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绝望的呢喃声，映入楚君临耳中，还是扯痛了他的神经。
没有回话，只是握紧了方向盘，将车再次加速。
赵暖暖……
这一次，绝不会放她走……
暖暖没想到，会被他带到这儿来。
夜晚，晚风习习，这个地方有种说不出的哀凉。
夜色笼罩，像是一层层一脉笼罩着。
暖暖秉着呼吸，跟在他身后。看着那一个个墓碑，她背上直冒冷汗。
看一眼前方的背影，想叫他缓缓脚步，可是，开不了口。
她想倒退回去，望着那黑沉沉的一片，更不敢擅自离开。
“楚君临！”
她咬唇，叫他。
他顿住脚步，回头。手里，捧着一束白菊花。
“你带我来这儿干什么？”暖暖喉咙发紧，望着她。
黑暗中，她的神情却清晰的映在他眼里。
“怎么？害怕？”
他挑眉，有些挑衅的样子。
“怕什么？”暖暖吞噎了下，不服输的望着他，“我没理由要跟你到这儿来，我要回去！”
说完，她转身就要走。
楚君临却从后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彼此温度相触，微微一颤。
她敛眉，“楚君临，你放手……”
“绝不可能！”吐出四个字，他反手，将她的手紧紧缠在了手心。
暖暖被他拉到身边来，两个人并肩走在墓地里。
原本惶恐不安的心，因为有他在，渐渐安定下来。
这是一种很莫名的感觉……
暖暖侧目看了楚君临一眼。
他身形高大，手掌宽厚……
如果孩子能安然剩下的话，她相信……
将来，他一定会为孩子遮风挡雨……
可是……
将来，会是什么样呢？暖暖不敢想象。
叹口气，她别开视线去，忍住眼眶的泪。
仿佛感受到了她心里的酸楚，楚君临握着她手的大掌微微收紧了一些，将她扣得更紧。
她一颤，咬着下唇，终究什么也没说。
…………………………………………
楚君临的脚步，终究在一双墓碑中停下脚步。
月光依稀，暖暖看不清楚墓碑上的字。可是……
楚君临黯然的神色，她却看得清清楚楚。
什么也没说，楚君临只是安静的将菊花放在一双墓碑中间。
他双膝跪下来，神情虔诚，这个样子，是暖暖从来不曾见过的。
她呆呆的看着他，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
心里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在滋生。
楚君临跪在墓碑前，借着月色，迷蒙的看着墓碑上两张再熟悉不过的照片。
心，紧紧揪着。
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带着赵暖暖出现在这儿……
而且，是以此刻这样的心情……
好半晌……
他没有起来，只是侧身，直接坐在了墓碑下。
暖暖垂目看着他。
他正好抬起头来。
两个人的视线，就这样对上。隔着黑暗，隔着朦胧的雾色，他的眼神却还是让她一震。
暖暖抿了抿唇，试探的轻语：“他们……是你父母？”
“没错。”楚君临的视线挪开了一些，落在墓碑上。一会儿后，才幽幽启唇，“你不是很想知道我为什么要报复你爸吗？”
暖暖愣了一下，心弦微颤。
“难道……和你父母有关吗？”
似乎是想到了过去，楚君临的神情微冷了一些。
“如果不是赵文盛，我怎么会沦落成孤儿？”
他幽然的开口。
声音暗哑，飘渺，像是从深渊中出来的。清寒得让人心颤。
他缓缓将过去道出……
那时的他，还是个养尊处优的少年。
父亲总是很忙，可是，却从不会影响他们父子的相处。
10多年的家庭生活，充满了幸福和欢笑。
直到……
赵文盛的出现。
原本他是楚父手下的一名得力干将，可是，却因为荣华富贵而在紧要关头出卖了他，出卖了整个公司，将楚氏毁于一旦。
而父亲……
当场被气到心肌梗塞死亡。
父亲是母亲的天……亦是他的天……
楚君临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天……
黑暗和阴霾，笼罩下来的那一瞬，整个世界都塌陷了。
剩下的……
只有暗无天日的炼狱……
可是……
悲剧，根本没有终结。
父亲葬礼的那一天，被锁住的他，亲眼见着赵文盛将母亲压在墙壁上，狠狠的强占了她。
那一日……
他什么都听不到。
只能听到母亲惨烈而凄绝的尖叫声……
一下一下，撕扯着他的心，将所有的仇恨都注入他的心里。
赵文盛……
这个名字，他记下了。
………………
他以为噩梦会就此终结。
可是……
远远没有想到，这个噩梦会纠缠一生。
那一日。
她被母亲拉上高楼。
巨大的寒风中，母亲站在19楼，绝望的眼泪，破碎不堪。
“君临，妈咪带你离开这儿，好不好？”
年少的孩子，用恐惧的眼神看着母亲。
他想挣扎，可是，母亲的手，却抓得他紧紧的。
“别怕……君临，妈咪带你去见爸爸。”
