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化及的话没说完,就被杨摐冷冷打断了:
“最好不要有那种念头。”
“为什么?”
“她会是大隋未来的太子妃。”
宇文化及笑了:“就她?哈,二公子,我打赌她选不上!”
杨摐并不跟宇文化及争辩,但脸上的表情就是坚定地认为萧慧瑂一定能成为太子妃。
宇文化及忍不住强调:“她真选不上!别看她是梁国公主,可那弹丸小国,早晚是我大隋囊中之物。”
“嗯。”杨摐只简单地从鼻孔发了个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音,让人猜不透他到底是赞同这话,还是不赞同。
宇文化及觉得好像没有说服对方,便又补充:“依我看,这次为太子选妃,十之八九会是那位突厥公主当选。”
“为何?”杨摐总算开口说了两个字。
“这还用说吗?突厥强大,当年齐、周皆每年以重赂相送,以保北境安宁。如今虽然齐国已亡,可南方还有陈国虎视眈眈,如果北境不平,我大隋势必腹背受敌。既然突厥可汗送公主来和亲,那对咱们大隋可是大大的好事啊。”
杨摐对宇文化及的观点不置可否,反而问一直没开口的宇文恺:“安乐,你怎么看?”
安乐是宇文恺的字。
宇文恺听到杨摐问话,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什么?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宇文化及撇嘴:“安乐兄又神游了?”
宇文恺解释:“我刚才一直在想大兴城的事儿,工期很紧,有几处难关我还没想通。”
“我们在谈国家大事,你却在想那些木头石料,唉……”
宇文恺谦和地笑笑:“那些国家大事我还真的是一窍不通,只对建筑略懂一二。”
“如此甚好。”杨摐对宇文恺这种淡泊名利的态度,倒是有几分赞赏:“建筑、水利、机巧,无不与民生息息相关,能做好这一件事,也是建功立业呢。”
宇文恺点头,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来,问:“今天不会再有人劫杀梁国公主了吧?”
杨摐眉头微微蹙起。
宇文化及拍拍胸脯:“昨天那些人是没遇到我,否则,保管让他们一个也不能活着回去!”
“都知道中郎将武艺超群,毛贼自然不敢轻易来犯。”
宇文化及回头瞥了一眼马车,疑问:“这梁国公主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怎么会有人追杀她?”
杨摐是个心思很深的人,他并没有提给萧慧瑂招来杀身之祸的,是她随身携带的《河运图》,只是告诉宇文化及:“总之,越多人想劫杀公主,就越证明公主很重要,我们用心保她平安就是了。”
*
这场连绵的春雨一直下,道路受阻,把所有人都困在桐柏山下,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县城里已经七天了。
临时住所的院子里,停着十几辆车,车上满载被油布覆盖着的建材。宇文恺和他的工匠们在廊檐下,或坐或立,惆怅地望着阴云密布的天空。
客栈老板家的小姑娘蹲在水缸旁洗菜,宇文化及围着她转,也不知说了什么笑话,逗得小姑娘笑盈盈双颊通红。
萧慧瑂从屋里踱出来,修休养这些天,外伤基本都好的差不多了,只是脚底的伤口有些深,到现在走路还是一瘸一拐。
宇文恺在当地帮她物色的小丫头惊蛰十分机灵,赶紧搬了张凳子来。
但她没有坐。环顾四周,并没有看到杨摐的身影。
这个外表冷漠的少年,似乎很孤僻,极少看到他出来跟人聊天。要么一整天都待在屋子里,要么一出去就是一整天。
不过,他和宇文化及,必然会有一个人留下保护自己。
这让孤立无援的萧慧瑂,感受到了些许温暖。
她抬头望着房檐上垂下的雨帘出了一会儿神,算着写给父皇和舅父的书信应该早就到了江陵。
她一到县城便写了两封书信,托信差送去江陵。
一封则是写给舅父张珂报平安的,另一封是告知父皇自己遇险,和亲使团全军覆没,但隋太子选妃的时日已近,希望父皇火速再派一队人来。
想到出事的时候,那些宫人、士兵,都各顾各的逃走,萧慧瑂隐约有些心寒。好歹,自己也是为了他们和他们的家人不再被战火涂炭,才不远千里,来大隋和亲。
她不奢望那些人为自己挡刀剑拼性命,但最起码招呼一声啊,就那么把自己独自扔在厌翟车上……
她开始想念和舅父一起生活时,庄子里的小伙伴们了。
她和他们一起玩耍,一起长大,他们从不因她公主的身份疏远她,也不因她是传闻中的灾星而惧怕她。
大家一起下河摸鱼,一起上山采药,一起爬树掏鸟窝,一起翻墙逃学……
那些时光,虽然没有锦衣玉食,像普通孩子一样,需操持家务,跟着舅父采药种药,还要修习《灵宪》、《浑天图》、《天文占》、《星占》、《二十八宿图》等占侯之术,但却过的充实、自在、开心。
可现在,远在异国他乡,到处藏着危险,身边却连一个信得过的朋友都没有。
“公主殿下今日凤体可安好?”
宇文恺问安的声音,打断了萧慧瑂的思绪。她收回目光,微笑:“多谢宇文匠师关照,我已痊愈。”
但宇文恺却一脸愁容,望着绵绵不断的春雨。
萧慧瑂灵动的秋波转动,问:“宇文匠师何事惆怅?”
“唉……不说也罢。”宇文恺一声叹息。
“说出来,或许我可以帮您解惑。”
宇文恺指指天:“这天的事,又岂是我等凡夫俗子可以解的?”
萧慧瑂笑了:“匠师是在担心这雨下个不停,耽误了大兴城建造的工期吧?”
“公主聪慧。”
“那您大可放心,明天这雨便停了,接下来一个月内都晴朗无云。”
尽管宇文恺是个非常克制的人,但脸上还是露出了些许不可思议。
“匠师不信?”
她刚要解释,宇文化及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莫非公主会算卦?”
萧慧瑂后退一步,尽量跟这只“花孔雀”保持距离:“我不会算卦,只是对占侯略知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