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谦……”她迟疑的，轻轻的低唤了他一声。
“嗯？”他停下手上的动作，拿起图纸仔细看了两眼，见芳舞没接着说，他便抬眼看她，问了句：“什么事？”
芳舞略微想了下，便道：“下午我替你接的电话是医院打来的。”
“哦。”他应得很淡，似乎没多少兴趣。
芳舞叹了口气，问：“你是怎么想的？”
“没什么想法。”他还是那样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离谦，我陪你去医院，好不好？”她半撑起身体，趴在书桌上，微微靠近他一点，试探的问。
淡淡的香气，从她骨子里散出来，落在他鼻息里，他这才抬头，眼里落着台灯打下的碎光，“杜芳舞，你为什么这么关心我的腿？想我治好？”
“当然。能治好为什么不去？何必让那种痛苦跟着你一辈子？”芳舞答得理所当然。
难得离谦会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她显得有点激动。
“是不是我腿治好了，你就不会那么愧疚？”离谦哼了一声。
芳舞垂着眼看他，长卷的睫毛轻颤，眼底有着自责，“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不想看你那么痛苦。如果你觉得医院太闷的话，我每天陪你去，好不好？”
离谦笑了下，略带嘲弄，他也将身子微微伏上桌面，两人靠得更近了一点。
芳舞听到自己心跳如鼓，他却微凉的开口：“凭什么觉得你陪着我，我就不会觉得闷？你是不是太把自己当一回事了？”
芳舞一愣，流转的眼波，有一抹惆怅划过。
他说的话是实话。
凭什么有自己陪着，他就愿意去医院了？
他那么恨自己，就连这双腿变成这样，也和她母亲脱不了干系，她到底因为哪一点会生出这样的错误认知？
想了这些，她只好改口，略微难堪的掰了掰文件的一角，“那珊珊姐陪你去，会不会好一点？珊珊姐很关心你，只要你开口，她一定愿意的……”
他的眼，冷了下去。
鼻息哼了一声，似在生气，身子又回到轮椅里。
显然，对她的这个提议，他连半点兴趣都没有。
她有点急，思绪转得极快，只想拿什么来诱－－－惑他答应，“那小5呢？要是小5陪着你你总不会觉得无聊了吧？”
果然……
他眸光闪了闪，下一秒又沉下去，他从烟盒了拿了支烟也不抽，只在桌面上百无聊赖的顿着，“小孩子不喜欢常常待在医院。”
“有你在，他会喜欢的！”
“你就这么确定？”她的笃定让他觉得奇怪。
他和小家伙关系应该算不浅了，但他都没办法确定他的心思，她不过一个小区的阿姨，怎么就这么笃定？
在他疑惑的目光审视下，芳舞这才惊觉自己太过激动了，她赶紧缓和了下语气，才道：“我去问问他，要是他愿意的话，你就去医院，好不好？”
她讨好的瞅着他，眼底带着期盼，在橘黄的灯光下，亮晶晶的，像缀了一颗钻石。
美好得……让人心动……亦让人……心软……
以至于，离谦鬼使神差的点了头。再回神时，只看得到她雀跃的奔下楼的身影。
他推着自己出去，靠在水晶栏杆上，沉静的望着楼下那唧唧歪歪说着小话的一大一小，他抿着的唇角，微微扬起。
这间屋子，很久没有这样热闹了……
出门可以见到人影，原来竟是这样的感觉……
小5扬起小脸，看着楼上的离谦。
“大叔，以后我们一起去医院。大叔要和小5学习哦，小5动了手术都没哭鼻子呢！”
离谦微微一笑，看着小家伙，他的目光很柔和，“你真勇敢。”
…………
事情竟然这样圆满的解决，芳舞欣慰极了。
再抬头去看，已经是晚上10点多。
今天兴许是太美好，以至于，时间在不知不觉间过得极快。
看一眼三人同样的衣服，心里头一种酸涩的味道划过，是不舍。
离谦已经从电梯里下来了，她起身将他推到厅的沙发边上，她说：“今天坐了快一整天了，会不会有点难受？”
他点头，“有点酸胀，这段时间常常这样。”
“昨天去上课，学了一种新的手法，要不试试？”芳舞推着一张矮皮椅子过来，将他双腿轻轻的搬动起来，落在皮椅上。
他没说话，便是默认了她的行为。