母亲，在笑。笑得泪眼破碎。
“可是……爸爸已经死了！”
年少的孩子惊恐的提醒。
“别胡说！你爹地没死……爹地只是在下面等我们……只要我们从这儿一起跳下去，就能见到爹地了。”
似乎是因为孩子提到了‘死’字，母亲有些生气了。
“不……妈咪……”
少年恐惧的摇头，挣脱了母亲的手。
巨大的寒风中，他身形单薄如纸，狠狠的颤栗。
从19楼跳下去，必然是粉身碎骨。
“乖，君临，陪妈咪一起去……”母亲又往前走了两步，脚尖几乎快要悬空了。
少年吞噎了下口水，害怕的连退两步。
“我不要……妈咪，我不要去……”
即使还年少，可是……
他也闻到了死亡的气息。
冷汗，布满了背脊。
他接连退后好几步。
一步一回头，母亲还站在那儿，迎风而立。
“君临，你站住！”
突然，母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不敢停步子。
“你再跑，妈咪就开枪了……”
他一愣。
转过脸来，不可思议的瞠目。
果然……
母亲拿着枪，笔直的对着自己。
那黑洞洞的枪口，让他腿软，可是……
心里的寒意，更甚。
“妈咪……您冷静一点……”他的声音，都在发颤。
可是……
显然，对方根本听不到他的话了。
扣动枪锁。
他绝望的看着母亲。
母亲笑得眼角湿润，“君临，你说得没错……爹地是死了……”
“现在妈咪要去陪你爹地……你爹地一个人在下面，一定不会好受……”
“妈咪，您先下来！求您了！”
年少的孩子也跟着哭了。
哭得无措。
“不，妈咪不走……妈咪很快就会死掉……”
他拼命的摇头，绝望的呼喊，“妈咪，你不要死……我不要你死……”
“妈咪也不舍得丢下你一个人……所以……”
她再次举起枪来，“君临，跟妈咪一块儿走……这个世界不适合我们……”
不！！
望着母亲一点点下压的手指，少年惊叫一声，转身就逃。
他的母亲……
最疼自己，最爱自己的母亲……
举着枪，想杀自己……
这一切，全都是因为赵文盛……
闭了闭眼，他难过得流泪。
却只听“砰——”一声巨响，子弹并没有打中。
只是打在了一旁的钢铁上。
本以为自己能逃过一劫，可是……
哪里知道子弹被弹了出来，击中了他的后脑勺。
剧痛涌来，鲜血横流，少年单薄的身子，轰然倒下。
模模糊糊间……
少年看着母亲那薄弱的身子，在风中颤栗。
而后……
另一声枪响之后，母亲的身体，像断了翼的蝴蝶，荡在了空中……
一直，下坠，下坠……
………………………………………………………
说完这段故事，楚君临像是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一样，靠在墓碑上。
半晌，都没有说话。
这是他心上的一段伤……
每每到午夜的时候，都会像噩梦一样缠绕着他……
连自己都不敢想象，事到如今，自己能这样平静的说出来。
以为掀开这样的伤疤，会格外的难受，可是……
此刻说完，心情似乎也并没有自己想像的那么难受。
倒像是释然了许多。
心里，沉沉的东西，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释放的缺口。
……
听着他说这段故事，暖暖半晌都怔在那儿。
怔忡的，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好久都晃不过神来。
心里……
划过一阵阵难过。
她无法想象，父亲竟然做过这种事……
而，让楚君临背负了这么多年的痛苦。
她捂着嘴，喘息着，好久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在她眼里，赵文盛从来就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直到现在，亦然……
可是……
她也没想过，他竟然会做这种十恶不赦的事。
“我……没想过事情会是这样……”
暖暖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
借着月色，看一眼楚君临静默的样子，再看看脚下的一双墓碑，心里涌起一阵一阵寒意。
楚君临缓缓从墓碑上站起身来。
双目，直视着暖暖。
“知道吗？在过去的每个日子里，我都恨不能把赵文盛亲手杀了，来祭奠我父母！”
提起赵文盛，他眼里还是有藏不住的恨意。
暖暖后退一步，眼眶湿润，“你就因为过去的这些事……所以来报复我和我姐？”
“你们之间的关系，未免也太好挑拨。”楚君临冷笑。
暖暖点头，又摇头。
她纠结而黯然的眸子，望着楚君临，“既然……我们赵家欠你们家这么多……”
她深吸口气，看定他，“楚君临，我们别再苦苦纠缠了……拜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