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天色灰白,人流,从外面涌来,急促的脚步声震响耳畔,所至之处,枪支缴械,保镖押走,连挣扎和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一时,满满的大厅,就只剩下轩辕韬、妮可、冷云峰、冷慕白、李谍,还有蓝心玥。
妮可收了枪,冷慕白飞奔到蓝心玥的身旁,搂住她的肩膀,才知她整个人已经僵硬,连唤好几声,也不知要应答,眼睛只直直的盯着门的方向……
谁能想到这一切,谁能想到受尽苦罪的蓝心玥会不是拳王的亲生,竟还有亲生爸爸,那样骄傲的人物,不过如此一说,以前想不明白的事情,冷慕白这会儿倒是明白了许多。
不该留的人,全部散去,该来的人,缓缓出现!
鲍逍打的前锋,朝蓝心玥微微点了点头,就靠在墙边站住了脚,随后是贝羽,手里拎着一个公文包,再就是织织、童正,再往后就是小杰。
一身笔挺的小西服,扎着黑色的领结,绅士优雅,小小的个头也有着不符合年纪的稳重,他朝蓝心玥甜甜一笑,眉目弯弯,奶牙洁白:“妈咪,外公不敢进来,他好紧张。妈咪,你要不要来牵一下外公?”
不要,不要,蓝心玥拼命摇头,虽然痛恨拳王,可她仍然没法接受这个现实,她和拳王没有关系,却和这个未谋面的男人才是父女。
这是开什么玩笑?开什么玩笑……
气氛僵在那里,一个不敢进,一个不敢见,小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朝冷慕白使了使眼色,冷慕白也表示无能为力,他们需要的是时间,调整情绪。
等,漫长的等,五分钟,十分钟,就在大家都紧张的喘不上气时,一个老人忽的出现在大家的面前,灰大衣,玉拐杖,严肃的神情,柔和的目光。
“爸爸!”冷慕白大叫出声,声音之大,声音之诧异,吓得蓝心玥当即捂住了胸口,连连喘气,花容失色。
是,进来的人,不是他们等的人,而是冷老,冷慕白的爸爸,蓝心玥的公公。
“爸,你怎么来了这里?谁带你过来的?”冷慕白犹在惊讶之中。
冷老张了张嘴,又吞下嘴中的话,现在说什么都不合适,说什么也都晚了,他怎能想到,过去还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看着蓝心玥,长长的叹息,满目的愧疚与自责。
蓝心玥亦望着他,似乎能懂……
“爷爷进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外面的外公,爷爷去叫外公进来,好不好?”还是小杰会来事,出面搅了场,否则这气氛还要一直僵下去。
冷老依旧没有说什么,点点头又转身出去,倒也没有走远,只站在门边,露着大半个背影。
蓝心玥紧张的盯着,感觉整颗心都不是自己的,找不到一点节奏。很快,冷老转身回来,手里多了一个老人,身材高大,眸光炯利,却是满头白发,一点都不符合他那精锐的目光。
她瞪大着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他,手却紧紧捂着嘴,连连后退,是他,是那个阳台上的黑色身影,是那个在家中阳台一直背对她,一直不肯正面示人的大叔。
而这位大叔,却长着一张标致的脸,哪怕岁月的痕迹侵蚀上来,也吞噬不了他风彩的容颜,这容颜像极了蓝心玥。相似的程度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们是父女,特别是高挺的鼻子的嘴唇,连唇线都是一致的弧度。
“心玥……我……我是爸爸……”杀戮一生的强人,也是凡夫俗子,此时此刻,面对多年思念却不能相见的女儿,他声音哽咽,强笑的脸比哭还揪结,眼中有晶亮的泪花。
蓝心玥只是望着他,拼命地摇头,好似除了摇头,就不会别的动作,她无法接受,她接受不了,如果他是爸爸,那拳王折磨妈妈,就真的是因为妈妈怀的孩子,不是拳王的……
“不……不……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蓝心玥再憋不住了,想哭,也哭了,泪水在久久压抑之后,如洪水崩溃,势不可挡,妈妈,妈妈……
冷慕白的心沉沉的疼,疼得没了知觉,相识她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她流泪,哭得那样的伤心,那样的无助,心玥,我的宝贝……
“心玥,我是爸爸,我真的是爸爸。你看我们长得多像,贝羽也有为我们验过DNA。真的,我真是爸爸,你也真的是我女儿。”苏乞沙哑哽咽的声音,生生制止了冷慕白前进的脚步,他朝蓝心玥一步步走去,每一步都灌铅的重,每一步都思念了那么多年。
他进一步,她则退一步,自始自终都和他一直保持着不变的间距,她还在摇头,豆大的眼泪甩落出去:“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不是的……不是的……从来没有人说过……从来没有……妈妈……我要妈妈……我只相信妈妈说的话……”
“女儿,对不起,对不起……”一声声拒绝,一声声妈妈,逼得苏乞老泪纵横,他闭起心痛的眸子,拼杀一生,也终于体会到最痛的不是刀伤不是枪伤,而是骨肉亲情不得相认的心伤!
可是去哪里找她的妈妈?
找不到了,女儿!
他睁开眼睛,痛心地望着,满是祈求的光:“我知道太突然你没法接受,也知道你怨恨爸爸,可这些年,爸爸没有哪一天不在找你妈妈。知道你的存在后,爸爸就立即派人去接你,更是没有再离开你,你在哪里,爸爸便在哪里。心玥,爸爸害你吃了那么多苦受了那么多罪,你就给爸爸一个弥补的机会,不要拒绝爸爸,好不好?”
