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慧瑂知道了缘由之后,暗暗发愁,如果是这样的话,想要救出舅舅,难度就大了。
但不管有多难,都要试试。
她并没有如约离开江陵城,而是直接来到关押舅舅张珂的牢狱。
正发愁如何才能进去,却看见一个牢头装束的人从里面出来,这可真是太巧了!
萧慧瑂认识这个牢头。
去年,这牢头的独子得了怪病,到处治不了,眼看就活不成,是张珂三副药下去,起死回生,保住了他儿子的命。
这就好办了。
她径直走过去:“田牢头,可还认得我?”
田牢头先是一愣,马上反应过来:“这不是张……张大爷家的四姑娘吗?你怎么来这儿了?”
萧慧瑂冰雪聪明,听田牢头这么称呼自己,就知道此处人多嘴杂,不方便说话,便道:“我爹他二姑的堂妹的侄子的三叔的小舅子犯了点事儿,被关在这里,想请您行个方便,让我送些吃穿进去。”
田牢头有些为难:“哎呀,这可不好办啊,你那个亲戚犯得可是重罪,上面交待过,任何人不许见。”
“田叔,您就行个好,让我见一面吧,就一面!”
萧慧瑂把一块儿早就准备好的马蹄金塞给田牢头,这是她从萧珏那里赢来的,本打算遇到合适的机会,给舅舅、舅妈买些皮货做冬衣,现在正好用来救急。
田牢头赶紧推回去:“使不得使不得!张大爷是我一家的救命恩人,但凡能帮上的忙,我一定尽力,四姑娘这样,不是让我折寿吗?”
瑂娘的眼圈红了:“您一定能帮我的,对不对?”
面对那双无邪又真诚的眸子,田牢头的心软了。
*
萧慧瑂一进牢狱,就被这里阴冷昏暗的死寂,激得汗毛全竖了起来,空气中弥漫着某种发霉腐烂的臭味儿,让人一刻也不想多待。
她跟着田牢头来到一间牢房外。
“有什么话您快点说,我就在那边望风,时间不能太久。”田牢头说完走到一边去了。
萧慧瑂双手扒住牢房的栅栏,喊:“舅舅!”
不过一天的时间,张珂显得憔悴了好多,看到萧慧瑂时吃了一惊,赶紧过来,脚铐上沉重的铁链“哗哗”作响,行动非常不便。
“瑂娘,你怎么找来了?你忘了我跟你说过的话吗?”
萧慧瑂看到舅舅目前为止还算好好的,放心了一些,忍住将要淌出来的泪水,露出一脸灿烂的微笑:“舅舅是说屋后晒的那些药材吗?我是给忘了,不过,甘伯会记得收的。”
张珂叹口气:“傻孩子,我说的不是药材,是那个禁足令。”
“我才不管什么禁足令,只要能救您出去,哪里我都敢闯!舅舅快告诉我,还有谁能救您?”
张珂双手戴着枷锁,无法伸出来,只能用慈爱的目光望着她:“瑂娘,听舅舅说,赶紧回家,千万不可在城中逗留。舅舅没事的,舅舅是国舅爷,没人敢把我怎样。”
萧慧瑂知道这是舅舅安慰自己的话,心中止不住的委屈、气愤:“我都知道了,是安平王把您关起来的!凭什么啊?他不让我进城也就罢了,为什么还纵容安平王陷害您?”
张珂叹息一声:“瑂娘,你还小,有些事你不懂,他不见你,不让你进城,都是为了保护你啊。有些事,他也是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他不是一国之主吗?”
“唉,瑂娘,你可知‘国主’这个称呼的真正意义?”
萧慧瑂摇摇头。
“受国之垢,是谓社稷主;受国不祥,是为天下王。等你真正理解了这句话,就明白他的苦心了。他要担忧的,是全国上上下下所有百姓们的生存啊。”
萧慧瑂还是很委屈:“所以就可以牺牲自己的女儿?牺牲自己的亲人?我不管,我要找他去,我要让他下旨放了您!”
“瑂娘!不可!”张珂急了:“其实当年他把你送出宫,是因为……”
他的话还没说完,监牢外面传来说话和开锁的声音,田牢头匆匆跑进来:“安平王世子来了,公主快走!”
萧慧瑂不肯,追问:“是因为什么?”
张珂却不肯再说下去,叮嘱田牢头:“快把公主带走,千万莫让别人看见她!”
萧琥的脚步声和声音同时传进来:“本世子奉命要提走人贩张珂!动作快点!”
田牢头听见,顾不得什么尊卑礼仪了,一把拽住萧慧瑂,把她拖到拐角后藏起来。
萧慧瑂听到开锁的声音,舅舅似乎被人从牢房里架出来,接着是萧琥张扬的声音:“国舅爷,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了,谁让你总跟我父王做对呢?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萧慧瑂一下就急了,刚要冲出去,却被田牢头捂住嘴巴死死按住。
只听张珂慷慨激昂说了一句:“人在做,天再看!我张珂一片丹心,日月可鉴!”
瑂娘此刻的心是崩溃的。
眼睁睁看着舅舅被带走赴死,她却什么都不能做,咬着牙,泪水滚滚落下。
大牢里终于又恢复了死寂,田牢头这才放开萧慧瑂。
“公主啊,太险了,刚才您要是冲出去,我这一家老小的命可就没了!”
“可他们要杀我舅舅!我要救他!”
“您是救不了国舅爷的……”
“我就不信!一定有办法,大不了我劫法场!”
“哎呦,这可使不得,您这娇娇弱弱的姑娘家,哪里劫得了法场?到时候人没救出来,还把您自己也搭进去了。”
“那怎么办?”
“如今恐怕只有一个办法了。”
“什么办法?”
“请国主下一道圣旨,赦免国舅爷。可是……”
不等田牢头说完,萧慧瑂已经飞快地跑出去。
*
萧慧瑂站在高大的宫门外,仰头望着这个陌生的“家”。
这是她出生的地方,可她一落地就被送了出来,她甚至没有见过父皇母后的模样,至今都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不能像其他兄弟姐妹那样,从小在父母身边长大?
这十几年,只有舅舅对自己最好。
可是现在,他们连舅舅也要夺走了,没有了舅舅,可就真成了孤儿。
她不再犹豫,咬咬牙,昂起头,朝宫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