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慈庵中,陈婤抱着她的凤尾琴,心事重重坐在凉亭中,听雨打芭蕉的声音。
晋王广已经有好些天没来了。
自从第一次将杨广引来清慈庵后,他总是隔三差五就会跑来,立在庵外的竹林边,听她弹上一曲后,才离去。
虽然他从不进来见她,但是只要知道他在听自己的琴声,她便有说不出的欣喜与满足。
可是,这一次,他有半个多月没来了。
他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正当她心神不宁的时候,一个小尼姑匆匆跑来:“公主殿下,山下有位将军骑着马儿朝这边来了,想必是您等的人!”
陈婤一喜,他终于来了!
于是赶紧让小尼姑焚起香炉,调整琴弦。
但是指尖刚落下,又止住了。
不,每次都这样,隔着高高的院墙,不能见自己喜欢的人,这要等到什么时候?
不行,今天,她一定要见到她的摐哥哥!
于是,陈婤抱起凤尾琴就往外走。
小尼姑吓了一跳:“公主您要去哪里?”
“我要出去见摐哥哥!”
“不行,太后不是说了吗,现在还不是时候,您得安心坐在这里弹琴。”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太后说,只要时机一到,那个人会自己主动来见您的。”
“可是我等不及了!如果他一辈子不来见我,我就老死在这里吗?”
陈婤推开小尼姑,不管不顾冲到了庙门口。
她听到马蹄声在门外停下,有人下马,踏着石阶往这边来。
她的心跳得飞快,快要跳出胸膛了!
不管了!她就是要见摐哥哥!
陈婤鼓起了全部的勇气,打开庙门。
然后,她就愣在那里不动了。
门外,不是她的摐哥哥,而是另外三个人,一个三十来岁的清秀儒生,一个年轻俊俏锦衣玉面的将军,还有一个身穿骑服,仪态端庄雍容的少妇。
那两个男人她不认识,但那个女人她是识得的。
是当年的梁国公主,如今的晋王妃,萧慧瑂!
她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陈婤全身的血液当时就凝固了。
难道,自己和摐哥哥的秘密被她发现了?她是来兴师问罪的?
天啊,这下可怎么办?
自己今天不该这么冲动,不该非要闹着出来见摐哥哥,结果摐哥哥没见到,反而见到这个把摐哥哥抢走的女人!
宇文化及一眼看到抱着凤尾琴立在庙门口的陈婤,当时便两眼放光,说了句:“哇!都说江南盛产美女,果然名不虚传!这是谁家小娘子?竟生的这般沉鱼落雁?”
“不许胡闹!”萧慧瑂已经走到跟前,依稀觉得眼前的女子有些面熟,当年她与陈婤相识时,陈婤还只是个十来岁的小孩子,如今女大十八变,她的样貌有了很大的改变,出落得妩媚动人,比张丽华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莫非是婤公主?”萧慧瑂最终还是认出了她。
陈婤心中慌乱,但很快让自己镇定下来。
看萧妃的样子,似乎并不知道自己的存在,应该还不知道自己跟晋王的交集,于是浅浅一拜:“亡国女拜见晋王妃,妾正是陈婤。公主就不敢当了,这封号早就被废除了……”
说完,陈婤脸上流露出一抹苦涩,显得楚楚可怜。
萧慧瑂上前拉住陈婤的手,就好像陈婤当年总是拉着自己的手一样:“婤妹妹怎么会在这里?自我到江南后,也曾打听过妹妹的下落,他们只说,你没有跟去长安,在建康郊外一间寺庙中带发修行。至于是哪间寺庙,就不得而知了。”
陈婤稍稍放心,看来,摐哥哥并没有把他来这里的事告诉萧妃,萧妃不过是凑巧路过,这就好办了。
宇文化及凑上来:“王妃殿下,原来您认识这位美娘子啊,这就好办了,不妨帮我介绍介绍?”
萧慧瑂道:“她是前陈的婤公主,在这里带发修行。婤妹妹,这位将军是我们晋王府的侍从官宇文化及,那位公子也是我们晋王府的幕僚,宇文恺。”
陈婤目光一跳,这两个人她都听说过,都是身世显赫的贵族子弟,一个武功盖世,天下无敌,另一个精通建筑,据说大兴城以及广通渠,都是出自此人的手笔。
看来杨广手下果然人才济济。
“这清静的小庙今儿怎么如此热闹?不知是何方贵客?”柳太后在小尼姑的搀扶下,拄着龙头拐杖,从庙里颤颤巍巍走出来。
萧慧瑂见到柳太后,自然又是一番叙旧。
宇文恺还好,恭恭敬敬一直小心陪在侧。
那宇文化及可闲不住,一双眼睛就没离开过陈婤。
早在洛阳的时候,宇文化及就以好色出名,身边从来不缺美女,但凡被他看上的女郎,他都要想方设法调戏一番弄上手。
当年见到萧慧瑂时,他就动过心思,想娶梁国公主为妻。可后来发现那是杨广喜欢的女人,朋友妻不可欺,他也就忍痛割爱放弃了。
这次见到陈婤,其姿色不亚于当年的萧慧瑂,怎不让他心痒,满脑子都在琢磨,怎么把这小美人弄到手。
可陈婤对他一点兴趣都没有,反而满脸厌恶,连正眼都不瞧他一眼。
这就让宇文化及有点恼火。
越是难得到的东西,反而还越激发他的征服欲。
不就是一个亡国公主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凭他宇文化及的手段,还没有不动心的女人!
*
离开清慈庵后,宇文化及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显得心不在焉。
宇文恺有点不习惯他这么沉默,便问:“化及,你是不是看上那位婤公主了?”
“啊?没有。”
“得了吧,在寺庙的时候,你眼睛都没离开过人家,回来路上又跟失了魂似的。要说不动心,我都不信。”
宇文化及被窥破心事,道:“就算我喜欢她,又怎么了?她又没嫁人,生的又那么好看,藏在小庙里,整日青灯古佛,实在浪费啊……”
萧慧瑂马上打断他:“化及,你都已经三妻四妾了,别在打婤公主的主意了。她可是帮过我和晋王的,又与晋王是旧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