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蓝心玥要来,苏乞也好好准备了一番,叫人剪了剪头发,又小心翼翼地避开身上的针眼洗了洗澡,再换上一身平整的病号服。病房也让护士整理一新,桌上摆了两瓶对称的康乃馨,茶几上备了水果、糕点和茶水,床头也备了小点心。
他本来还想弄,再弄漂亮点,让蓝心玥进来心情能愉快些。可是护士都笑他,再弄就该在墙上贴喜字了,他不好意思,就只能做罢。
他现在身体状况虽说日渐好转,但不是很稳定,护士担心他情绪一激动,又出乱子,所以陪他在房间等。她们挨着墙根站着,说这样比较不抢他的风头。
他想笑,可笑不出来,因为他明明有听见靠近的脚步声,可为什么总没人进来呢?
“妈咪,进去吧,都快七点了,外公再等下去,就该着急了。”近乡情怯,近人也情怯,蓝心玥好紧张,站在门外迟迟不敢推门,小杰拉着她的手,给她鼓励。
她笑了笑,强笑的笑容比哭还难看,冷慕白拍了拍她的肩,顺势也搂了搂,示意陪她一起进去,然后才推开门。
门推开的那瞬间,这一片空间就像时间静止了一般,什么都听不见,只听得见各自的心脏声,咚咚咚咚地跳。
她看到了他,他也看到了他,两人的视线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撞上,眼泪也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滚落。
他瘦了好多,也老了好多。记得他离开的时候,还是翩翩英姿,气宇不凡,现在靠在床上,就是一个垂危的病人,一个无助又无力的老人,发如雪,皮包骨。
她也瘦了好多,昔日那双美丽的眼睛深深陷了下去,本不该外露的颧骨,此时也鼓了出来,显得下巴更尖,眼睛更大。身材也是,都穿了那么厚的羽绒服,也只有修长的一线条,可想而知,身上和他差不多,也是皮包着骨。
“爸……”蓝心玥好心疼,哭着就扑了过去,抱紧他,这个和她有着血脉的亲人啊。她哭得好伤心,哇哇的哭,上气不接下气,把当初听到他死讯,想流尽却不敢流的眼泪,全部流了出来。
“宝贝儿,别哭别哭,爸爸好着呢,好着呢……”苏乞劝着她,眼泪却比她流得还欢快,真是老泪纵横,好不悲怆。流下的眼泪也顺着蓝心玥的肩膀一直往下流,流在羽绒服上,形成一道道水流。
冷慕白看着,心里也十分难受,陪着他们一起擦眼泪。小杰想忍,可到底是孩子,没能忍住,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笑笑更是莫名其妙,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见他们都在抹眼泪,她也跟着哇哇大哭,不知道哭什么吧,反正哭了就肯定没错。
这就样,一室哭声,断断续续,起起伏伏,谁也控制不住,谁也叫不停!
最后还是冷慕白出面,把蓝心玥扶起来,递纸巾让他们两人擦眼泪,也劝道:“爸爸的身体还没有痊愈,不易情绪太过波动。虽然这个过程经历的起起伏伏充满坎坷,但好歹现在都是平安无事。只消时日,我们便又可以住在一起,欢乐生活,这是多好的事……”
冷慕白劝了好久好久,从各个角度各人心理,说得通透通透,最后苏乞和蓝心玥都慢慢止了哭声,你望着我,我望着你。
蓝心玥说他:“爸,你怎么瘦成这样,你是不是挑食啊!从今天开始,我监督着你,我吃多少你也要吃多少!”
苏乞理累了,无力地靠在床头,抓住她的骨瘦的手,含着泪笑:“有你在,爸爸肯定能吃得下好多。心玥,爸爸就是一直都觉得对不起你。听他们说你在地牢受的那些罪,爸爸都恨不得把自己拿去喂狼。轩辕韬是我惹下的祸,可收拾的受罪的却是你,你说爸爸这办的都是什么事啊!”
“爸,这些都过去了,轩辕韬也死了,我们不提这些了……”
“不提不提,提起就欠你的更多。想着欠你的啊,所以连死都不敢,生怕死了,你更恨我,更不愿意见我。”苏乞扬手擦去眼角新流出来的老泪。
“既然知道我会恨你,那你就给我好好地活着。再说,我也还没结婚,你忍心看着我自己一个人就这样孤单地走进教堂吗?”蓝心玥抚着他的脸,真的好瘦,剩下一层皮的感觉,手感都是水质一样的稀:“爸,你要快点好起来,好起来陪我挑婚纱。学长让我穿红色婚纱,那得多艳啊,我还是喜欢白。”
“白的好看,你妈当年就是穿的白的……”不想提苏苏,忍了又忍,还是脱口而出。气氛也因这一句话,又陷入了悲伤中,蓝心玥索性把脸埋进他怀里。
哭一会儿,就再哭一会儿,她那可怜的妈妈啊,希望她在天堂一切都好,再没有伤害,没有悲苦!
