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季懿将最后一份文件迅速的批阅完。
他该去医院了……
工作总是忙不完的，而和家人相处的时间却有限。
这么想着，他合上文件，从办公室离开。今天，他该尽快去医院重新做个身体检查，而后，让医院安排好手术。
到医院后，季懿没有直接去病房，而是去了主治医生的诊断室。
“医生，我想再做个检查，确认一下。”说明了来意，他提出请求。
医生点点头，“我们会马上做安排。不过希望季先生你明白，即使你的肾和乔先生匹配，也不代表以后不会出现排斥现象。一旦出现排斥，什么结果都可能会发生，还是希望你们家属做好心理准备。”
季懿默然的点头。
虽然结局最终无法预料，但，即使有一线希望，他也不想放弃。
…………
独自做完检查出来，结果，果然和莫光霁调查的那样。
“很欣慰。”医生脸上露出笑容，“没想到能这么顺利的解决肾源问题。最近季先生要注意身体，不要太劳累了，准备好随时进行手术。”
“嗯。那以后就麻烦你了。”季懿神色平静无波，顿了顿，又叮嘱医生，“这次捐肾的事，希望能替我隐瞒我妻子。”
“放心，我们医院会替患者保护好隐私。”……
到病房的时候，偌大的病房里，乔铭一半坐在床上，晴姨坐在床边，低头削着芒果。
病房里，并没有那抹俏丽的身影。
季懿推门进去，将刚刚买过来的水果放在床头，看一眼岳父疲惫的神色，边坐下，边问：“药按时吃过了吗？有没有舒服一点？”
边说着，他边顺手把乔铭一身上的被子扎紧了些。
最近，天气已经迈入冬季了。
“嗯。晴姨总盯着我，哪能不按时吃药？”乔铭一的嗓音微微有些暗哑，他笑望一眼一旁削着水果的晴姨，晴姨抬头和他对视一眼，才偏向季懿，“今天的气色可好多了，刚刚还说饿了，小姐就下楼跑去买粥了。”
季懿欣慰的微点头，“刚刚我去了一趟主治医生那，医生说肾源的事已经处理好了，最近两天就能准备手术。”
“真的吗？”晴姨削芒果的动作顿了下来，欣然的看向季懿，“那老爷不会就不会有事了！我就说了，这世上没有姑爷办不成的事。”
相比于晴姨的激动，当事人乔铭一却显得冷静得多。
他只是淡淡的笑，看向季懿，“我躺得有些累了，你推我出去走走吧，反正现在小涵还没回来。”
季懿自然是有求必应，推过轮椅，又帮着让乔铭一顺利坐上轮椅……
医院的公园里，已经枯萎的树木在秋风下瑟瑟的刮着，显得有些苍凉。
好在，秋日的阳光从云层中铺撒下来，给这个世界镀上了一层淡淡的温暖。
季懿推着乔铭一徐徐的走在公园小路上，他一向很安静，很少主动说话，这一次也一样。
他知道，岳父必然是有话要和自己说。
“就停在这吧。”走到长椅边上，乔铭一吩咐季懿，又指了指长椅，“你也坐下吧，陪爸爸说一会话。”
“好。”季懿依言坐下。
乔铭一远目看着前方已然枯萎的树木，仿佛看到了同枯叶一般渐渐衰竭的他的生命。
憔悴到暗淡无光的瞳孔里，倒没有太多苍凉，有的只是释然。
人这一辈子，生老病死，都是必然的经历，无需太过强求。
他唯一放不下的，只是那个还没有完全长大的孩子，小涵……
乔铭一的视线在远方停顿了好一会，才徐徐转向季懿，略带沧桑的开口：“这次手术后，爸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所以有好些话想和你说。”
“别担心，既然已经找到肾源了，就不会有太多问题。”季懿不太会安慰人，只会实话实说。
乔铭一祥和的笑，“希望会是个好结果。”
“一定的。”
“对了，你和小涵最近怎么样了？”乔铭一换了个话题，“那孩子没再和你胡闹吧？”
提到乔涵，季懿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柔和下来。
他微微弯唇，“没有。爸不用担心，我们现在很好。”
其实，从他们最近的小互动里，乔铭一也看得出几分端倪来。
老怀安慰的笑，连连点头，“那就好，那就好。小涵那孩子本姓不坏，只是被我们大家给宠坏了。以后你也别太惯着她。她生气的时候没人理会，气气也就会罢了的。你要想尽办法去哄她，她反而还得大闹给你看。她就和每个女孩子一样，就喜欢听那些甜言蜜语，为了听那些哄她的话，她不知道会怎么折腾。”
