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海边回来后,冷慕白又变了,变得很安静,一人坐在书房,望着窗外,三四个小时,都不改变姿势。
“学长又怎么了?”她低头望着他,见他目光深远收不回来,就索性坐到他腿上,捧着他的脸,逼他看着她。
冷慕白收回的视线落在她脸上,她却看不懂那眼神,很远很深,根本找不到他一点想法。
“怎么了?不舒服吗?”出去的时候,回来的时候,他都好好的,也根本没有发生不开心的事情,莫非是吹着了海风?
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不热啊!
蓝心玥想不明白了,纵使她对他有些了解,也不知道他此时又在闹什么:“要不我陪学长去看笑笑,她正和苗沁沁在一起疯呢,疯得口水都流得老长。对了,阿逍说明天带笑笑去照艺术照,你要不要陪他们一起去?”
冷慕白眨了眨眼睛,听懂了又似没有懂,只目光痴痴地望着她,望了许久许久,才动了动唇,可他终是什么都没说,说什么,他能说什么,他一个疯子能说什么……
“学长是不是在生气明晚我要出去?”蓝心玥不明白他,只能努力解他的心锁,她左想右想,什么都不是的情况,也只剩下这件事了。
再有一周就是春节,除夕那天公司才正式放假,因为有路途远的外地员工平时工作忙不能回去,所以要提前几天离开,由此公司的年终宴会,就定在明天晚上。
这样一来,宴会结束后,员工就可以按路程的远处依次返乡与家人团聚。
往年的年终宴会,都是冷慕白出席,今年他这个样子,不但不能出席,连面都是不能露,所以蓝心玥要带小杰过去,把他丢在家里一个晚上。
他最讨厌被她丢下!
蓝心玥盯着他的眼睛,笑着诱导:“是不是因为明晚不能见到我,就想闹脾气了?是不是,说出来给我听听,我来帮你分析分析。”
冷慕白勾了勾唇角,终是没有笑出来。
“说出来,学长,把心里想的说出来。”蓝心玥鼓励他展开心扉。
他不说,只伸手mo着她的眼睛,明亮明亮的,闪着碎钻般的迷人光彩,这种光彩是四个月以前所不曾有的,只出现在他疯魔之后。
心中,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或许这世上就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
“学长不想说,那学长可不可以陪我出去走走,顺便把小杰接回来,他还赖在爸爸那里。爸爸年纪大了,身上又还有毒,可是经不起那小子的折腾。”蓝心玥换种方式来劝他。
他却沉了沉神色,语气听不出高兴也听不出悲伤:“妈咪有爸爸,爹地有爸爸,爹地有妈咪……”
这一句他反反复复的说,蓝心玥起初不明白他的意思,可听多几遍,她就明白了,他在说:“你找回了爸爸,你的爸爸就是我的爸爸,可是我什么时候能找回你?”
蓝心玥默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从小她就渴望双亲,渴望一个健全的家,拳王的恶劣本性让她对爸爸这个词极度反感,苏乞的出现,也无疑让她接受不了。
可接受不了,毕竟是亲生父亲,毕竟一直寻着妈妈,一直护着她,慢慢的,她就喜欢了这样的爸爸,总会去在乎他的心情如何,他的想法如何……
新年很快就要来到,她不想让这个疙瘩留到明年处理,所以今天她认了亲。
可是冷慕白的事情,她却是狠不下心来接受,哪怕她在乎他,也一次次一次次的说服自己,她还是做不到完全接受,她还需要时间,时间也是治愈一切的良药。
垂下眼帘,躲开他痴痴又渴望的目光,她语气轻轻:“学长要快点康复,康复了,才能找回我。”
冷慕白笑了,一种蓝心玥此时怎样看都看不懂的笑,但他自己能懂。他的笑,不是开心,而是伤心,他在笑蓝心玥骗他,他康复的时候,就是她离开的时候。
他疯了,也懂她的心思!