芳舞的手法很轻，但又很有力。指腹很柔软，隔着裤管，依旧能感受到属于她的体温。
他沉沉的望着专注她。
她微斜着身子，坐在他脚边，灯光将她整个人映衬得更加柔软，长发从肩上滑落，略微凌乱的垂在一边，露出她白皙粉嫩的脖颈。
离谦从那样的角度看去，这样的她有种说不出来的姓感。
突然觉得口干舌燥，心烦意乱，便随口找了个话题，“你为什么突然想去学按摩？”
他突然的开口，倒是让专注的芳舞一愣，还不等她说话，便听得一旁的小5咯吱咯吱笑着开口，“大叔还真笨！芳舞阿姨去学按摩，当然是为了给大叔按摩嘛。”
听小家伙这一回答，芳舞只觉得离谦的眼神像紫外线一样射来，射得她脸一阵阵发烫。
她想说什么，又似说什么都不对。
所以，索姓什么都没说，只将一张通红的脸越埋越低，越埋越低……
好在离谦也什么都没问，看了她好久，那厚重的眼神里有探究，有审视，又似有疑惑，最终淡淡的挪开。
他轻轻闭上了眼……
*……*
离谦再醒来，是被芳舞轻声叫醒的。之前略微酸胀的腿，已经明显舒服了很多。
他还在模糊中，略皱眉望着她，“做什么？”
“上楼去睡吧，已经很晚了。”她不知从哪找了块毛毯，盖在了他腿上。
小家伙也歪在沙发里，睡着了。能听到他均匀的呼吸声。
离谦到他身边，正要抱他上楼去睡，却听芳舞说，“我待会带他回家去吧，反正住得很近。”
离谦眉头蹙得更紧了，他回头看她，“现在几点了？”
“已经11点多了。”
两个大人都怕吵着孩子，极有默契的把声音压得低低的。
“就让他睡这儿吧。”离谦坚持。
芳舞略微担心，“小孩子睡相不太好，我担心晚上压到你的腿。”
他看她，“你对他的情况好像真的一清二楚？”
“小孩子都一样。”芳舞略微低下头去，却听离谦突然说：“那你就留下来陪着他睡吧，免得小家伙醒来看到是陌生的环境会吓到。”
他神情那样淡然，丝毫没有半点不自然，倒是让芳舞微微惊愕。
没料到他会把自己也一齐留下来……
芳舞并不矫情去拒绝他的提议。
原本每天晚上都是小家伙和自己睡一起，要是突然分开了她肯定会一夜无眠。
再加上离谦，今天实在是太美，她不舍得就这样结束，也不舍得，在一天的热闹之后，把一室冷清就这样留给离谦。
想来，这个骄傲的男人，偶尔也会觉得孤落吧！
安顿好小5以后，离谦回了自己的卧室，芳舞在大厅收拾着小5丢得乱七八糟的玩具和零食。
正忙得热火朝天，电话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芳舞微微诧异，抬头看墙上的壁钟，竟然已经是凌晨。
这么晚打电话会不会是有急事？
正犹豫着要不要叫醒离谦，却听到楼上传来滚轴的声音，滚轴压在地毯上，声音消逸了不少，但在这样静谧的夜里听起来还是那么清晰。
芳舞便抬头看他，“吵醒你了？”
阿童木已经被他换下，他穿了一身简单的黑色浴袍，微微露出他姓感的胸肌。
“还没睡。”他边答边从楼上下来，略微有些不耐的接起电话，“喂。”
“嗯，是我……叫什么？……嗯，没错，是有这么个人……让他进来吧……”
简单的几句话，他便挂断了。
见芳舞还在收拾东西，他说：“保安室刚打电话过来。说是叶致远喝了酒，现在正在门口吵吵闹闹。”
“他是上你这儿来吗？”芳舞已经好几年没见到叶致远了。
“嗯。”离谦点头。
芳舞便放下手上的东西，转身去厨房，“我先泡杯浓茶放着，对醒酒比较好。”
泡了茶才出来，门铃就响了。
芳舞赶紧去开门，果然是叶致远。
他醉意熏熏的站在门外，显然没料到会是芳舞，他惊愕了好一会才开口：“芳舞？”
他又踉跄的后退一步，望着门牌号，“我是走错地儿了吗？怎么会是你？”
芳舞微囧，看着那张俊脸上愣愣的表情不由得觉得好笑。
他果然喝得够高，只几句话，那些酒气就扑鼻而来。
芳舞出去扶他，“没走错。你哥在里边呢！”
叶致远身形颀长，芳舞站在他身边显得娇小极了，他整个人靠在她肩头，真是重得像块磐石。
芳舞咬牙撑着墙壁才没让自己倒下去。
他整个人摊在沙发上，芳舞把茶水递给他的时候，他才微睁了睁眼，用手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