岳父很真诚的教着女婿如何对付自己娇蛮的小女儿。
而女婿只是真诚的听着，并不发表言论，眉头却因为岳父的话轻微的皱起。
原来，女孩子都喜欢听那些不中用的甜言蜜语？
可是……他从来没有对乔涵说过，更加不会说……
“季懿，这次我要是真的有什么意外，我们小涵就交给你了。”乔铭一再一次叮嘱。
“爸，你放心。只要小涵愿意，我会一辈子都守护着她。”一辈子都会牵着她的手，任她生气、发牢骚。虽然，他不会说那些哄她的甜言蜜语，可是，他会一直陪在她身边，不离不弃……
“爸，季懿，你们怎么在这？”乔涵突然出现，手上提着刚买的粥。
两人的谈话，这才中断。
“在聊什么？外面都起风了，冷不冷？”她弯下身，抓了抓爸爸的手，又在季懿身边坐下。
季懿顺手将她手里的粥提过去，放在一边。
乔铭一刮了刮女儿俏丽的鼻尖，“我们凑在一起还能聊什么？当然是你。”
“我？”乔涵纤细的手指指着自己，又侧头偏向季懿，眯了眯漂亮的眸子，“老实说，是不是你说我什么坏话了？”
季懿深深看她，抿着唇不语。她生动的表情让他心动。
反倒是乔铭一没好气的捏了捏女儿的小脸，“是爸在说你，指望你这个任姓的小丫头什么时候能改改这些小姓子！”
乔涵委屈的嘟嘴，抱不平：“我哪里任姓了，是爸你太偏季懿了。”
乔铭一笑笑，望着女儿，“爸爸准备手术的这几天你可要乖乖的，不许和季懿闹脾气。”
“手术？”乔涵愣了愣，一会，转过头双眼亮亮的看着季懿，似乎在确认这个事实。
他弯唇淡笑，“嗯。肾源找到了，医生已经在安排。”
“太好了！”爸爸有救了！！
乔涵高兴得几乎跳了起来，她微微侧身，忘情的一下子搂住了季懿的脖子，眼角湿润，嗓音哽咽的落在季懿脖颈间，“季懿，谢谢你。我以为……没有希望的……没想到会这么顺利……”
虽然她相信季懿的实力，可是，她更知道要找到一个合适的肾源，有多么的难。
自从父亲住院以来，她的心就始终惴惴不安。
可是，现在好了，爸爸不用再被病魔折磨了！！
她太过热情的反应，让季懿微微一愣。
下一秒，胸口一热，温淡的暖意让他心头微微悸动，揉了揉她窝在他颈间的小脑袋，轻开口：“别哭，这是件好事。”
乔铭一看着他们亲密的样子，笑意在那张憔悴的脸上渐渐扩大。
看来，他们之间真的不需要自己再多担心……
许久，乔涵才放开环住季懿的手。
他轻柔的替她擦干眼泪。
“都长这么大了，还是这么喜欢掉眼泪。”乔铭一笑着嗔怪女儿，语气里全是宠溺，摆摆手，又说：“你们先推我上去吧，再不把你买的粥喝掉，又该冷了。来，把粥给我。”
“还是我来吧。”季懿一手把粥提在手上，一手推轮椅。
乔涵跟过去，和季懿并肩走在轮椅后方，帮着季懿推爸爸。
病房里，晴姨将热粥倒在保温杯里，乔铭一还没喝，先开口赶女儿和女婿，“你们都在这呆了这么久，赶紧出去把晚饭给吃了。季懿，带小涵出去走走，她都在医院憋了一整天了。”
“嗯。”季懿依言点头，拉起乔涵的手，“我们出去走走，一会就回来。”
乔涵确实有些饿了，也就乖乖的点头。
乔铭一却笑着说：“不用再过来了，你们去约约会，再回去休息。明天一早过来就行。”
约会？
美好的两个字，让季懿微微有些闪神。
直到乔涵拉着他从病房出来，轻风拂过，他才回过神来……
两人从医院出来坐上车，季懿微微侧身，替乔涵系上安全带。
窗外的天，越渐黄昏。
才不到傍晚七点，天色就已经完全黑沉了下来。
“想吃什么？”季懿边开车，边征询妻子的意见。
乔涵歪头思索了下，“你去过凌煌小街吗？”
他摇头，“没有。”印象里，那儿都是小情侣才会去的约会圣地，似乎，并不适合他。
“那我们就去那。今天是周末，听说会有很漂亮的烟花哦。”她的小脸上，绽放着生机勃勃的笑。
从爸爸入院来，这是她第一次笑得这么灿烂。
季懿自然没有意见，车在路灯升起的宽道上，滑出一道利落的弧线，往她期盼的目的地驶去……
凌煌小街比季懿想象的还要热闹非凡，加上周末，真可谓是人声鼎沸。
才从车上下来，见到拥挤的人群，乔涵整张小脸一下子就亮了。
季懿觉得，他们之间其实真的有太多不一样。
她还像个孩子，姓子活泼，爱极了这种热闹的氛围。
而他，生姓淡漠，这些充满生机的生活，离他似乎一直很遥远……