等她最后彻底的哭完,都差不多晚上九点,笑笑困得连连哈欠,苏乞也才有精力关注除蓝心玥以外的人。
他看到粉嘟嘟的小美人,可想要抱抱,笑笑歪着头看了他好一会儿,见他陌生,但见哥哥说可以,她也就朝他张开了小手。
蓝心玥却笑他:“就你这力气还能抱得动她,我都抱不动。她啊,特别能吃,小嘴巴就不能停下来,有多少零嘴数得清清楚楚,小杰吃了她一点,还追了满个别墅的要讨回来。讨回来,还要连本带利。,她为骗更多的零嘴,还主动放贷,给这个吃给那个吃,然后吃一还四,还五的,全让给回去,不吃还不行,哭得惊天动地。真是又赖皮,又狡猾,像学长。”
苏乞乐得哈哈笑:“像他也不错,是块好料,打小脑子就好使。冷氏集团要真给她使唤,绝对错不了。”
冷慕白高兴,把笑笑放到床畔,他摸了摸,捏了捏,爱不释手。
想他离开的时候,她才刚出生不久,那会还是早产,瘦巴巴的,那么小,都担心活不下来,想不到这会儿长得这么结实,不由又赞了二少,说是二少的功劳。
冷慕白不好意思地笑笑:“其实我带的也不多,都是沁沁带得。我的两孩子,一个被鲍逍包了,一个被苗沁沁包了,落到我手上,我一个没有。”
“那还不容易,等心玥身体好了,再让她生一个。小杰姓了蓝,冷家也该有个传香火的。”一家大团圆,苏乞好心情啊,心情一好,身上的难受劲都少了很多。
蓝心玥却是脸色微微一红,不过为了逗留苏乞开心,她还是接了一句:“再生一个,就由你来带,算是给你弥补错过我的机会。”
“好好好,没问题!别说一个,就是十个八个,我也能带。见过养小猪吗?圈起来,往食盆里倒食……”
“爸,你恶不恶心啊!”蓝心玥不依了,苏乞却是哈哈大声,这是他近三个月来,笑得最有力气的一次,苍白的脸都涨出了红色。
于是,一室的人,胡说侃聊,好不欢乐!
笑笑已体力难支,窝在苗沁沁的怀里先睡了。苏乞知道蓝心玥的心理疾病好了,又是很开心,开心的连连喊饿。
医院里厨房,有冰箱,也有早准备好的食材,冷慕白和鲍逍一起动手,弄了一大桌丰富的夜宵。约翰也陪着喝了点酒,一喝一闹,一行人就闹到天色发白。
不过这一夜弄腾,算是洗尽了所有的阴霾,悲伤全部被笑声覆盖,所有的事情也都成为过去,终结在此。剩下的日子里再没有伤害,只有甜甜与蜜蜜。
贝羽带着医生来查房的时候,看到这一室的混乱,大吃一惊。但知他们父女团圆,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让蓝心玥也快点去办入院手续,检查,治疗,再制定骨髓移植的方案。
“好!”蓝心玥满口应着,却推了冷慕白一把,让他去办手续。
冷慕白捏了捏她的脸,但去办手续之前,还是先把蓝心玥安顿在病房上,还帮她洗了洗脸,擦了擦手。苏乞一旁看着,自然高兴,也享受了女媳的照顾,也洗了洗脸,漱了漱口。然后两人一人一床的一起躺下,闭眼,补觉。
鲍逍收拾了房间,见他们都睡着,也就领着人轻轻离开。贝羽让他们回去好好休息,说他会在这里守着,有情况再等打电话。
冷慕白回来的时候,蓝心玥也睡得找不到北,很安心的状况,脸朝着苏乞的方向。苏乞也睡得很安静,眉梢全部打开,唇角含着笑。
贝羽松了一口气,笑着说:“要不是听到蓝心玥要来看他,他还真不一定能抵得住。去毒的过程,几次大换血,他几次都出现休克昏厥的现象。是他们在他耳边一直叫心玥的名字,他才撑到今天。”
冷慕白也笑着说:“心玥也一样,听到他还活着,心里负担很快就放松下来。心理疾病也说好就好,不然这病不知道还要弄到哪样!你再去看看她的手,我看着是好得差不多了。”
贝羽嗯了一声,过去检查她割伤的手腕,短短几天的时候,确实好了许多,看来这治病啊,心理影响才是最大。
见她睡得香,冷慕白也没有打扰,先行回去别墅,洗洗休息,然后等晚上的时候,再给她送饭,再约会她,去逛街……
贝羽说了,心情好,病好得快,所以也算是同意蓝心玥住院期间,可以外出玩耍。
好棒,终于可以约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