“不好,不好!”蓝心玥呜呜地哭着,她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戏弄她,她退无可退,身体抵到了墙上,惊恐的不知所措。
冷慕白见状,怕吓到蓝心玥,于是忙忙上前,拦住认女心切的蓝苏乞:“岳父,不要逼心玥,再给她一点时间去适应,说句实在话,这个真的有点出人意料。不如岳父先坐下,缓一缓,然后再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心玥。听完了,她自然会有定夺。”
蓝苏乞一向不喜欢冷慕白,有着父亲对女婿的敌视,也有着他母亲的关系,但此时此处,他似乎是蓝心玥唯一可以再依靠的人,不喜欢减了几分,也听从了他的建议。
他择了一个沙发,和冷老并肩坐着,身旁还有小杰,冷云峰吃了解药,缓缓苏醒,轩辕韬坐在他们的对面。
然,冷慕白细细地安抚了蓝心玥,擦尽了她脸上的泪,才携她坐向沙发,可她却畏惧似的,不肯靠近,最后只远远地站着。
蓝苏乞长长地叹息了一声,这才心痛的缓缓开口:“这件事情有点复杂,牵涉的人也有点多,我还是从头讲起吧!”
这一从头,便是从蓝苏乞的身世讲起!
蓝苏乞本名蓝苏启,祖上本是大户的生意人家,虽说不上富可敌国,但也是名声震震,无奈毒品害人,爷爷吃空了产业,父亲也染上毒瘾,还屡遭奸人陷害,越活越找不到人的尊严。
他的母亲是苏姓的大家千金,有着良好的出生和教育,她承受不住这种狼狈的生活,悬梁自尽。她去世不久,父亲也被奸人害死,剩下他一人孤苦伶仃,年仅五岁。
五岁的他流露街头,成了一名地地道道的乞丐,别人也唤他苏乞苏乞,渐渐的,都忘记了他本姓蓝!
乞讨的人生餐风饮露,世态的炎凉他早早领悟,饥饿、踢打、辱骂,是他生活的全部,活着是件辛苦的事,可他依旧努力的活着。因为他害怕死,也不甘心死,他要报仇,为母亲报仇,为父亲报仇,他还要赚回祖上的风光,不辱先人的英名。
“这是险境求生的傲骨,是我们蓝家人独有的特怔。在我身上有,在你身上有,在小杰身上也有,即使是此时呆在暖箱里的小宝宝,她也在努力地呼吸,不到最后一刻,不言放弃,无论这个过程多么的辛苦与艰难,都要延续蓝家的血脉。”苏乞语气骄傲中参着心酸,往事历历在幕,唯经历过才懂得。
蓝心玥自然是懂的,止住的眼泪,又哗哗的往下流,一颗一颗砸落在冷慕白的手背,无声的灼烧着他的心,将她握得更紧。
苏乞艰难的求生,九岁的那一年,一个很意外的机会,他遇到了曾经陷害他父亲的男人,当时已被众人称为枪哥。
枪哥玩枪火,玩毒品,玩女人,玩得不亦乐乎,根本不记得苏乞是谁。
苏乞混入其中,做了一名小小的跟班,冲峰陷阵,打杀砍抢,他年纪小,战功却是第一。这一点,又像极了蓝心玥,想当初她为了报仇,上的武术班,她就是最猛的一个,绝不手下留情,个个都是敌人。
慢慢的,他得到了枪哥的赏识,他也极尽地讨好,到处物色女人送到枪哥的床上。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有了威名和地位,他苏乞的名字,也不是随便可以直呼的,大家都叫他苏哥,叫他乞哥,也有人叫他蜈蚣。
蜈蚣,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所以要想查到他的来历和身世,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如果去查蜈蚣,也能查到一些他早年的照片和传说。只是这个代号,自他杀死枪哥,取而代之后就消失了,现在大家都习惯叫他老大。
唯小杰一人叫他老头,动不动就是,那老头,你来一下。只有事求他的时候,才会叫他老大,或者死缠烂打的卖萌,叫他外公,特别的受用。
他深藏不露,一边跟着枪哥讨好上升,一边悄悄的发展自己的势力。二十岁那年,他替枪哥去收债,一对瘾君子。这对瘾君子和他家的历史有些相似,也是一富足的家庭,被枪哥陷害,染上毒瘾不能自拔,负债累累。
他去的时候,人早已走空,只剩一个两岁的小女娃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家里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房子也是租的,唯一能抵债的就是这个没死的娃娃。
看着枯瘦的娃娃,他想到了自己悲苦的人生,也心生怜惜的想救她,可是枪哥自然不会同意,于是他就使了一计。
他把娃娃抱回去,交到了枪哥的面前。
枪哥痛骂了他一顿,果然举枪要杀她,是他拦下的,他说:“这一户也不是寻常人家,这娃子的模样看着也是个美人胚子,杀了不如养着,一天也就几碗饭的事,可是等她长大了,那就比饭要销……”
后面的话不用说完,枪哥就已明白,女人说白了,十二三岁就可以供男人享用,养个十年而已,到时候自己玩腻了,卖给别人还能收回一笔钱,也算是不亏本!
就这样,枪哥才同意把女娃子留下,让他抚养,他如愿以偿,好生照顾,并给她取名为苏苏。
苏乞的苏苏,谁敢动?
说到这里,苏乞儿深深的凝视着蓝心玥:“苏苏就是你妈妈,也就是改名后的楚澜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