就和李谍并肩进去,静悄悄的学校路灯昏黄,婆娑的树影在风下摇曳,放眼望去,不要说人,就是耗子都没有见到一只。
“你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哪里?”一中这么大,有那么的教室,如果他们一个角落一个角落扫过去,那起码也要三个小时。
蓝心玥却被问住了,说句实在话,她不知道,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具体位置是在什么哪里,只记得他说过,他是受校方邀请过来学校演讲时不巧看到她的。
难道是在会堂?那天她有去听演讲。
过了数年,学校加了几座教学楼,修了几座假山和画廊,其它的大建筑并没有改变,蓝心玥绕过实验楼,很快就找到了曾经来过无数次的会堂。
“学长……”
环视一圈,没有人……路灯围绕的会堂,大门紧闭,前面的道路一片空荡荡,只有风吹起的树叶,从那里卷过,没有人,没有学长。
“你会不会记错了,再想想。”李谍受不了她失落的神色,就像一把焰火忽的按入水中,明亮亮的色瞬间熄得不见一点光采,看着都心疼。
蓝心玥失落的点点头,也懂得了他爱她的心情,什么都是他在记忆,什么都是他在主导,什么都是他在主动……她什么都不曾关注,都不曾发现,甚至都不曾关心……
这种爱,其实是一种很苦的单相思,这一刻,她懂了,他曾经的无奈,无助,还有痛!
第一次见面,他们到底在哪里?不是会堂,会是哪里?
她闭上眼睛,把高一入学的情形在脑海里再过一遍。其实很简单,一人提着行李来学校报道,分宿舍,认识了冯美莹。她不爱说话,也不爱交际,高中的校园生活她就单调的三条线。
教室到宿舍。宿舍到食堂。宿舍到图书馆。
她连校门都很少出去,因为没有钱。可是这三条路线,会在哪里遇到他呢?
去会堂的路上?去教室的路上?还是回宿舍的路上?
轰的一声,她明白了,拔开腿就跑向高一的教学楼,她不记得和他相遇的具体情况,但她记得,刚入学的她,十分无趣,泡的最多的就是教室,吃饭都是冯美莹从食堂打到教室给她吃。
他来演讲的那一天,她去了会堂,但去的很晚,从人群中钻进去,站在最后排,前面全是大高个子,不要说他看她,她连他什么样子都没有看到一眼。
所以他们相遇的第一次,应该是在教室,或者教室外的过道上。
她风一样的跑过去,带着紧张期盼而又忐忑的心情,高一的教学就在前方,沐浴在夜色中,就像一个不可一世的巨人,楼前还是那些大杨树,夏天哗哗响伴着蝉鸣,冬天唰唰响裹着寒风……
她跨上楼梯,三步并做两步往上冲,一口气冲上三楼,站在楼梯口往里望,朦胧的光线下,一团黑黑的阴影,靠着墙坐在地上。
眼泪,在那一刻哗的流了出来,她跑过,不顾一切的跑过去,听到声音,黑影也从地上缓缓站起来。
“混蛋,你这个混蛋,你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扑到他怀里,不管三七二十一,一通粉拳狂乱的砸到他身上,然后紧紧地抱住他,亲吻他,是他的气味,特有的香味,只属于他一个人,那样的令她安心。
他也哭了,望着她乌黑的头ding,泪如雨下,但他没有说话,没有躲避,只任她一拳一拳发泄似的砸到身上,手却紧紧拥着她,一刻也不想松开。
“学长,这是我在报复你,还是你在报复我啊?你怎么能这么狠心的对我,你到底想把我逼成什么样?我都没有尊严了,我都没法向妈妈交待了,我一再一再的沉沦,明知道不对,还在沉沦。学长,你醒一醒好不好,好不好?我害怕,害怕就这样把你弄丢了。你要是不记得这里,我又要去哪里找你,你说,我又要去哪里找你……”
狠狠地哭,狠狠地吻,蓝心玥从未有过的疯狂和放肆,也是从未有过的害怕。
她自己受苦受委屈受埋怨可以,但她没法让小杰和笑笑受不公平的待遇,也没法告诉他们,他们的爹地被她弄丢了,甚至不敢去想象他们的眼神,会是多么的令人心碎……
她狠狠地吻,放肆的吻,恨不能把他吞到肚子里,从此就再也不会走散。
他亦配合她,从起初的不懂,到小心翼翼的尝试,再到熟练,融到一起的,不止他们的眼泪,还有他们的心。
“怎么还记得这里?”哭完,吻完,蓝心玥平静许多,她伸手擦尽他脸上的泪,他的目,明亮的有如繁星,恍若回到了他清醒的时候。
可他依旧不清醒,声音讷讷的笨拙,反复的重复一句话:“记得,都记得,记得,都记得……”
她亦无奈,却仍是欢喜:“谢谢你记得,让我还能找到你。记住了,以后不许再乱走,要走也不许再走离这个范围,否则我就不要你了,让你被坏人捡了回去当奴隶使唤,天天做重活,还要天天饿肚子。”
他笑了,笑得那样的孩子气:“妈咪好凶!”
她又抱住他,揉着他柔软的发:“我是好害怕,好害怕,怕你被坏人欺负。不要再乱走,在家好好地等着我回来,知道吗?”
他点了点头,手也学着她的样子,揉着她软软的发。
“肚子饿了吧,我带你去吃饭,好不好?”手表显示时间十一点整,想他出来五点,没吃晚饭,整整六个小时,一定饿坏了。
他又点了点头,却不移步,只把她抱到怀中深处,笑得迷人:“这样不冷!”
紧紧相拥,互相取暖,这样真的不冷,只是蓝心玥,你真的可以放下了吗?真的可以做到放下吗?如果有一天我痊愈康复,你真的可以还这样无怨无悔的留在我身边吗?
这样不冷,是因为你在我的怀里,可你一旦离开,我的世界就永远只剩冬天。
蓝心玥,你懂吗,我记得,记得所有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