次日,蓝心玥早早去了公司,临出门的时候,严诚也赶过来,拍着xiong脯的向她保证,一定能看好二少,绝对不会弄丢,她信了,也让苏乞费点心思,多派些人跟着。
中午十二点,她忙完,就立即给严诚打电话,问冷慕白的情况。
严诚心情不错,声音很高:“放心吧,我们刚在外面给笑笑拍完艺术照,正准备去饭店吃饭,他今天表现很好,安安静静的,还和笑笑照了许多不错的照片,一会儿回家给你看。”
她说好,挂了电话。
下午五点的时候,她又给严诚打了电话,严诚说:“去了游戏园玩,二少带着笑笑,比笑笑还玩得开心,过山车,他坐了两圈。我们刚回来,正准备冲冲凉,然后吃晚饭。”
她说:“回来就好,让他多吃些。晚上黑,你跟紧点他,一般到晚上,他的情绪躁动很大。”
严诚xiong脯拍得当当响:“放心吧,我今天就是他的三陪,陪吃陪玩陪睡,一直陪到你回家。”
蓝心玥暂时安了安心,换上礼服,带着小杰,赶去了宴会现场。
宴会的现场,还是选在自己的天池酒店,内部专场,不对外营业,整个楼也装点一新,远远的就能看见一片透亮的灯火通明。
今天到场的,除了自己内部的员工,还有许多平时往来的商业伙伴和桦城高官,蓝心玥谁也不敢怠慢,替冷慕白发表了亢长的讲话,把到场的人夸得滴水不露,人人喜笑颜开,都期盼来年的美好合作。
她讲完话,又请了几位商业伙伴和高官发言,然后是公司高层讲话……等这一套陈年程序完毕,她已站得极累,却是不能休息,又拖着及地的白色长裙,端着红酒杯,穿梭在人群中,推杯交盏,谈笑风声,尽地主之谊。
花少今天也来捧场,衣冠楚楚,却是瘦了许多,眉宇间的皱纹显得深了,他借蓝心玥敬酒的时候,把蓝心玥叫到了一边,躲开嘈杂的音乐,和扑鼻的酒香:“令尊一切都好?”
蓝心玥有些意外,意外他如此直接的问候,笑了笑说:“一切都好,谢谢花少的关心。”
“上次二少为你办宴会的时候,你来问我,我有难处,不能告之详细,还请冷太太能够理解。”花少语气格外的小心翼翼。
蓝心玥挑挑眉:“花少今晚就想找我聊这些?”
花少垂头,看着脚尖,表情很复杂。
蓝心玥举杯与他手中的酒杯碰了碰,笑道:“我妈妈在世的时候,多谢得了花少的照顾,你不能言说的难处,我怎能不懂,都是枪口下讨过生活的人。花少,其实于你,我只有感激,真的,很感激你给我妈妈的温暖。”
花少笑得更勉强:“令尊那天很生气,破口大骂,骂我教子无方。冷太太,对不起,害你早产,真是犬子无心之举,还请你回去可以和令尊好好说说,把犬子放回来,这马上就要过年了……”
“你说什么?你说花大公子被我爸囚禁了?”蓝心玥大吃一惊,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些。
花少点点头:“如果不是犬子,你不会早产,不会历经那样的风险,令尊囚禁他,我也能理解。可他真是无心的,他不知道自己被坏人利用了……”
蓝心玥挥挥手打断他的话:“花少不必担心,如果花大公子还在我爸爸那里,我回去就让他放人。其实这件事情,花大公子也没有错,他只是关心我,所以好心做坏事。这些天苦了花大公子,改天我一定登门道歉。”
花少这才松了一口气,花大公子不争气,他也就这么一个儿子,何况苏乞什么人,他最清楚,把那尊佛惹急了,花家还能生存?只怕比拳王死得还要神秘。
蓝心玥似乎懂得他的担心,靠近一边,俯在他耳旁悄声说:“花少其实不用担心,我爸早就洗手江湖,他现在经营的全是正经生意,而且还帮助美国警方破了数起重大案件。”
其中两件,就是小杰出面做的指挥,至今仍神秘的找不到出处,这也是她最欣慰的地方,儿子不黑,干干净净的小英雄!
花少呵呵一笑,笑得有点尴尬:“人越老就越怕死,冷太太笑话了……”
“你们不能进去,你们不能进去……”
“我们为什么不能进去,我们要见冷太太……”
正说话间,不知道哪里拥来一群记者,人数之多,得要以百来计算,轰涌而来,扰了宴会,还逼得音乐声也嘎然而止。
蓝心玥不悦的蹙紧眉,小杰也站在那里,锐利的盯着,而且不待他们来得及说话,只听那些记者机关枪似的开始发问。
“蓝小姐为救儿子,又因不能接受试管婴儿,所以离婚和二少重新旧好。今晚蓝小姐出席这个宴会,可是以冷太太的身份?”
“请问冷太太,今晚的年终宴会,二少可有来参加?”
“这公司的宴会,冷先生每年都出席,今年为什么没看见他?”
“冷太太,外界有人传言说,冷先生其实早在三个月前就因惊吓过度疯了,请问这件事情属不属实?”
……
轰一声,蓝心玥僵在现场,从未有过的手足无措,大家都惊愕地望着她,闪光灯围着她扑闪扑闪,她只觉有一股晕眩感朝她涌来……
他们怎么会知道?谁把这个消息传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